横着身子望向天空,上头一碧万里,毫无纤云。在此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不游山不玩水,却特地来坠崖,实在大煞风景。
砰,冷不防背后撞击到什么软绵绵的物件,一瞬间速度大减,随即我被一堆东西劈头盖脸包裹着,滑溜溜地滚落下山。
滚了好一会,好歹终于止住。感觉骨头几乎散了架,浑身上下除了疼之外还是疼。爬不起身子,唯有在原处哼哼地躺着。约莫挨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呼吸逐渐顺畅,才慢慢有了些许气力稍稍挺起身。
撑起身,靠着土块坐着,不由庆幸自己命大。原来坠落时,不偏不倚恰恰砸中筑巢在半山间的巨鸟身上,巨鸟运气着实衰,连同它的鸟巢垫了我背。而山崖之下,又刚好土地松软,且生长着一大丛野草,大有缓冲的效果。我这一摔,摔得无比准确,恰恰被它们挡护住,于是乎,捡回了一条小命。
歇息了好一阵子,慢慢缓过神来。人神志一清楚,五脏六腑自然顺畅,饥饿的感觉免不得又再度燃起。饥饿之际,居然见到自己衣裳上沾了不少黄色的汁酱,用手指蘸了蘸,尝了一口,竟然发觉是蛋黄。天啊,瞎猫碰上死耗子,掉下来也能碰到装了蛋的鸟巢。
心花怒放,爬起来四处搜索鸟蛋。从高处落下,啥鸟蛋肯定都碎裂了,因此看到黄色的浆液我就朝嘴里送。黄色只是颜色,未必是蛋黄,鸟类的排泄物也颇为相似。然而饥不择食,明明知道味道不对头,还是竭尽全力寻觅,然后朝嘴里送。
可惜分量太少,根本止不了饿,而食物的味道,反倒使得饥饿的感觉更加的强烈。没有火,不要紧,可以生吃。我按捺不住自己的欲望,抓起巨鸟的脖子就开始撕咬。
咬破脖子,腥热的血液流淌入干涸的喉咙。怪异的味道一时间难以接受,我不禁被呛得拼命咳嗽。但饥饿面前,任何东西都是美味佳肴,腥臭又算得什么。我拼命的吮吸,再吮吸,把一头巨鸟吸成了干尸。吸完了鸟血,开始啃食鸟肉。用手扯不开羽毛,只得用嘴巴撕开,紧接着囫囵吞枣般将留着细毛的鸟肉吞下去。
强烈的臭味从口腔鼻腔涌出,臭得让我几乎呕吐,但宝贵的粮食不能浪费,倘若不吃,就得饿死在这里。我撕咬几口,便歇息一小会,让自己能够继续填充肚子。渐渐的,肚子涨了起来,有一种满足感在浑身上下流转。于是又惦记起素儿待我的好,要是有她在,我也不必茹毛饮血。
蓦然背后有声音传来,急忙忙扭转身,看个究竟,只见两名猎户正在死死盯着我。荒郊野岭遇到猎户,那不啻于久旱逢甘霖。旋即站立,挥手示意,想让他们救我出去。
谁知这么一招手,两个人如见鬼魂,连爬带滚逃之夭夭,口中还嚷着:“山魈来啦,山魈来吃人了。”
我被唬得半死,双腿颤颤,几欲逃走。可是左看右瞧,却平静如常,哪里来的山魈?他们跑干吗?
既然人家不理我,我也撵不上,重新坐下啃食巨鸟。巨鸟体型硕大,若是展开翅膀,至少有三四尺宽,但是把羽毛扯下来,却也没有几斤肉。对于饥肠辘辘的我而言,把它啃光,也只混了一个八成饱。
既然有人入来,便是有出路。对一个常年在山林中上蹿下跳的野孩子而言,寻找出山路途不过是等闲之事。打着饱嗝,慢慢寻找。半路忽闻淙淙水声,循声寻觅,发现有山泉从石峰中泻出,如同银色的箭直直注入一汪水潭。
喜出望外,我一路蹦了过去,捧起泉水,准备喝上几口。谁知手掌触碰到水,一阵剧痛透入骨髓,抽起手拼命甩,待疼痛稍减时一瞧,原来是素儿昨天咬的位置在发作。她也着实使劲,这伤口深的都能见到骨头,到现在都在微微渗出血水。看来虎口处非留下几个牙痕不可。
手掌太疼,只好趴下去喝。往前一凑,泉水间映着一头面目狰狞、浑身血污的怪物,忽地
朝着我弄眉挤眼。
我吓得瘫坐下去,本欲落荒而逃,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却阻止了我。重新回到潭边,扯扯头发,拍拍脸,那怪物居然也在模仿我的动作。不由哑然失笑,自己竟然被自己的影子吓着。
原来自己现在脏兮兮成这副模样,难怪刚才猎户被我吓到了。
记得和素儿姐姐初见,她还担心我身上长了虱子,教我多洗澡。既然找到这个水潭,自然得清洁一番。我脱得赤条条的,蹦入水潭,不料潭水彻骨的森凉,冻得我惨叫着冲回了岸边。不敢再度下水游泳,只好蹲在潭边,用左手捧起水,使劲搓去泥垢污渍。可惜的是尽管衣裳沾满了泥土、血污,却没法清洗,毕竟没有换洗的衣裳。
洗得一澡,人也精神起来。穿好衣裳,系紧佛珠,确保银子还在,重新出发上路。
在山林里待长久了,我熟谙山村人家的生活习性,有水之地有人家,沿着溪流走,大致不会闹错误。于是循着泉水下山。这小溪在石缝间流淌,或显或隐,没法一览无遗,只能停下脚步倾听潺潺水声,才能判断它的位置。这么停停走走,耗费了相当长的时间,最终还是被我找到一个僻静的小村落。
我欣喜若狂,手舞足蹈溜入村内。只见村里就三四户人家,家家户户门口皆挂着干肉和野兽皮毛,就知他们都是干猎户营生。四地里一片寂静无声,不晓得去了哪里。
我猛然看见有人家晾着衣裳,那款式虽然陈旧,可胜在干净。瞧瞧自己身上所穿,便蹑手蹑脚把衣裳卷走,还顺势取了几块肉干。不过临走前,也留下一小块碎银,放在他家门槛上。躲进林子换上衣裳,大小居然合适,而且感觉比原来身上的暖和多了。
有了生吃鸟肉的经验,现在吃东西也没了啥顾忌,张开嘴巴就把肉干朝里面送。肉干韧性十足,我被人家揍了几回,掉了几颗牙齿,此时咀嚼得实在辛苦。更要命的是腌制过的肉干咸得苦涩,咸得我愁眉苦脸,跑去灌了一肚子水。
无论如何,小命是捡回来了。下一步该干啥好呢?
瞧瞧右手的牙印,我下定决心得去找素儿姐姐,否则姐姐说不定会去自杀。不过要找姐姐肯定得入京。尽管知道京城不远,但我压根不知方向。所以当务之急,是找人问问京城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