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坐于大殿之上,征战归来的将领坐在右侧,黄蕴在前,太子友、张循、余兰等人在后;朝廷重臣坐在左侧,伯嚭在前,公皙然、蔡扩等人在后。姬政则被安排在最靠后的侧席。
吴王向众人举杯,说道:“众爱卿,请与本王同饮此杯!”
众臣共同举杯,与吴王同饮杯中酒。
吴王心情甚好,再次举杯,说道:“黄将军!本次大胜而归,将军功不可没!来!本王敬你一杯!”
“谢谢大王!”
吴王笑道:“本次出征,将军夺城掠金,杀敌无数,料那陈国经此一战,必定国力大衰,再无法成为我国北上中原的阻碍,哈哈,哈哈!”
“托大王洪福!我等才能有此微薄功绩。”
“哈哈!黄将军谦虚了!”吴王又将目光转向太子友,欣慰说道:“太子初次征战,能有如此战绩,实在可喜可贺!来!为父与你同饮。”
太子友忙举杯起身,行礼道:“谢父王!本次出征孩儿若能有些许功劳,也全是仰赖父王平日的教导和黄将军在战场上的言传身教。”
“哈哈,好!日后还要多向黄将军请教才是!”
“谨遵父王教诲。”
吴王又转向张循,说道:“张将军,本王听说你带四百士兵潜入宛丘城,险些擒获陈王?”
“末将不才,没能生擒陈王,不然此战或可灭掉陈国。”
“诶,别这么说,能有张将军这样的孤胆英雄实在是本王之福。再说了,灭不灭陈国并不重要,只要陈国从此依附我国,此役目的就已经达成。张将军有勇有谋,立下大功!本王定要重重赏你!”
“谢大王!”
吴王再次举杯,向众人说道:“哈哈!诸位,请同饮此杯!共贺胜利!”
众人遂一同举杯,尽饮杯中酒。
宴席正式开始,数名舞女翩翩起舞,美妙的音乐动人心扉。
张循回头看了眼姬政,见他端坐案前,面无表情。张循心中更加难以平静,暗暗为姬政打抱不平,如果没有姬政,此次出征必然惨遭重创,很有可能这些在座的功臣都还被关押在陈国大牢之中,甚至包括自己。然而在这场盛宴中,吴王却丝毫没有提及姬政的所作所为,他的努力和功劳完全被抛之脑后,甚至被人刻意掩埋。虽然姬政嘴上说不在乎,但张循清楚,又有谁能永远无条件的付出?
良久,一番惺惺作态的弹冠相庆之后,宴席结束了,众人纷纷散去。
回去的路上,姬政一言不发,心情很是沉重。张循知道姬政心事,只得故作兴奋,试图让姬政开心起来。他沿途浏览街边的摊位,嘀咕道:“买什么东西给小霜呢?好久没见了,总该送些礼物。对了,你要不要买些什么礼物给哈娜姐?”
姬政懒得说话,却也不得不回答,只好敷衍道:“我不知道买什么,咱们在战场上呆了三个月,看什么都新鲜,但哈娜他们每日都在城中,这些街边玩意儿早不新鲜了,没什么可买的。”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要买一些东西才行,哪怕买些点心也好过空手。”说罢,张循便跑到一家点心摊上砍价去了。
公皙然拍了拍姬政的肩膀,说道:“你也买一些吧,随便什么都好,我知道你有心事,我和小循会帮你的。”
“心事?没……没有,我没有心事。”
“哈娜对你无比思念,对她来说,功名利禄从来都不重要,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她就满足了。我想,对你来说哈娜也一定重于一切吧。所以,今天不用多想了,后面的事情我们三个一起想办法。”
“嗯……我……我知道了,谢谢公皙兄。”
“走吧,我陪你去看看那边的水粉和首饰。”
“好,好……”
买了礼物,三人离开集市,走至无人处,张循问道:“小然哥,咱们要不要去郡尉府拜访一下?咱们出征归来,总该去问候一声。”
公皙然摇头道:“这个时候风声正紧,先不要去为好。”
“风声正紧?什么意思?”
公皙然反问:“你注意到没有?今天的庆功宴,郡尉大人并未出席。”
张循恍然大悟:“对啊,按说这种场合郡尉大人应该出现的。”
“不仅郡尉大人,就连伍子胥相国、孙武大将军都没有出席。要知道,军队凯旋归来是国家重大事宜,就连大王都亲自出城迎接,他们不出席宴会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奇怪,他们这么做不是明摆着不给大王面子么?”
公皙然叹了口气,一脸忧郁道:“如果双方之间还有面子,那么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出席,但如今,这面子他们不愿意给,大王也不愿意要,所以双方的矛盾可能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朝廷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啊。那我们该怎么办?从此远离郡尉大人么?”
“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现在前去拜访,我们就可能被人划分到伍相国一党。眼下局势尚不明朗,还是应该暂时游走在中间地带。”
听完二人对话,姬政感慨道:“朝堂犹如战场,多亏公皙兄审时度势,我们三兄弟才能安然无恙。”
张循接话道:“不过我们将来总要选择一边,不是伍相国一党,就是伯嚭一党,我倒觉得不如跟随伍相国,伯嚭那边的人我都不喜欢,就比如黄蕴,哼!这次出征多亏了小姬,可是他对小姬的功劳却只字不提!”
公皙然突然停住脚步,严肃的对张循说道:“小循,以后切不可凭喜好做判断,你必须知道朝堂甚至比战场还要残酷,权谋斗争无孔不入,务必处处小心,事事谨慎!”
张循见公皙然如此严厉的批评自己,感到有些委屈,“我只是说不喜欢伯嚭一党而已,也没说别的,小然哥干嘛这么严厉?”
公皙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张循,说道:“你知道么?你寄来的信我都烧掉了。”
“为什么啊?我不过是把这场仗的经过告诉你罢了。”
“还好你没忘记用蜡印密封信简,不然很可能会闯下祸来。”
姬政附和着教训张循道:“哼,我早跟你说不让你写信,没几天就回来了,什么事儿不能当面说?”
张循辩解道:“那我不是用蜡印密封了么……”
公皙然问道:“还记得我给你的回信么?”
“小然哥只给我回了八个字,‘不可声张,切莫妄言’。”
“你做到了么?”
“做到了,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过任何事。小然哥,为什么要把信烧掉,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事情不能对外说么?”
“有,有很多事不能说。”
“小然哥是说小姬胁迫黄将军的事儿?”
姬政撇嘴道:“哼,黄蕴肯定不会放过我,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外人知道又有何妨?”
公皙然摇了摇头,说道:“太子友、余兰被俘已是一大丑事,如果黄蕴能将太子救出,那便还好,只是没想黄蕴自己也做了俘虏,这便是丑上加丑,这种丢人的事情自然不能对外声张。我估计黄蕴提交的战报里根本没有提及他们被俘的事情。”
“那小姬的事儿呢?”
“既然被俘的丑闻不能声张,姬兄救出太子以及攻破宛丘的事情也就不会提起,而且,黄蕴难免对姬兄怀恨在心,更是不愿看到姬兄有丝毫功劳。恐怕日后他还会想办法报复姬兄。”
姬政神情激动,却又不屑的说道:“哼,随他便,要报复就赶快,当时我能要他性命,今后一样可以!”
“凡事不可冲动。”
张循不肯善罢甘休,问道:“可是……可是,战报里面如果不提他们被俘的事情,那小姬这么大的功劳岂不是又被埋没了?”
公皙然点头道:“恐怕是的,但你切不可声张此事,一切还须看事态发展。”
“可恶!要不是小姬救出他们,我们全盘皆输!别说他们三个做了俘虏,就连我也一样!这一仗,小姬的功劳最大!况且,小姬是为了救我才胁迫黄蕴的!”
“你不要激动,我给你回信就是怕你把这事情全盘托出,也许在战场上黄蕴的能力不如你们,但回到姑苏城,他的能量却胜你们百倍,你千万不要声张,一切还要看后续的变化。”
“不行!我要去找太子!太子殿下很欣赏小姬!而且答应了回来要给小姬请功!”
姬政也气急败坏道:“哼!不用!太子也不是个好东西,等他去给我请功?哼!我还不稀罕呢!”
“嘘!”公皙然急忙拉住两人,双手搭在二人后背,示意二人冷静,过了一会儿,公皙然深出一口气,说道:“来日方长,我们须从长计议,今日就不要烦恼了。走,我们回家去,家里人在等着你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