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影微微皱眉,两人的身份他自然极为清楚,先前那滔天杀气也在情理之中,但忽然这般杀意收敛,却是在意料之外,尤其是他们目光中隐隐藏匿的一抹锋锐寒意,虽然隐晦,却是一直存在。
“魂影大人刚才所言,笙妖作为炼魂弟子,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章衍沉吟顷刻,面上涌动的肃然充满凝重,全然不复先前的轻松,凝眉望来之际充满压迫,哪怕这压迫对魂影毫无影响,但,却是这些正道弟子来到此处的第一次强势,纵然先前一众正道弟子与魂影交手也未曾展露出这般强势的姿态,然在此时此刻却毫不迟疑的展露出了他们的锋芒一面。
“距今不过月余罢了。”微微皱眉,魂影隐隐察觉到了异样之处,却又不知从何而起,纵然他智绝天下,对这些正道弟子的反应也感到颇为惊讶,但他们所言所语无一不指向了一个人——笙妖!故此,这一切的根由自然是由他而起,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了远处的笙妖,面上却沉静依旧,淡然以对。
听闻魂影之言,陆展等人面上的凝重肃然越发浓郁,月余前笙妖便入了炼魂宗,这其中蕴含的意味可谓是惊人至极,虽然早已有所猜测,但此际得到魂影的回答,他们心头自然更为沉重。
远处的笙妖面色微微变化,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骤然被无尽的凝重覆盖,若真如他猜测的那般,有些事宜只怕超出了他的掌控下,甚至在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前进着,纵然结果相同,但若过程大相径庭,或许会带来意料之外的变化。
“那么,恕晚辈无礼,且问一下大人,您可知我们是从何处而来,又要到哪里去?”章衍再度出声,但他的言语间却有着一抹寒意弥漫而出,他们行这一路,遭致的变故以及意外远超寻常之时,期间所发生的一切早已令他们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这阴霾到了此地已经浓郁的快要淹没他们的心神,接二连三的变故以及意外,促成了他们今时今日眼见的一切。
“此事我……”魂影沉吟片刻便欲摇头,但蓦然间他的身躯一震,在抬目时已是化作了凌厉之意。
“莫非…你们是从庐阳城而来?”当他一言出,一众仙门弟子面色平静依旧,但远处的笙妖以及晓炼杀却瞳孔一缩,惊人的寒意自脊背骤然蒸腾而起,令他们的心神在这一刻好似陷入了一团巨大的漩涡之中,到了此刻,他们已然清楚了陆展等一众天仙门弟子的异样从何而来,毕竟,有些事宜他尚在猜测,但有些人却连猜测的边缘也未曾触及,一旦触及此事,带来的后果将是极其惊人的。
“晚辈等人自仙门领命而出,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庐阳城,也清楚了庐阳城中发生的一切,自然也知道了笙妖留在断壁上的那四个大字——笙、妖、殇、仙!”一众仙门弟子的言语仿佛尽皆留给了章衍,因他是此时此刻最为冷静也最为沉稳的弟子,毕竟,仙门大师兄,七峰峰脉弟子之首,若无过人之处岂能被如此看重?修为或许较之旁人要稍弱些许,但若论心性,在场弟子中却无一人能够与他相比,纵然陆展,也不过是在厮杀时才会陷入那等冷静的状态,寻常之时若与章衍相比,不过是自取其丑罢了,即使陆展,在此方面也对章衍颇为敬重。
“而距今那场变故发生不过是数日罢了,魂影大人可想知道在庐阳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吗?”章衍的言语极其尖锐,这番话可谓一针见血,庐阳城之事发生已有数日,魂影若有心得知自会清楚所有事宜,哪怕无心知晓,可如此大的事宜,只怕早已传遍了整个中原以及魔教,没有人能够忽视此事之下隐藏的惊人暗流。
然而,对做出将庐阳城玉朗派尽数屠灭者,却一直未曾有声息传出,似乎仍在寻找蛛丝马迹,以佐证玉朗派究竟是被何人所屠灭,但真正的答案,早已掌握在了真正的权势者手中,不过他们却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一直未曾将此事昭示天下,反而竭尽全力的想要守护住这份秘密,只可惜,秘密一但被太多的人知晓,那便不再是秘密了,纵然现在凡尘世间还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对真正的有心人来说,这并不算是秘密。
如魂影这等修行之人,自然会在第一时间得知此事,而也正是如此,深知此间事的他才未曾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事到如今,只怕是有些晚了。
“玉朗派满门尽屠,出手者狠辣果决毫不留情,甚至为了做得更隐秘,不惜下令将玉朗派方圆三十丈内的所有人全部杀死!等我们到达那里之时,那一片废墟周围早已成了鬼蜮之地!”章衍言语中隐藏的杀意逐渐展露,惊人的寒意自他周身弥漫而出,目中的冷意凝聚而成的寒光令人悚然,只一眼望去看到的仿佛是一汪深潭,那是能够将虚无吞没的深沉寒意。
“经过我们几番探查,已经能够肯定出手之人定然是炼魂宗之人,也唯有炼魂宗弟子出手时才会将人的魂魄取走,哪怕是玉朗派周围死去的凡人魂魄也没有放过!魂影大人,这件事,你又该作何解释?”若无见面,此事不会摆在台面,只会在暗地中追寻,纵然有无数证据指向炼魂宗,但倘若炼魂宗矢口否认,却是无人会相信早已摆上台面的真相。
“与我无关我为何要给你们做什么解释?况且,区区一些小辈罢了,纵然此事是我炼魂宗为之,你们又当如何?纵然清楚这一切会向何处去,你们又凭何阻挡?哪怕是你们的师尊想要阻止这天下局势亦是无能为力,更何况,这些事早晚要让你们清楚,不过是如今的时机提前了一些罢了。”魂影轻声一哼,看似毫不在乎,但目中展露的寒光以及这般久的话语,似乎在昭示着什么,令一众仙门弟子沉默无言。
“的确与魂影大人无关,但这些事却与笙妖以及晓炼杀有关系,而他们入了你们炼魂宗,有些事,是真的非做不可吗?”章衍忽然开口,言语中蕴藏的机锋在刹那便完全的展露而出,那是一条谁也不敢轻易撕去的伤疤,一但揭开,便是昭示着一场浩劫的降临,这浩劫,将是这天下所承受的浩劫,至于能够席卷至何处,那便唯有看浩劫的威势究竟有多庞大了,或许会令天下人遭致重创,也或许会令天下山崩地裂,血火淹没凡尘,血色所过之处将是寸草不生。
“劫数由天命而定,且看你们如何抉择了。”魂影默然片刻,忽然开口道。
章衍一滞,气势缓缓收敛,而在他身后的所有仙门弟子皆是挺起了身形,无比凝重的目光落在了魂影身上,他的话,已经奠定了一切,是一场起始点,虽然有心泯灭,但到了如今的地步,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掩盖了。
“但人祸却是由人而定,何处抉择岂是由你们能够定论的?”章衍再度寒声出声,带着剧烈的咆哮响彻在天际,也回荡在所有人的心神中,笙妖以及晓炼杀的面色骤然变化,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在心底流转蔓延,忽然间,他们觉得自己所做的那一切似乎错了,然而转头回望,他们却不能抉择,而一段篇章,则是由两人沾满鲜血的手掌逐渐绘制而出……
“今日事本该不应让你们知道,因为还不到时机,但你们却误打误撞知道了这一切,我想,后事史书应该会将你们记在上面的。”魂影淡淡开口,言语间已然没有了丝毫异样,只剩下纯粹的坚持,有些事情超出了掌控,却仍在这一场天下局势之中,毕竟,这道牢笼囚困的乃是天下,谁人能够跳脱而出?
“我只想问一句,究竟是为了什么?让炼魂宗宗主不惜掀起仙魔大战也要做下去。”陆展忽然开口问道,他似乎已经将心底的杀意压制,目光炯炯凝望魂影而来,带着一抹沉意。
仙魔大战!简简单单的四字,却充满了无尽的惨烈杀伐,身为修行中人,他们自然清楚这四字之中蕴藏的意味,令人心惊,更令人惧怕,因为一旦出手,势必要血流成河才肯罢休!而这其中要陨落的修行之人则数不胜数,任何修行中人都难以抽身而退。
“我只是炼魂宗的一道影子,有些事,我不能说,也不会说。”魂影淡淡开口,神色间满是淡然,与一众正道弟子凝重至极的神色充满了鲜明的对比。
“和你们说了这么多我也累了,今日你们想要带走他们两人绝无可能,如若不然,你们可以试一试,不过,你们真正要对付的应该是那匹嗜血妖狼吧。”魂影带着一抹轻笑,转身负手离去,几息间便来到了笙妖旁侧,带着一抹冰冷的寒意不觉间扫过了两人,最终在那狼头人身的身影上停留片刻,略带讶然的道。
“先前未曾在意,原来是一名狼巫妖。”言语落时,魂影缓缓挥手,一道荧芒自掌中倾洒而出,吮吸笼罩住了他们所有人,而在荧芒之下,是魂影面上悄然浮起的凝重,极致的凝重!无人发现,因其依旧淡然。
这般凝重的表情,因两件事而起,一则,便是这些正道弟子所知的事宜,当有些事尚在猜测中或许会向令人满意的地方前行,而一旦猜测成实,或许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化,但事已至此难以回转,他亦是不能出手对付那些正道弟子。
二则,魂影在忌惮!这也是他不能出手的原因,一切都出在那先前出现而似又离去的黑衣魅影身上,谁也不清楚他真正的底细,魂影看不透,所以在忌惮,若他离去是一场假象又会带来什么变故?他不能赌,也不敢赌,若只身一人,他或许会做出与今日相反的举动,但恰巧,他并非孤身一人,在他身侧还有少女心儿,有她在,就必须竭尽全力守护她,而他的气势,也必须时刻处在巅峰之刻,唯如此,才能令黑衣人为之忌惮。
“就这么放他们离开?”谢书令微微皱眉,目中藏匿的杀意不加掩饰的展露而出,笙妖以及晓炼杀所做的一切太过骇人,竟然在一夜之间屠戮如此多人,这等惨绝人寰之事,放眼天下也极少见。
“魂影修为不知深浅,我们所有人结阵出手也不过勉强与之一战罢了,想要胜他乃至杀了他极其艰难,况且,他应该和我们有一样的顾虑,所以,唯有这样。”章衍淡然开口,对魂影的谨慎他有所觉察,毕竟,这等修为惊天动地的人物且智绝天下,没道理会做出轻浮之事,他们心中所念的唯有一个‘稳’字,唯有稳,才能静,唯有稳才能沉下心,唯有稳,才能袖手天下立乾坤!
“我所担心的,就只有你们两人。”缓缓转身,章衍将目光落在了身后的陆展以及萧落身上,身在两人前方,感受着两人澎湃的气机以及跌宕起伏的气息,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两人近乎一致的变化,极尽的杀念纵然是他也不由毛骨悚然。
目光下落,他看到了陆展的紧握的手掌,握成拳头的掌背青筋暴起,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点滴鲜血也自他的指缝间缓缓淌出滴落,他却犹如未知一般冷冷的望着魂影离去的方向,目光一直落在笙妖的背影上,久久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