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透过岚窗洒在了烛台上,正在燃烧的烛火微微晃动,似要熄灭,却始终未曾被雨水打灭,依然燃烧着自己,燃烧成青烟,照亮周围的一切。
冰凉的水意令啼鹰缓缓睁开了双眼,目中冰冷带着麻木,侧头望向身侧,两具尸体倒在他的脚前,目中流露一丝迷惘,顷刻间便化为一片清明,当即起身站了起来,沉吟中回响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一幕幕。
当时心脏内传来的剧痛令他昏迷过去之前,他只记得自己手中所握的那个小铜鹰,看起来寻常无比的小铜鹰,似是一件小饰品,但在先前却绽放出了诡异的红芒,如血色,那种血色只是轻轻一望,便似要沉沦其中。
血色红光就是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直到此时他才苏醒过来,昏迷之中仿佛睡了许久,也仿佛只是刹那,恍惚间令人看不真切眼前的一切,但啼鹰的目光却是极为明亮而又深沉,望着那教授自己修行的恩人,如今是仇人,此时只是一具倒地伏尸而已,最终只会成为一捧黄土罢了。
走上前去蹲下,将他的尸体翻了过来,胸前的那道伤口是如此醒目,却令啼鹰眉宇微皱,因为这道伤口中竟然没有丝毫鲜血流淌,只有一片的空洞,甚显诡异。
望了一眼手中仍然握着的小铜鹰,啼鹰皱眉不语,手掌却依然在那修行之人的尸体上摸索着,然而一阵摸索却毫无结果,令他面色有些难看,他想要的东西竟然不在这人的身上。
怒而起身,啼鹰愤怒的用脚踹在了尸体上,目中毫无波动,哪怕脚下是一个死人,是他亲自杀死的人!但他没有任何恐惧,因为死人只是死人,永远不会让你感到威胁。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作痛,令他皱了皱眉,最终放下了脚,转身走向另一具尸体,那是自小将他遗弃的人,甚至看到自己的瞬间想到的不是自己作为儿子如此多年的辛酸苦辣,而是他自己的贪婪,这种人,真的小时候令他朝思暮想的爹娘?他有些怀疑,却不能否认,无论是与不是,如今的他已是死去,再纠缠不是他的性格,哪怕此时的他心在滴血,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弥漫全身。
“我、一生从未欠你什么,而你也不曾亏欠我什么,虽是父子,我们却是陌路,殊途陌路不相为谋,你今日想要夺我身上宝物,我也要取你身上的一件东西。”啼鹰没有恨意,也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痛苦,在他的心头弥漫着,缓缓俯下身,在那陌路人的身上摸索着,不多时,陌路人胸前的一本古书被他拿了出来,凝目望去,古书上的字迹清晰可见,似乎是一门修行的功法。
沉默片刻,他缓缓站了起来,手中握着那本染血的古书,然后放入怀中。
“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抬步走到窗前,他望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一丝血迹犹有余温,显然刚过去不久,自己应该只是昏迷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不然血迹不会还留有余温。
但这些,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啼鹰伸手抓起了窗台后的烛台,然后走到帷幔前,轻轻将烛火靠近,当烛火靠近,帷幔开始燃烧,火光映照着啼鹰的脸庞,令他看去有些邪异。
又侧身向前几步,他看到了那干净的竹床上的被褥,以及被褥上的一封古卷,那古卷上斑驳的痕迹似乎有些年头了,随着啼鹰的走近,那古卷微微绽放着光芒,然后缓缓漂浮在空中。
望及这一幕,啼鹰沉吟着将烛台放下缓步走近,将那古卷抓在了手中,然而指尖刚刚触碰,沛然灵力自古卷上骤然冲入了自己的身躯,与先前的小铜鹰一模一样,啼鹰面色一变,刚想放弃手中的古卷,但古卷上的灵力却在转瞬间枯竭,最终光芒黯淡,古卷离手的顷刻便崩散成了荧荧星光,不断地没入了啼鹰手中的那个小铜鹰上,令小铜鹰展现出了曾经的光泽,虽然依然黯淡,但相较以前,还是要醒目许多。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望着手中的小铜鹰,啼鹰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此时的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有些异样,较之先前已然强大许多,或是因为先前小铜鹰的灵力以及此时那封古卷上的灵力,他有种体内澎湃喷薄的感觉,那修行之人给他讲到过突破的征兆,虽不知如何突破,但水到渠成,修行破境正是如此。
一阵波纹自周身弥漫开来,啼鹰突破境界了,虽然不知此时自己的修为在什么境界,但他能感觉自己似乎能与先前的修行之人一较高低,应该算是很强了吧。
他心中暗暗想着,然后将重新弯下身子,将烛台拾了起来,淡淡的望了一眼烛火,然后啼鹰将之一抛,当烛台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竹床的被褥上。
啼鹰没有再看,缓缓转过身向门外走去,临至门前望了一眼那教他修行之人的尸体,尸体的手掌上握着一柄剑,攥的很紧很紧,这一刹,啼鹰仿佛明悟修行之人先前的那番话的意思。
“你教了我修行,却是在一直利用我,这柄剑,就当是你对我所做一切的赔偿吧。”蹲下身将尸体的手掌掰开,啼鹰握住了掌中的青锋。
缓缓起身,望着锋刃锋芒寒光摄人心魄,倒映着那燃烧起来的火光,他转身踏出了房门,走入了雨中。
雨水将他衣衫尽数打湿,将他的墨发打湿在肩头,手中持着剑,他的身影很孤独。
转身离去不复返,永不回头!雨水的喧嚣声掩盖了一切,却遮掩不住那身影的孤独与苍凉……
这一夜,他失去了一切,大道孤行他孤单,那间房中,燃烧的火光掩盖了那里发生的一切,即使雨下得很大,也未曾浇灭那冲天大火,一如离去时啼鹰目中燃烧的火苗,点燃了他心中从未触碰过的那道……黑暗!
他堕入了魔道,成为了山海关以北的魔教中人,为了生存,他不惜一切,为了活着,他拼尽所有……不知过了有多久,他厮杀的已经麻木,为了一枚救命的丹药,他施展法术杀了许多人,当初自那修行之人手中得到的宝剑早已经被丢在了那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中,他相信的只有自己与自己的力量。
强横的修为令他活到了现在,当他踏入魔教中时,他便知道了自己的修为,原来,自己的修为弱得很可怜,连一个魔门弟子都胜不过,单经历这么多年的战斗,他所知道的东西多了很多很多,他现在的修为颇强,却依然孤身一人,未曾入过魔门,也没有魔门中人能够吸引他,孤身一人的他流浪着,直到如今,他拿起了血水中的锦盒,那是一枚能够救人的丹药,他身染重疾,只有这锦盒中的丹药能够救他一命。
当打开锦盒的那一刹,他的手掌微微一顿,斜眉望向前方,一人立在满是尸体的血泥之中,他是弑剑,一个不为人所知的九杀堂大长老,但修为极其强横!
两人静静的望着对方,一时间竟然无人开口说话。
啼鹰皱了皱眉,刚想要开口,便见弑剑开口道。
“把那颗丹药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凭什么?”啼鹰挑眉问道。
“你杀不死我,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弑剑淡淡开口,望着这个满身淤泥的年轻人,他有些欣赏,只有血与火中杀出来的人才有资格被现在的他看中。
啼鹰沉默,眼前之人说的很对,他甚至不需要动手,只需要隐藏在暗中正在盯着自己的那人出手就可以杀了自己!
虽然那人未曾现出身形,但啼鹰能够感受到有人正在窥探自己,那目光中的杀意毫不掩饰,就这样袭入他的心神,诡异的是那望向自己的目光好似幻觉一样,当你用尽心力向那目光所在之处探寻时,却恍然发现那目光所在之地竟然什么都没有,但那目光却依然在。
“但我可以让你不舒服!”啼鹰忽然将锦盒中的丹药迅速的放入了口中,一咽而下。
“你找死!”弑剑目露杀意,须发皆扬舞动不已,惊人的气势向啼鹰压迫而来。
顷刻间,啼鹰的面色骤然一变,那杀意之强是他平生仅见,骇然之下骤然被这惊人气势震伤脏腑,口中顿时喷出鲜血,单膝跪地面色苍白的望着弑剑,有人难以言喻的惊骇,却没有恐惧。
弑剑一步一步的踏来,压迫力也越来越强,一直走到啼鹰的身前,此时的啼鹰已是双膝跪地,不屈的望着弑剑,目中杀意盎然,带着无穷无尽的愤怒,这种被人屈辱的感觉他很久都未曾感受到了。
忽然,他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只见眼前之人道。
“你跟我来吧,我想听一听你的故事,至于那颗丹药,你既然服下了也是你的造化,你的终究是你的,没人能够强求。”弑剑缓缓转身,迈步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
啼鹰望着弑剑的背影,由于再三,终是抹去唇边鲜血,抬步跟了上去,也因此入了九杀堂,成了日后九杀堂的一位长老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