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若进屋的时候,没能及时收住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幸好林时生冲过来扶住了:“小心!”
她急急忙忙将林时生打量了一遍,见他无事,才缓了脸色往他身后望去。
紫色官服凌乱,袖襟均有血迹。
“大伯父受伤了?”林嘉若着急地问。
林敬生低头看了看衣上的血迹,摇了摇头,面色隐怒而忧虑:“不是我的血。”
林嘉若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注意到屋里的第三人,又是一惊。
“袁宴?”怎么也没想到袁宴会出现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大伯父?”问得很是怀疑。
小满带回的消息,只说林时生去晚了一步,幸好有人救了林敬生,拖了刺客的脚步。
但林敬生和林时生的身上丝毫不见干净整洁,可袁宴却全身上下一尘不染,连发髻都不见凌乱,怎么也不像从刺客手中救过谁。
袁宴笑得谦和含蓄:“不敢当,不过是偶然路过,令随从帮上一手,真正从刺客手上救下林大人的可不是我!”
那是谁?
林嘉若望向林时生。
林时生却顾不上为她解惑,他的目光落在门外,洗墨正满头大汗地朝这儿跑来,边跑边喊:“将军,薛神医被龙姑娘带走了!”
林嘉若忙道:“薛大夫在祖母那儿,我让师父去外头找大夫了!”
“母亲怎么了?”林敬生与林时生异口同声追问。
林嘉若抿了抿唇,道:“说来话长,祖母中风了!”
兄弟俩互视一眼,一齐露出惊骇的神色。
林嘉若略加思索,果断地说:“大伯父和父亲去看祖母吧,大伯父的恩人我来照看好了!”
林敬生冲她匆匆点了点头:“辛苦阿若了!”便脚步急促地离开了。
林时生却不放心:“你病刚好,先回去歇着,这里让洗墨和冲毫守着就行!”
林嘉若摇头,看了泰然自处的袁宴一眼,道:“我没事,既然是救了大伯父的恩人,怎么能交由下人,何况袁参军是贵人,怎能置之不理?”
袁宴这才笑了笑,拱手道:“是我失礼了,既然将军家中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毕竟出手相救过,还没怎么感谢就要赶人走,林时生显得十分过意不去,还要再说什么。
林嘉若却抢先道:“我来送袁参军,爹爹快去祖母那儿吧!”
林时生朝袁宴歉疚地点了点头,道:“大恩不言谢,日后必有回报!”一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袁宴提了告辞,却只是站着,笑吟吟地目送林时生离去。
林嘉若估摸着真正的伤员还在屋内,心里惦记着,对袁宴的拖沓就有些不耐烦,疾步走到门口,催促地看着袁宴:“袁参军,请!”
袁宴失笑摇头,终于挪动了脚步。
林嘉若心有牵挂,一路沉默。
袁宴忍不住想逗她开口:“怎么这次不怀疑是我故意的了?”
林敬生遇刺的事,是窦氏的安排,这林嘉若早就知道了,所以没有怀疑过他,可他突然这么一问,还真的就怀疑起来了。
“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我大伯父遇刺,不会也有你的份吧?”林嘉若警惕地看着他。
袁宴无语地看着她。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的……”袁宴哭笑不得,“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阴险小人吗?”
林嘉若看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显然是默认了。
袁宴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感觉,叹了一声,摇摇头,走出了林家大门。
林嘉若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垂头丧气得仿佛有些可怜,心里突然过意不去起来,忍不住喊住了他。
袁宴回头,莞尔一笑。
喊住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嘉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口问道:“那个救我大伯父受伤的人是谁?”
那人应该就躺在林敬生书房里,她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袁宴笑容一深:“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嘉若皱了皱眉,不喜欢他这种故作神秘的态度。
但袁宴已经笑着转身离开了,更重要的是,龙玉娇已经抓着一名大夫回来了。
林嘉若一边快步走进书房,一边道:“师父去一趟慈荫堂,把窦夫人交给我爹处置!”
“洗墨去请二公子和三公子去慈荫堂!”
“小满去请大夫人、大姑娘和三姑娘去慈荫堂——等等!”她突然叫道。
望着床榻上浑身染血、昏迷不醒的俊美少年,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大声道:“快请大姑娘!”
这一夜,是林家的不眠之夜。
林嘉兰在书房守着昏迷不醒的顾瞻,其余林家主子都在慈荫堂守着林老夫人。
只有林嘉若,掂量了一下自己尚未病愈的精神劲儿,很有自知之明地回房睡了。
醒来时,正好听到窦增在狱中畏罪自尽的消息。
“窦增是自己撞墙自尽的,毫无疑点!”林时生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大口大口地嚼着。
他刚刚从诏狱回来。
昨夜一更天的时候,金吾卫紧急派人来请,太仓署令窦增畏罪自尽。
“窦家涉太子谋逆案,二房想必谋划了许久,爹爹有主意吗?”林嘉若小小地喝了一口粥,问道。
林时生囫囵咽下口中食物,摇头道:“太子兵变逼宫,皇上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一人,窦家危矣!”
见林嘉若面露担忧,他又安慰道:“你放心,窦家的孩子们,我总是要设法保住的,流放是最好的结局了!”
林嘉若点点头,能保住命已经够了。
她虽然不赞同窦夫人的疯狂报复,可窦家上一代的所作所为也同样令人不耻。
“祖母那边,薛大夫说,他已经尽力了,日后只怕是要不良于行。”林嘉若低声道,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滋味。
她带着窦氏去见林老夫人,不是没有期待过林老夫人的忏悔。
然而并没有,招招见血,步步惊心,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觉得自己做错了。
长大以后所面对的一切,总是让她无所适从。
林时生放下筷子,长出一口浊气,沉重地说:“窦氏,关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