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的时候时候走丢过一次你还记得吗？”
唐宁点点头，她听她提起过，但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
穆榆小时候的性子，和现在性子还不太一样。
那次是穆榆父母带她出去旅游，去的海滨城市。
小时候，穆榆还没发觉自己在认人这方面与常人不一样，一直以为，这都是正常的。
虽然不懂为什么爸妈的脸总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每日见面的邻居也一样，都很陌生，他们和她打招呼，她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都会欢快的应答。
那次是个意外。
她趁着父母去买东西的时候淘气溜走了去沙滩看别的小朋友堆城堡，父母找了她很久，她完全不知道。
直到了傍晚，人渐渐少了，身边一个个人离开，又一个个经过，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花衬衫，他们都是那么的陌生又相似。
穆榆这个时候才开始慌了，她想要找爸妈，她茫然站在海边看着身边人一个个经过。
他们的脸看上去都一样，她不知道哪一个是她爸妈，感觉孤独的像是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找不到人，她急的想哭。
周围，全部是一样的会动的石头。
直到——有一个少年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不一样，他和周围那些会走动的石头不一样，她能够记住他的脸。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的脸她都记不住。也是从那个时候，她开始努力的去记住身边人的长相，却偏偏，成效甚低。也许有的人能够记住一两天，但只要几天不见，照样还是没有印象了。
但那个小哥哥的样子，过了这么久她都还有一点印象，虽然印象不深，大概是当时太小了。
不过，如果他再站在她面前，她应该能够认出他来。
他柔声地问她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哭，她摇摇头不说话。他把她带到服务区，还陪她在那里坐了很久，直到她爸妈出现，哭着把她带到怀里。
他为了哄她不哭甚至唱歌给她听。
对了，他还送了她一颗糖，橘子味道的。
但是她没收。
他唱歌的样子，很迷人。
那首歌很好听，她后来知道了歌名，叫《rest》，是一首英文歌。
“你说他要是现在还站在你面前你还能认出他来？”唐宁表示深深怀疑。
“应该……能吧。”明显底气不足的回答，“但我真的记得那张脸，对那张脸有印象！就是……”
穆榆慌了，找不出好的形容，抬起手比划了下，“就是大概这里有一堆会动的石头，每个石头都差不多，但唯独有一个石头，他很特别，我能够一眼把他和其它石头区分开，你懂吗？就像美猴王，成了精！”
“……你说我是会动的石头？”唐宁嘴角抽了抽，这什么烂比喻。
“哎呀，重点不是这个，你要是是石头也是石头里的小公举！重点是，我就是记得住他那张脸，现在虽然面容有点模糊了，但还是和别人的感觉不同。”
“他帅吗？”
“帅，很好看。”穆榆手捧着脸，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得一脸灿烂，“他还送了我一颗糖，橘子味的。”
“……”一颗糖就能把你拐走了哦。
“你确定你真的能认出他来，这都过去多久了？十几年了吧，那时候他多大，现在又多大，人的长相也是会变化的呀。再有，你看你初中的时候还是个胖球，现在不也瘦成猴了？都不像同一个人。要不你把他的脸画出来，我帮你看看。”
“也是，过了这么久，好像确实会有变化的……”被唐宁这么一说，穆榆又郁闷了，当时他多大？看样子好像不超过十八岁，而现在，得快三十了吧？
穆榆一边翻本子和笔，一边头脑不受控制自动描绘出了一个胖肚子，胡子拉碴，形容猥琐的中年大叔。
她迅速摇了摇头。
太可怕了。
他不会朝这样发展的吧……
随便抽出了一个本子，她拿起铅笔，头脑中勾画了一番他当初的模样。
下笔的时候又释怀了。
绝对不会的，那样好的一个人，绝对不会歪成这样的。
记忆中的白衬衫小哥哥，绝对不会长成猥琐大叔。
穆榆把画好的画展示给屏幕里的人看，得到了毫不留情的一句嘲讽，“你这是抽象派？”
她转过本子，自己看了看，还好啊。
“话说你当时为什么没问他叫什么名字？”知道名字现在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呀，直接绑过来当上门女婿，多好。
“……忘记了。”穆榆嘴角抽了抽。
“……”唐宁对着屏幕伸了伸手，穆榆头凑过去，她隔着屏幕摸了摸。
傻姑娘，好好的一段姻缘就这么溜走了。现在好了，人说不定都结婚了。你就慢慢熬吧……指望你能遇见下一个记得住长相的人。
希望也是个帅哥。
结束和唐宁的视频，又洗完所有的衣服打扫好房子，已经是下午了。穆榆拿起那个本子，把那张纸撕了下来。
放在阳光下照了照，横条的纸张上，阳光穿透而过，只留下一个浅淡的灰色铅笔描出的轮廓。
那么浅。
没关系，她记得就好。
*
音乐剧进场时间在晚上七点，所以穆榆出门采购完毕就直接回了家。到六点半了才出的门。
离得不远，地铁坐了几站路就到了，穆榆买了杯喝的拿着票在外面等了会就到了进场时间。位置很靠后，不过整个剧场是环形的，座位是半环形，声音立体效果好，舞台也离得近，虽看不见演员的表情，但至少动作是看得见的。况且，她也不需要看人家的脸。
进场前穆榆看了看片名，是一部音乐爱情喜剧，Flora音乐剧团今年的新作，口碑和评价都极高，不过今天这场因为已经不是首场，所以来的人并不是很多。
穆榆坐的后排很空。这一排没什么人，前面几排人也少，不过……大多是两两坐一起的男女。
正前面，就坐着一对小情侣，因为还没正式开始，女孩低头凑过去小声和男孩说了句什么，男孩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穆榆受到了一万点打击。
看四周，最后一排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后面几排也只有她是一个人来的。
她咬了下吸管。
打击再次增加一万点。
直到音乐剧正式开始，剧场灯光暗了下来，只留下舞台中心的一束光源，穆榆把目光放到舞台，才没有再受打击。
等注意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旁站了个黑影。
她抬头，向上看去，看到了黑色的外套和里面同样的黑色衣服，衣领敞开，露出一片白色的肌肤。
再抬头，看到了男人的脸。剧场这么暗，他还戴着个帽子，帽檐压得低，她能看见他弧度柔和的下巴，嘴唇，鼻子，然后是眼睛。
他也在看她。
对视了一秒，穆榆心里咯噔跳了下，难道是认识的？
正在她脸上准备露出招牌“熟人式微笑”，头脑开始搜索这座城市认识的人里有哪一个和这个人稍微对得上号时，他目光移开了，看了她的腿一眼。
穆榆顺着他的目光看，立马缩回伸直的双腿。
还没等她缩回来，他已经抬脚跨了过去，然后……
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
噢，原来只是找位置，不是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