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非常大,占地约为数百亩,而且内设假山、园湖、花园、练武场,一系列诸多功用的庭院场地,造型别致、古色古香,与之相比,燕青前世的亿万别墅都有些自惭形秽,无法入眼了。
一路默然前行,燕青走在秦怀道和程处默的身后,不知穿过了多少亭台楼阁、幽庭深院,光是花园假山,他就瞧见了四五处,由此可见,这秦府之大,比之“皇宫”也不逞多让。
然而越往里走,守卫也就愈发森严紧迫,每每穿过一道拱门,一行三人都会遇到三五个披甲执锐的武官禁卫,进行详细盘问。
尤其是燕青这个陌生人的出现,更是被那些武官禁卫紧张不已,仔细盘查了好几遍后,方才放行。
燕青见状,刚开始还心生疑问,暗想这秦府的守卫也太森严了吧?主人回家也得进行盘查?
问过秦怀道之后,他才惊然知晓,这些武官居然都是来自宫中的大内禁卫。
因太子李承乾寻到孙思邈的事宜,已经直通天听,传到了李世民的耳中,故李世民早朝之后,就离开皇宫,亲自过府前来探望秦琼这位国之柱石了。
“皇帝都来了?”
燕青闻言悚然一惊,暗想今儿可真是大场面,不仅药王孙思邈出现了,就连大唐王朝的皇帝和太子也都来了,而且待会儿还会见到秦琼秦叔宝以及其他名留史册的大人物。
思及至此。
燕青神色激动,眼露精光,就连脚下步伐迈动间,都隐隐带着风声。
已经迫不及待了。
“小乙,待会儿见了陛下,你切记要恭谨守礼,晓得了么?”
自把李世民和李承乾来到秦府的事情告诉给燕青后,秦怀道就一路面色凝重,时时刻刻提醒着燕青到时候该注意的事项,免得出了差错,惹怒皇帝,落得一个脑袋不保的下场。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正承担着大风险的,燕青自然也晓得这个道理,于是丝毫不敢懈怠,静心默记,把秦怀道的嘱咐,一字一句的全都记在了心里。
“怀道兄,放心吧,我已经全都记在了心里了。”燕青连连保证了四五次,秦怀道这才勉强放下心来,继续迈步向前,朝着“通文轩”的方向走去。
通文轩。
这是秦府内院的一处雅阁,位于秦府园湖河畔,视野开阔,景色甚好,离秦琼晚上睡觉的主屋距离也很近,故闲暇时,秦琼经常来此地,翻阅四书五经,兵法大义,陶冶情操。
由于身体抱恙,秦琼自然不能再像往昔那般,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起床去上朝,故李世民很是开明的准许他“除每月一次的大朝会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府里养病。”
呆在府里养病,自然就得好生休养,为此,秦琼虽略感遗憾,不过却也看得开。
整日呆在府里烦闷,秦琼闲暇之余,就想到了读书,他虽以“勇武绝世”而名传天下,其实底子里,却是一名饱读诗书的儒将。
读一读四书五经,翻一翻兵法大义,每日沉浸在字里行间,虽然每天的日子都很平淡,秦琼却也收获了一份常人难得的自由自在,逍遥之乐。
这日,当李世民领着太子李承乾和孙思邈上门的时候,秦琼正在通文轩里读书,闻得陛下亲临秦府,还找来了药王孙思邈给他瞧病,秦琼自然深受感动,泪眼婆娑的亲自出门相迎,把李世民和李承乾,还有药王孙思邈,全都接到了通文轩内。
园湖河畔,凉风习习。
放眼望去,满湖碧绿色的湖水轻轻荡漾,泛起一层层涟漪,一群群金鲤在湖面追逐嬉戏,闲暇时,投下一捧鱼食,观鱼群争抢,翻涌如浪,着实是赏心悦目,教人心情愉悦。
“观经阅文,戏鱼逗乐,秦王兄好兴致啊!”
通文轩内,靠近湖面的一处窗台栏杆前,一位身着玄黄色圆领袍服,胸前绣着一条五爪金龙的伟岸男子,目视着窗外的满湖碧色,面带微笑的温声说道。
“老臣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谈不上什么雅兴。”黄袍男子不远处,一位身着紫色圆领袍服、头戴玄色幞帽的瘦削老者闻言,却不禁弯腰回了一句。
说罢,他面带笑容,轻抚颌下长髯,看着陪在黄袍男子身边的一位俊逸男子,语气神态,颇为感慨的道:“倒是太子殿下仁心仁德,挂念老臣旧疾,特意派人不远万里邀请来孙神医为老臣治病,却教老臣心中惶恐,感激涕零。”
闻言,那名俊逸男子唇角边不禁浮现出了一抹笑意,目光清亮,神情谦逊有礼,忽然朝着瘦削老者微微拱手道:“秦伯伯过奖了。”
“秦伯伯为我父皇,为我大唐江山征战一生,斩尽强敌,立下赫赫战功;承乾身为晚辈,虽无法像秦伯伯这样披坚执锐,驰骋疆场,却也心中敬仰万分,视秦伯伯为我辈男儿楷模。如今秦伯伯身体抱恙,承乾心中忧惧万分,却也无能无力,只能在些许小事上,奔走一二了。”
话音方落,身着紫色圆领袍服的瘦削老者立刻连连弯腰拱手,神情感激的说道:“太子殿下仁心仁德,老臣不胜惶恐,不胜惶恐啊。”
瘦削老者说罢,黄袍男子也随即转过身来,面带笑容的看向俊逸男子,目光清亮,神态赞赏的微微阖首道:“承乾这件事的确做的不错,能感念肱骨老臣的恩德,方为明君治世之道。”
这番话一出,俊逸男子立刻心中一喜,能得到父皇的这句赞誉,就说明他这件事办的不错。
而且,秦琼虽然抱恙在身,却仍居左武卫大将军之职,无论是禁军还是在地方府军里,都有着莫大的影响力,如果能通过这件事得到他的支持,那么自己太子的位子,就能坐的更稳当,魏王李泰那里也就不足为惧了。
近些年来,魏王李泰备受李世民的恩宠,而且因其天资聪颖、熟读四书五经,不过二十年岁,就能与当世大儒孔颖达、虞世南、姚思廉之辈坐而论道,受到两班文官的一致赞誉,几乎盖过了他太子的风头,这让李承乾心中很是不爽,也让他内心深处产生了些许担忧,迫不及待的想要拉拢朝臣,把魏王李泰给打压下去,而寻找孙思邈给秦琼治病,就是李承乾拉拢秦琼的一步计策。
显然,这道计策获得了很大的成功,李世民果真非常高兴,甚至还赞誉教导他‘如何为明君’,这就是受到恩宠的前兆啊。
接下来,李世民、李承乾、秦琼又闲聊了片刻,直到一股凉风吹进通文轩内,秦琼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两声,李世民方才恍然惊觉他此行前来的目的,连忙招手呼唤站在不远处的一位眉发皆白的老道迈步上前给秦琼搭脉诊病。
就在这一刻,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李承乾,亦或者是坐在一边的秦琼,全都屏住呼吸,凝视着那位眉发皆白的老道人。
过了片刻后,那位眉发皆白的老道皱着眉头,扬起一张面色红润的面庞,抬眼向李世民,神情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陛下,秦将军血气枯竭,病邪入体,已是药石无救了。就算老道亲自出手,施展仙鹤十三针,再辅之以金石药物,也只能为秦将军延寿数年罢了。”
话音方落,全场皆是一阵静默无语,尤其是秦琼,虽然依旧一脸带笑,云淡风轻的神情,眼眸深处,却还是不禁透露出了一抹失望与黯然之色。
而在这时,李世民却皱起眉头,面色阴沉的沉声说道:“孙老神仙,您乃是世人共尊的‘药王’,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想想办法治愈秦王兄,如需要灵草雪莲,灵芝人参等物,您随便去内库挑选取用,若还不行,朕这就颁发诏书,让人寻遍四海。但无论如何,也必须得把秦王兄的旧疾治愈了!”
闻言,眉发皆白的老道依旧摇头叹息道:“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除非是天上的大罗金仙下凡,否则……药石无救,就算老道全力出手医治,秦将军也仅有约莫三四年的寿元了。”
这番话一出,通文轩内的李世民、李承乾、秦琼三人,还有随行的内侍宦官以及一众武官禁卫,纷纷面色动容,露出了一抹惊忧之色。
约莫三四年的寿元?这也太少了吧?
要知道,像秦琼这样的勇武大将,全都是大唐王朝国宝一样的存在,类似于燕青后世的核武器,只要还活着,就能够对四面八方进行威慑,真的是死一个就少一个,根本不容有半分闪失的。
就在这时,秦怀道、程处默、燕青三人也刚刚走到通文轩门前,正准备接受两名禁卫的盘查。
没想到,三人刚刚走到门前,就突然闻得内堂传来这么一句话,登时面色一变,秦怀道更是猛地一把推开盘查的禁卫,迈步走进了通文轩内,抬眼望向了坐在一方蒲团上的瘦削老者,面色悲戚,朗声喊了一句“父亲!”
听见这道呼唤声,那位坐在一方蒲团上,一袭紫色圆领袍服、头戴玄色幞帽,面容苍老,颌下留有一把浓密长髯的瘦削老者,立刻面色一愣,随即目光中透射出一抹惊人的怒意,颤颤巍巍的指着秦怀道,闷声呵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陛下和太子殿下在此,你居然就敢带人不经通报,强行入内?你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礼数?还不速速给老夫滚出去!?”
就在这时,那名黄袍男子却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温声劝道:“秦王兄莫要动怒,怀道也只是忧惧你的病情而已,无妨,进来就进来吧。”
有了黄袍男子的劝导,秦琼的怒气这才逐渐平息了下来,看着秦怀道冷哼一声道:“还愣着作甚?陛下和太子殿下在此,还不上前见礼?”
闻言,秦怀道和程处默,还有燕青三人立刻躬着身子,叉手一拜道:“臣秦怀道(程处默),草民燕青,参见陛下,参见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