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过来,见是慕婉,倒也不惊讶线重新没入苍茫夜色,神思悠远,缓缓开口道:“我见你时常站在这里,这里果然很好,俯瞰天地之苍茫,忘我云林之漠漠,觉得自己渺小的容不下那么多无奈,又觉得胸怀广阔的可以包容所有无奈······”
他的声音微哑,娓娓而述,淡淡的忧伤在夜风中弥漫开来。
慕婉犹豫了,是走还是留?
虽说是偶遇,可孤男寡女的,又是在这样幽静无人的夜晚,于理不合。但是,他刚才的话分明是要说给她听的,像他这种生于侯门又位高权重者,定是自持稳重,便是心中苦闷之极也不肯轻易对人诉说,难得开了口,听众却掉头跑了,似乎有些残忍。
慕婉纠结片刻,示意若兰留下,自己慢慢走了过去。
若兰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说,下了几级石阶站在岔道口望风。
凛凛夜风中,他一身白衣飒飒,负手而立,硬挺的脊背如山岩上挺立的苍松,如霜的月华倾洒在他身上,倍添凄凉孤寂之感。
“人生就像一场不能预演的戏,戏演得再热闹,也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那些已经离我们而去的人,不过是完成了他们的戏份,提前退场了,而剩下的人,不能因为他们的离场就把这出戏演成了悲剧,那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我们只要记得他们曾经在我们的人生中出现过,带给我们温暖和快乐·然后带着这些美好的记忆好好的生活,只求当繁华落幕,少留一些遗憾……”慕婉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并排而立,一同望着苍茫夜色。
他微微侧脸,脸上只是刹那的愕然之后,旋即嘴角一牵,似自嘲道:“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的领悟。”
慕婉苦笑:“很难过的时候·我就这样想,能让自己好过些。”
他赞同地点点头,脸上落寞的神色却是依旧,很多事情,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却难,也许时间是一剂良药,再沉重的伤痛也会慢慢愈合。等待时光流逝,等待伤口结痂,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该说的话都说了·见他沉默不语,慕婉又开始纠结,是不是该离开?
脚步刚一挪,只听他说:“如果你不嫌烦闷,能否陪我在这站一会儿。”
呃!慕婉把脚收了回来。
“我就是在屋子里呆闷了才来这里透气的,不过······这里风大,大人您……”慕婉拢了拢披风,她可是全副武装来的,不像他,只一身微薄的棉袍。
他把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轻描淡写地说:“曾经,在漠北,我和将士们都只一身单衣·披着铠甲,在雪地里埋伏了一整夜,这点风寒,无碍。”
“大人您还上过战场?”慕婉讶然道,她只听说景大人文华出众,没想到还是文武双全。
他低眉微微一哂:“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年轻气盛,满腔热血·听说异族犯境·便主动请缨去了北疆。”
若是撇开心头的那些疑虑,慕婉是很佩服景大人的·王侯子弟中,多是纨绔庸碌之辈·靠着祖上的恩荣世袭罔替才得以安享富贵,似他这样,凭自身的努力与才干得到认可的,还真不多见。
“那时大人年纪还很小吧?”
“不小了,十七,我先祖随先帝南北征战的时候,才十六呢!”这样说的时候,他的眼中自然流露出自豪的神情。
永宁侯是开国元勋之一,民间有许多他的传闻,什么力大如神,能单臂擎起三百斤的铜鼎,勇猛善战,曾经单骑勇闯千军,挑了敌帅的首级。慕婉不由暗暗打量景大人,他的身材欣长、身姿挺拔如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怎么看都像一个儒雅的书生,很难想象他挥舞长剑,奋勇杀敌的情形。
“永宁侯威名远播,令世人敬仰,听说他的为人也很忠诚耿直。”慕婉别有用意地说。
“忠、义、诚、信,乃我祖上传下的家训。”景伯冉道。
慕婉目光微闪,心里打了个问号,当真如此吗?魏家的事和他没关联吗?那可是他的岳家呀!他们夫妻感情如此深厚,若他知道魏大人牵涉其中,他不会徇私?
看慕婉疑惑不定的神情,景伯冉微微叹息:“其实,你父亲的死与我不无关系,是我让他暗中查找某些人在盐课上贪污的证据,你父亲回京前曾给我来过一封密信,说是有重大突破,等回京再议,没想到……”
他目光低垂,神态里的歉意,如此清晰。
夜风在山林间呼啸着,似猛兽在低吼,慕婉心头一片凌乱,可信吗?可以信吗?
他又蓦然抬眼,神色凝重:“据我观察,那些人虽然杀害了你父亲,但并未得到那份证据慕婉,这事非同小可,如果你知道些什么,或是找到了什,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只有拿到证据,我才能将那些祸国殃民的蛀虫揪出来,还你父亲一个公道,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
慕婉几乎要脱口而出,那证据就在她手里,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在说······不要轻信,不要轻信,难道你上辈子被人蒙骗的还不够惨吗?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慕婉低下头,避开他殷切的目光,心虚地嗫喏着。
景伯冉不禁有些失望,他几次登门都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甚至都没能问出一点有价值的消息,今夜,说是偶遇,其实他是怀了一点私心,发现她很喜欢站在这里远眺,故意来此等候,甚至,这场法事,也是他的安排,慈恩寺地处偏僻,若是有人要害她们母女,这里是个绝佳的下手之处。
然而,一番谈话,还是不能消除她心里的戒备,他看得出,她对他戒心很重,而他可以肯定,她是知道些什么的。
怎样才能消除她心里的疑虑呢?景伯冉很苦恼,为了这桩案子,他已经付出太多太多,甚至利用了一些无辜的人,若就这样半途而废,那他真的无法原谅自己。他又不能说她的处境很危险,怕她惶惶不可终日。只要拿东西一日未找到,那些人就不会放过她,他虽然暗中派了高手保护,可也怕万一。
“李小姐,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其实你的谨慎是对的,今夜,在此地,佛祖为证,明月为凭,我敢对天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慕婉的心左右摇摆,似在进行一场艰苦的拉锯战,誓言什么的,是最不可信。因为信了二叔的誓言,长房的产业从此易主,因为信了高明朗的誓言,她的性命就此完结,她真的输不起。
“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慕婉犹豫再三,还是只能表示歉意。
他凝视着她,眸中的热度渐渐冷却,良久,终是一声长叹:“李小姐,如果我是恶人,心怀不轨,那么,你和你娘的性命早就交代了,你好好想想吧!”
慕婉怔然抬眼。
他摇了摇头,语声温和如初:“这里风大,你身子骨弱,还是少来这里的好。”
说罢,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负手转身离去。
慕婉怔怔望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下了台阶,转入一道石门,不见了。
心底仿佛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或许,你该信他的,如果他是魏大人的同党,那么他完全可以杀人灭口,以他的手段,这是轻而易举的事,得不得到证据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再说·……还是再等等吧!看得再清楚明白一些。
这个问题纠结的慕婉又是一夜无眠。
法事进行到第三天,三婶派了人来把三叔叫了回去,说是朝廷旨意到了,三叔闻讯,欢天喜地的下山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慕婉每晚都来药王殿前,可是再没有见到景大人,白日里偶尔遇见,也是相互一礼,便错身而过了,他这样的态度,让慕婉莫名的不舒服,她何尝不想爹的事早日水落石出,她总希望他能拿出更有说服力的言语来证明自己,可他没有·`····
到第六日上,早上的法事刚结束,曾牛来了。
这次来慈恩寺曾牛并未随行,慕婉吩咐他在府里看着,他突然上山来,慕婉第一直觉就是家里出事了。
果然曾牛带来了坏消息。
“夫人,小姐,昨儿夜里,凝晖堂走水了,幸好下人们发现的早,极力扑救,索性火势未蔓延开,只烧毁了正厢几间屋子。”
沈氏闻讯,顿时脸色煞白,声音都抑制不住的颤抖:“怎么会走水了呢?可有人伤亡?”
“夫人放心,并无人伤亡,只是,损失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慕婉早已心惊肉跳,惶恐不已,这场火来的怪异,娘都不在凝晖堂,谁会半夜点火烛?分明是有人刻意纵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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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明走水的原因了吗?”慕婉急切问道。
曾牛神色凝重:“一早刘管家就去请了官府的人来查看,小的先赶来禀报夫人和小姐,这便回去看个究竟。”
(谢谢小马、小院子、钱家小姐和桑上诸位亲的打赏,阿紫本来承诺这个月双更,可是因为这两天发生了一些事情,非常影响阿紫的情绪,阿紫会尽量调整心态,争取早日恢复状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推荐好友予方的新文《东床》:东风吹站鼓励,穿成女配谁怕睡。点文下的推荐位就可以进入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