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婉苦思冥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先去给沈氏请安,见大哥李慕白在凝晖堂外徘徊。
“大哥,怎么不进去?”慕婉迎上前问。
李慕白老实说:“我在等你。”
“等我?”
“你昨儿个账本看了?怎样?有没看出什么苗头?”李慕白关切地问,这些原是该他担的责任,如今慕婉一手揽了过去,他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又怕慕婉年纪小,应付不来,所以特意等在这里问上一问,慕婉若有难处,两个人也好商量着办,两个臭皮匠好歹能顶半个诸葛亮不是?
慕婉轻嗤一声:“苗头大着呢!”
李慕白神色一凛:“怎么说?”
慕婉示意他边走边说,把情况大抵说了一遍,末了道:“大哥,这阵子我可能要借你的四平用一用,铺子里的事,他熟。”
李慕白道:“人你只管差遣就是,若是需要我出面的,你也吱一声,我不怕做恶人。”
慕婉心头热乎乎的,大哥有这份心意就比什么都强,点头道:“我若应付不来再找大哥。”
两人一同进屋看沈氏。
沈氏病来如山倒,早些年生婉儿落下的旧疾一并发作了出来,虽说要不了命,可是一张脸儿蜡黄,神情恹恹的让人看着揪心。
“慕白、婉儿,你们来啦……”沈氏虚弱的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声如细蚊,略抬了抬手,指着绣墩,意思是让俞妈给少爷小姐看座。
慕白不近不远地站着问安:“母亲可好些了?”
沈氏叹道:“吃了几日药也不见好,越发的没力气了。”
俞妈忍不住道:“夫人您是忧思过甚,您若是不想开些,吃再多的药又有什么用?药医得了病,可医不了心呐!”
沈氏黯然,她也不想这样,可是要怎样才能管住自己的心不去想那么多事?
慕婉柔声劝道:“俞妈说的极是,大夫也说了,您这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疲累、伤心所致,好生将养便会好的,可生病的人总是喜欢想些不好的事,想来想去,除了给自己添堵没有半分益处,小病也要折腾出大病来,娘,心宽了,比吃什么药都强,您可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我和大哥都指望着您呢!“
“是啊母亲,外头的事,有我和妹妹,您只管安心养病。”慕白附和道。
沈氏敏感的看了眼慕白,问:“外头有什么事吗?”
慕白呆了呆,不知该如何回答。
慕婉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府里的老人说,冤死的人要做法事超度,亡魂才能安息,女儿便和大哥商量着,年后去慈恩寺给爹做一场法事。”
慕白怔怔,他们什么时候商量过这个?
沈氏默然道:“我原也有此念,倒是叫这病给耽误了,慕白,你受累些,先去慈恩寺把日子定下来,年后慈恩寺香火旺盛,不早些预约,怕是排不上日子。”
慕白施礼道:“母亲言重了,这是身为人子应该尽的孝心,谈不上受累,儿子今日便去一趟慈恩寺。”
慕婉微微笑道:“所以娘,您得赶紧好起来,这种大事,还得您主持,我和哥什么都不懂。”
沈氏拍拍女儿的手背,轻轻喟叹:“好在有你和你大哥,娘还能宽慰些。”
从凝晖堂出来,慕白道:“刚才亏得你脑筋转得快,母亲也太敏锐了些,我差点说漏了嘴。”
慕婉苦笑道:“不是娘敏锐,是眼下的情形不容乐观,娘时刻提着心吊着胆,忧思太重,难怪她惊惶不安。”
其实娘真不是个敏锐的人,爹在时,爹事事都安排妥当,根本无需娘操心,加之娘又不爱计较,所以,二叔才敢在娘眼皮底下做手脚。
慕白深以为然:“那我这会儿便去一趟慈恩寺。”
目送大哥离去,慕婉回到汀澜轩,换了身素色的棉衣,带上若兰和四平,叫曾牛套了马车直奔绸缎庄。
慕婉在铺子外头看了一会儿,三开间大铺面颇为气派,黑底烫金的瑞合祥几个大字在日光下甚是耀眼,有不少客人进进出出,看起来生意很红火。
四平在一旁说道:“时值年底,各家的新衣都制的差不多了,但绸缎庄的生意还是很红火,多是来买了名贵的衣料做送礼之用,咱们瑞合祥的绸缎是京城里那是有口皆碑的。”
一直都知道自家的瑞合祥绸缎庄在京城里颇有名气,却是一次也没来过,铺子里每每有新的料子到了,二叔都会拿回家让她和娘挑,也就没必要过来,爹走后,二叔继续打理铺子,她和娘更是没有半分念头说要把铺子拿回来自己打理。以后,这间铺子就是她的了,她一定要好好经营。李慕婉深吸了口气道:“咱们进去吧!”
伙计们瞧四平来了,纷纷跟他打招呼,看得出四平在这里人缘很好。四平也笑呵呵的跟大家打招呼,然后问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小伙计:“邓安,许管事在不在铺子里?”
邓安笑说:“在,在后堂,你找许管事?”
四平道:“你去请许管事出来,就说咱们东家三小姐来了。”
邓安新奇地打量着李慕婉,昨儿个东家二爷来说,以后铺子要交给东家夫人了,大家正议论这事呢!今儿个东家小姐就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莫让小姐等久了。”四平催促道。
邓安连忙诺诺,一溜烟跑进了后堂。
店里的伙计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目光中带着好奇,又有几分忐忑地看着东家小姐,还是个小孩子呢!东家夫人不会派个小孩子来打理铺子吧?这样猜测着,大家眼中就不由的露出几分担忧来。
李慕婉只保持着淡定的微笑,不过分亲和,也不过分冷傲,什么也没说,东看看西看看打量着铺子里的布局,卖的布料,问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今年什么料子卖得最好?过年了,铺子可要休业?休几日?年底可曾发了红包?
伙计们问一答一,东家小姐年纪虽小,但毕竟是东家,怠慢不得。
大家的反应李慕婉都瞧在眼底,伙计们对她大都是恭敬中带着点疑虑,柜台后的账房先生还有个头儿摸样的就有些冷眼旁观的意味了。
许管事听说东家小姐来了,心里颇有些意外,二爷还说东家夫人正病着,铺子可能会交给新过继的少爷打理,没曾想是小姐来了,二爷说小姐还是个孩子呢!她只是来看看的,还是准备正式接手?许管事心思复杂地出来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