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锐利等人苦苦煎熬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躁动的声响。他看门没有再被撞击,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丝缝隙,只见中央手持雁翎长刀的红裙女孩,正斩去一个畸形的鸟头怪物,鲜血喷洒在她的裙子上,更添了几分残忍的血腥美感。
一声男人的呵斥,其他畸形怪物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全部往外面涌去,中央实验厅瞬间空空荡荡。
“它们倒听你的话。”甄湄直接在裙边抹去长刀的血迹,察觉到这边的视线,淡淡地看了过来。“你们出来吧。”
程锐利尴尬地推开了门,大高个儿抓了抓脑袋,逼出两个字,“谢谢。”后面出来的士兵都用敬畏的目光看向甄湄,在军队里,拳头大就是硬道理,甄湄的强悍彻底叫他们服气了。
“你们回去吧。”
程锐利忙道,“你不随我们回去吗?老大回来了,我们如何交代。”
程锐利看见一个男人停在不远处,穿着的是染血的白大褂。论相貌不输凌羽生,只是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斯文气,心里疑惑这人是谁。
“我还有事不能走。若羽生回来了,告诉他,商洛在这里。”商羯罗化名商洛,说这个名字,凌羽生就应该能明白了。
想到外面还有许多被驱走出去的畸形怪物,甄湄转向商羯罗,道:“可送他们一程?”
商羯罗推了下金边眼镜,淡淡微笑,迷雾般浅浅的灰色眸子打量了一眼程锐利等人,他举步往出口走去,程锐利等人忙跟了过去。
散发昏黄灯光的圆球渐渐地涨大,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它们就像慌张恐惧的小孩儿,在危险过去后,一个个又膨胀起来,小心翼翼地舒展身体。
冷冷的白光照亮了这刚刚经历过一场血腥的地方,甄湄缓缓将长刀收进刀鞘中。她忽地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爬行摩擦地面,关节如同生锈一般,每一个动作都会带出咯吱的响声。
她猛地转身,原本派拉瓦浸泡的那个池子旁的地面上有液体擦过的痕迹,那痕迹停在一个实验台后面,没了踪影。
什么东西?
甄湄又拔出了长刀,缓缓走过去,就在靠近实验台的时候,她闻到一股十分刺鼻的恶臭味儿。那臭味儿就像搁置到腐烂的肉,加上一点刺鼻的化学制品味道。
她渐渐逼近,当她看见实验台后面的玩意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漆黑的长发下瘦削到皮包骨头的身体,黑色的尸斑遍布全身,四肢不自然地翻卷成各种正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姿势,扬起来看她的时,嘴巴里还咬着一块血肉。
重点是,那张脸,跟她一模一样!
当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一个恐怖诡异的东西身上时,甄湄整个身体都有些发麻,许多问题萦绕在她的心头。
这怪物动作迟缓,表情麻木,除了诡异,也没有任何攻击性。甄湄脑袋里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恐怖的玩意儿是商羯罗得到她的DNA,制造出来的复制人。因为技术出了点差错,所以变成这副德性。
但是她很快否认了这种想法,商羯罗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就造出个复制人出来。她看着这怪物吞吃死尸肉,像个丧尸,却是毫无攻击性的丧尸。
“这是——”
低沉的声音露出一丝讶异,甄湄侧脸看向已经在她身旁的派拉瓦。他看起来有些虚弱,或许是因为用蛇尾还不太灵便,“游”过来后便整个儿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甄湄勉强撑住派拉瓦那分量十足的身体,问道:“你知道她什么?”
派拉瓦的尾巴尖儿勾起那怪物的脸庞,看它麻木的神情,眉心皱起,“它身上有萨蒂的气息。”
“萨蒂?”甄湄惊道,“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它的身体里有一块萨蒂的骨头。”派拉瓦收回尾巴。
“一块与正常人类不一样的骨头,利用它制造出来的人,却跟你一模一样。”商羯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可惜,制造出来后,却会莫名其妙地腐烂,喂食血肉倒可以延缓它的腐烂速度。”
“我查过你的DNA序列,跟这块骨头一模一样。”
“一块已经成了化石的骨头,碳基检测无法估算时间,怎么出现一个全部基因序列吻合的活人呢?”
甄湄这才知道,比起什么融合异骨,自己与萨蒂骨头的关系才是商羯罗感兴趣的地方。如果在让他研究下去,迟早会查出所有的事,她丝毫不怀疑商羯罗的聪明程度。
就在此时,凭空一声雷声,所有的“灯泡”一下子全部熄灭!轰隆隆的雷声宛若万鼓齐鸣,一时间地动山摇,叫人连站稳都难。
“他来了。”派拉瓦的声音有些邪恶,“拿她的骨头,制造出这么恶心的玩意儿。”
“不是找死么?”
天花板砸落几个“灯泡”,摔在地上成了一滩黑水儿似的东西。这种莫名的情况,商羯罗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倒是甄湄看见他头顶掉落下来的水泥板的时候,连忙飞扑了过去,将商羯罗扑倒在一边。
他的眼镜摔落在地上,被水泥板压得四分五裂。整个身体摔飞出去的滋味可不好受,商羯罗脸色都白了白。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甄湄,她却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手上的刀已经反身挡住了那一道光。电流顺着长刀钻进手臂,骨头发出钻心的疼痛,长刀差点落下。
甄湄咳出一口气鲜血,看向随着水泥板落下的男人。楼陀罗的第二箭已经拉在手上,“走开,不然,你一起死,我不会再留情。”
楼陀罗这次没有骑着白牛,比程锐利还要高壮的身体在兽皮裙的衬托下越发强壮,光箭在骨弓上凝聚出骇人的威势。
“她已经死了!”甄湄不能后退,不能放弃商羯罗,他现在不能死,他若死了,白臻和甄惜怎么办?
甄湄缓缓起身,随着那从天而下,直接贯穿几层楼的大洞倾落下的雨水将她的脚打湿,楼陀罗杀气浓重,沉郁如同暮钟的声音缓缓道,“离开,你坚守了诺言,我不杀你。但如果你再不让开,都得死。”
甄湄知道,劝解已经用处。她沉默地直身立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楼陀罗看见她单薄的躯体被雨水打湿,目光坚定,里面竟没有任何畏惧退缩之意。她的刀口对着自己,牢牢地将风雨阻挡了商羯罗之外。
他的心里不知为何十分不爽,甚至比看见萨蒂的尸骨被玷污还要不爽。
每一夜,他都在天空之上,明月之间,俯瞰世界。但唯有她,那么小小的,坚定的赞语,那虔诚的,永不服输的神情,夺去他大部分的视线。
可现在,她站在别人的身前,反抗她的神?楼陀罗怒意溢满心头,手上的弦便松了开。
这一箭,裹挟天地风云之势,威力骇人。面对万兽之主,气势上的压迫已经叫她连支撑着站着都极为困难了,更何况是提刀反抗。
就在甄湄心凉之时,无数白影挡在了她的面前,那光箭穿透白影后,威力大减。甄湄呆在白影后,兽主压力也小了不少,再次提刀反抗,那箭却散作上百支小箭,如骤雨般扑面而来。
甄湄一时抵挡不及,那几十道小光箭如电蛇钻入身体,噼里啪啦地炸开,她满身是血,单膝跪在地上,呕出一滩鲜血。
更有一些漏网之鱼穿过她,落在商羯罗的双腿上,他闷哼一声,双腿如血雾炸开。正常人已经痛苦大喊大叫,而他却仅仅是脸色苍白了一些。
“为什么?”他盯着已经无法站立起来的女孩问道,在没有他的命令下,为何她还要死死抵挡在他的前方。
甄湄已经说不出话来,她觉得五脏六腑如同火烧般灼热滚烫,派拉瓦不知何时已经跟楼陀罗打斗起来。
她看见躲在角落里的爱丽丝,[带他走。]
爱丽丝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口型的意思,她沿着边缘缓缓爬了过来。蛇尾圈在商羯罗的腰际,就要带他走的时候,商羯罗似乎想要拉住她一起离开。
甄湄倒在了地上,对他微微摇了摇头,他带不走她。商羯罗何其聪明,若他按照自己平日的理智,就应该不要去做傻事。但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只有面前红裙少女,和她淡淡的眼眸。
身旁空间扭曲,派拉瓦从黑色的空洞中出来,同样想要带她走。他并不是楼陀罗的对手,也不想跟这个蛮夫继续打斗。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恐怖的狮吼声震碎了派拉瓦身后的黑洞,甄湄腰间被毛茸茸的巨大兽爪抓住,随后自己身体一空,眼前的两个人飞快地从眼前滑走,变作极小的两个黑点。
她的身体如同没有牵线的木偶无力地垂落,高空之中,朔风刺骨,她本来已经足够能抵御寒冷了,却依旧瑟瑟发抖。
不知飞了多远,她模糊觉得必然阳江市很很远了。甄湄被带到一个百层高楼的顶楼上,她躺倒在地上时,终于看见把自己带走的是什么呢。
它下半身是狮子的身躯,上半身是强悍的人躯,你能看见那八块鲜明的腹肌,和结实宽阔的胸肌。从腰际又分出一对巨大的黄金羽翼,卷曲金色长发更似狮子的鬃毛。
甄湄心下一凉,这是楼陀罗因愤怒失去理智时会化作的狮鹫相!
此时日光正盛,沐浴在阳光下的羽毛和兽毛宛若黄金雕刻而成,映衬着那赤红的眼珠如红玛瑙时般璀璨夺目。楼陀罗抬起兽爪压在甄湄的腰上,差点把她再压得吐一口血出来,他似乎是为了防止她逃走。
甄湄目光一低,一时头晕目眩,[该死的,乱发情的野兽!]
她并不知道,狮鹫也算半只狮子,猫科动物,她身上属于猫科动物的荷尔蒙气息激发了狮鹫的欲望。楼陀罗很可能本来打算将惹他愤怒的小猫玩弄杀死,然而他那漂亮的红眼珠迷茫地打量了她几眼后,开始用粗砺的舌头舔甄湄身上的血迹。
甄湄无力反抗,咬着唇闭上了眼睛,把脸侧过过去,身体却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无论是被一只狮鹫当玩具玩死,还是被一只狮鹫当交|配对象给活生生折磨死,显然都有些惨不忍睹。
她根本不会寄希望于这只失去了理智的野兽有人类适可而止的思维,他除了随心所欲,就只有野蛮粗暴了。
然而她发现楼陀罗的唾液经过她的身体时,皮肤下的痛楚竟减少了许多。甄湄忽然想起,楼陀罗拥有治愈的能力,他这是在为自己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