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一弯新月挂在半空。点点繁星压的很低,仿佛伸手就能摘到一般。草丛中的虫鸣此起彼伏。微风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凉意。羊肠小道上,一老一小两道身影缓缓行进着。一拙腋下夹着布,另只手掺着无为子满肚子的问题“老杂毛,咱们就这么走了,李叔没事了?”
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敲在头上。无为子对一拙一瞪眼“你个犊子,没大没小的?老杂毛也是你叫的?哼,老子的‘三昧驱邪洗髓神丹’克制天下一切邪祟。那邪物虽然厉害,但毕竟不是本体在这。也算是李家小子命大,干了刨人祖坟的勾当还让他捡回条命。”
一拙嘿嘿的揉揉头嘀咕道“李叔挺老实个人呀,不可能干那缺德事吧?师父你说的那邪物是啥玩意儿呀?”让无为子一呵斥,他倒是不敢再喊‘老杂毛’了。
无为子抬头对着星空找了下方位,掐指默算起来。脸色也越发的阴沉下来“走,去看看。”说完也顾不上体力没恢复,向西北方一指。当先加快了脚步。
无为子在灌木丛里疾奔。脚下踏着缥缈步,起伏间没有半点声响。每当转弯处,就那么轻飘飘的在树杆,乱石中点上一下。再次电闪而出。这哪里像个老人。简直是头豹子。一拙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夜色中的地面看不真切。不由的大喊“慢点,别摔了!老胳膊老腿的经不住折腾”老杂毛一反常态的没有接话,脚下不作半点停顿,在灌林丛中腾挪几下就窜出去老远。
直追了三里多路,也亏着一拙体质从小被老杂毛打熬。也学得那套练到半桶水的轻功。一路疾奔,竟然没跟丢。
好不容易追上来后,却见站定的无为子面色铁青。此时他们面前二十多米处的一座土丘,出现一个直径两米的深坑。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石和淡淡的血腥的味道。地上有几处血迹,和碎衣布料散落在地。从幽深的坑里隐隐升出青黑两色的雾气,在离地三尺的位置凝而不散。
无为子皱着眉头,挥手拦住了正要出声的一拙。从褡裢里取出铜铃,径直走到深坑前。唱喝道“鬼谷后人请愿,抚先者灵。宁于天地,卫夫子而静守。必敬香烛供奉,若允请安。”
等了片刻,见深坑中没什么动静。深吸了口气,延坑的左侧向右顺时针绕圈,脚步无比沉重,每走一步就摇一下铃。发出“叮”的脆响。口中念念有词“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一拙是在无为子身边长大的,也时常见老骗子神神叨叨的念些咒。没想到今天实实在在的被震撼了一把。先前救治李丰年的事且不提,光现在无为子身上暴发出的气势就让他觉得无比的陌生。而且他还知道,老杂毛手中的铃铛可是没有铃芯的。那“叮,叮”的声音,仿佛没有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传递到灵魂中一样。
无为子做完这一切,回到原位站好。见深坑始终没什么反应,长出了口气。掏出随身带着的采药小刀,欲要划破左手中指。顿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的向一拙招了招手“过来。”
一拙一翻白眼,故意往后退了几步“你当我傻呀?自己怕疼,让我去挨刀?告诉你,门都没有。小爷我精的跟个猴似的!”
“你个小兔崽子,这么多年白养你了?你给我过……”无为子气急败坏的声音才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脚下的地面猛的震动起来,一股凶煞之气铺天盖地的从坑中涌出,其中夹杂着悲凉、怨毒、不甘的情绪。
“轰”的一声巨响。好像是大石头被炸开的声音,一道人影从坑里跳了出来。借着隐隐红光,一拙“唉呀妈呀!”一声大喊,跌坐在地上。手边摸到个滑腻腻的东西。捡到眼前一看,赫然是一只只剩下小半截的手臂。吓的一把扔的老远,
再看那道人影。又哪里是人呀?苍白的面孔就像在生铁上结了一层厚霜,假如他会笑的话,一定有很多渣渣掉下来。四颗獠牙就算闭上嘴,留在外面的部份也足有两寸长。泛着绿光的的指甲像半尺长的刀子。远远看去,显得手臂特别长。身穿样式古朴的甲胄,甲胄红漆金底。居然保存的相当完好。一双散发着红芒的眼睛,锁定在无为子身上。
“这……这是……僵尸?”一拙结结巴巴的问。他也不太肯定。在异物志中有读到过这个,老杂毛平时也喜欢跟他讲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好像眼前这位和描述中不太一样。
“是……是……金甲帝王尸!!!”无为子也嘴巴不利索起来。
人要是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缝,放屁都打脚后跟。这可是传说中的存在,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是王者一样的存在。
这金甲帝王尸形成的条件极为苛刻。它并不是葬在养尸之地,而是要寻到一处龙脉,将人葬在龙眼的位置。以保子孙高居帝王之位,安卧龙床。龙脉何其的稀少,历代帝王哪个不是费尽了心机去罢占上一条?又有多少帝王倾尽国力,终其一生连伪龙脉也寻不到一条。
这还只是第一步,而后,需要寻来玄门的大能以偷星换月的大手段在墓四周布下聚灵锁龙阵。使龙脉的灵气凝结在一点,浇灌处于大墓的尸身。这样一来,就把整条龙脉隐藏了起来。就算专精此道的风水大家,拿着罗盘也很难看出这里还有条龙脉。仿佛它本就不存在于天地之间一样。但是有因就有果,天不可欺,在龙脉设下这么个阵,相当于人为的改变是世间的风水格局,属于逆天之举。重则五雷轰顶神形俱消;最轻也是功力尽失,折寿一甲子。能布下这种阵的,哪个不是门派里的泰斗的存在?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折寿一甲子,和直接判死刑其实也是一回事。如果不是遇到过不去的坎,或者脑子坏掉了是决不会做这种事的。
如果说以上还有可以想办法做到的话。接下来的两个条件就令人发指了。布这种局的人,下的是生葬。说通俗点,就是活埋。可想而知,被葬之人死前有多么的痛苦了。试问又有哪个君王愿意受这种苦去成全后人呢?另外一点,就在于身上的这套甲胄的内部篆刻着锁魂阵。把人的灵魂拘禁在的身体里,入不得轮回。这么做,虽然可以保持死者久为人王的霸气不散,生机长灭,以庇佑后人。但对死者而言,却入不得轮回。灵魂在墓穴中承受无尽的黑暗与折腾。
总之这种寻常百姓眼中大逆不道的行为,好像在帝王之家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只是不知后来又出了什么变故。该灭的王朝还是消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但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看起来超级不好惹的爷。恐怕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光看那身甲胄就知道了,那是春秋战国时的风格。就算是两千多年的普通僵尸,也足以横扫当今一些没落的小门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