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又详细询问了许多使用了这份秘法可能造成的缺陷和注意事项后,叶牧真心实意地同闻庄道了谢,回到了暂住的小院。
在清剿那只化生魔的前一天晚上,叶牧坐在旅舍的床边维护装备时,江望告诉他,他收到了妖魔将领的消息,要去同妖魔军汇合,并且接受在约定中即将属于他的一股势力。显然,他们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
“——你打算参与这场战争吗?”叶牧问道。
“军功是取得威望与扩张势力的最快手段。”江望这样说着,声音平和,就像往常谈论风土人情时一样。灯芯噼啪地爆出一声轻响,他伸手将它拨了拨,让室内变得更明亮了些,注视着油灯的侧脸神情专注,语声却有些迟疑,“但是——我想,你说的没错,我可以试试其他的方法。”
他从桌前站起来,转向叶牧,身影掩去了室内大半的光亮。他说:“叶牧,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就和我吵架吧。”
叶牧屈指敲了敲手中长刀的刀身,发出一声清响,确认它的强度没有问题。心中思忖着江望这句话的来由,抬起头看向江望,直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叶牧,你的行事风格和我差很多。我不清楚你原本所处的那个世界有什么样的规则,但也听得出,那是个王法至上的和平国家。而这里,只要个人的实力足够强大,就足以凌驾一切王法。你没杀过人,而我从小就在学习怎样更好地杀人,已经杀了很多人,将来……势必还会杀更多的人。”
叶牧不语,听着江望说话。诚然,他一直在努力适应着两个世界不同的规则,并尽可能地回避与设法解决同江望在这种“三观”上的冲突。原来江望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对我来说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你来说可能却无法容忍。我会试着选择一些你能接受的方法来处理问题,但有的时候,我不确定那种处理方法是否真的可以让你接受。”
“所以,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就和我吵架吧。打架也行。”江望说着,一瞬不瞬地看着叶牧。
——别离开我。
总觉得像是听到了这样的话。叶牧挥去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认真地答道:“好。”
他不擅长也不喜欢吵架,在现实中通常也不倾向于用暴力解决问题。但是如果这样能够让江望安心的话,偶尔吵吵打打据说也有益于感情交流。
如果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我会和你打一架的,吵架也行。
他对江望伸出手,说:“武器拿来,我帮你维护一下。”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
总觉得不知为什么,有些高兴。
明明因为即将离别有些担忧和不安,但是听到那些话时……好吧,他很高兴。
室内的气氛自那之后就放松了下来。虽然接下来的维护工作受到了江望很多的干扰,但还是顺利完成了。江望依依不舍地离开时,交给了叶牧一张黑色面具和一个木牌。
“戴着它,在妖魔军中找个将领级的妖魔,出示木牌后询问尸鬼的信息,你就能找到我。”江望看了叶牧的脸片刻,说,“……建议你在中原一直戴着它,虽然我在外行走时会做些伪装,但妖魔种族天赋众多,难保有妖魔能够看穿我此刻的真容,也许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知道了。处理完这边的事我就动身,你……”叶牧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说道,“注意安全。”
江望凑过头来,轻轻咬了一下叶牧的嘴唇,很快抽开身,正待离去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关于那片荞麦田的魔气,有个不太重要的消息,你可以把它告诉百草堂。疫病前期死亡的人都化为了行尸,然而疫病后期死亡的人,有一部分没有尸变。死亡时间越靠后,尸变的几率就越小。我猜测,应该和他们所说的那个‘奈何’有关。”江望没有转身,背对着叶牧继续说道,“……我给顾兴言带去的,都是发生了尸变的尸体,特意打乱了死亡时间顺序。所以这个信息,他们应该不知道。”
径直说完,他就直接离开了。只留下一句告别。
“再会了,叶牧。”
于是这两天,叶牧除了忙于化生魔和叶茗的事情,也在烦恼,该如何把这个消息“不突兀”地告诉百草堂。
在西凉所做的实验都记载在那本笔记上,即使是顾兴言也没有完全研究清楚。百草堂现在也只是在分析其上记载的对土壤所做的手脚,试图遏制消除土地中的魔气。江望的这个情报或许会对他们的研究有所帮助。但是直接说的话,就等于明晃晃地告诉他们,他挖过不少的坟头。再联系顾兴言的人体实验和最后那个怎么看都像是灭口的行为……他能察觉到,因为“无常”这个词,景安已经多少对他产生怀疑了,这时候再说出这个消息,简直就是自找事端。
“爹爹。”一个声音高兴地唤道。
叶牧循声望去,看到穿了一身不知从哪得来的毒系弟子服,看起来纤尘不染的叶茗时,立时想起了被他忽略的事情。
成年后的叶茗告诉了叶牧不少事情。作为艮山,土地可以说是叶茗力量的来源。魔气如果彻底侵袭了这片土地,叶茗自身也可能被扭曲往妖魔的方向,被天演八卦阵的法则约束而强制“新生”。还未成年时,虽然没能记起这些回忆,但他下意识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所以才会那么失态。而成年之后,凭着叶茗有意识的控制针对和百草堂的一系列措施,魔气的蔓延已经被成功遏制住,随着时间流逝早晚会被彻底修复——不过可能要花上数十年的时间。
然而除却这一点,百草堂是叶茗依附的门派,他有着从百草堂创立以来全部的记忆。这让他的技艺绝不逊色于门派中的任何一个弟子。顾兴言的笔记原件和江望提供的信息,完全可以交给叶茗。
叶牧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
叶茗听着叶牧所说的信息时,乖巧地点点头,然而甫一拿到那本笔记,全副心神立刻就为之吸引,聚精会神地阅读起来,看起来连叶牧的存在都忘了。这一看,就是大半天。直到叶牧拎回了晚饭,仍旧埋首笔记头也不抬。
叶牧唤了两声,见叶茗读得如痴如醉半点反应都没有,无奈地伸出手,抽走了叶茗手上的笔记。
叶茗怔了一瞬,忽地一下跳起来,俊秀的脸瞬间染上了可怖的戾气,一把抓住笔记,力气大得惊人,冷冷道:“你——”后半句在看到叶牧时卡了壳。
叶茗眨了眨眼,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慢慢松开手,拉上叶牧的胳膊,绽开一个天真烂漫的微笑,不好意思地唤道:
“爹爹,你回来啦。我刚才书看得入迷了。”
叶牧默然看看叶茗,再回想起当初刚刚遇到成年时的叶苍,发现他的两个儿子都练就了好一手变脸的功夫。人生在世,总会有几副不同的面貌,这个叶牧倒不在意,但以防万一还是得确认一下。
摸了摸叶茗的头,叶牧问:“茗儿,魔气对你的情绪有没有影响?”
叶茗尴尬地扯了扯衣袖,摇摇头,说:“爹爹,魔气只是限制了我的实力,对我本身不会有影响。”
“那就好。”叶牧没有多说什么,道,“吃饭吧。”
吃过晚饭,叶茗蹙眉对叶牧说:“爹爹,那本笔记我看过了。根据你说的情况,我有个猜想需要验证一下。蛊毒里,众多蛊虫相互撕咬而最终存活下来的那只,就是百毒不侵的蛊王。以此参考,那些后来在疫病中死去的人,可能是因为长期食用魔气孕育出的粮食,导致对魔气的抵抗力增强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些最终痊愈的人,很可能再也不会被魔气影响。”
叶牧闻言一怔。叶茗的这种说法,让他想到了一个词——“免疫”。
他想起曾经在战时营地听到的消息。普通民众不慎沾染上魔气的话,极易染上疫病。难道顾兴言在阴差阳错之下,研制出了这个世界上第一批疫病的“疫苗”?
叶牧不由得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难以抑制地受到了些许震动。因为来自现代,深知疫苗的重要性和它的彪悍功绩。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正在参与历史。
叶茗眼睛发亮地看着叶牧,兴奋地说:“爹爹,我要去见见这一代的百草堂弟子。那些被治愈的弟子身上可能会有我想要的答案。我要亲眼看看,那个‘无常’和‘奈何’。”
叶牧沉吟了一下,问:“茗儿,以你现在的状态,打算以什么名义出现在他们面前?你说过,现在的六大门派几乎无人知道天生灵物的存在。”
叶茗狡黠地笑了一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爹爹,请帮我引见一下百草堂现今的主事人,届时我自有办法。还请爹爹配合我一下,只说是在外与我结识便可。”
叶牧看看跃跃欲试的叶茗,思索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虽然叶茗那么说了,从叶牧的角度来说,仍然觉得见过叶茗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天知道百草堂内会不会还有第二个同妖魔勾结的顾兴言。因此他没有太过声张,直接邀请景安来到了小院。
百忙之中抽空应邀前来的景安见到叶茗时,注意力先是被那明显异于常人的棕褐色头发所吸引,随即目光落在叶茗身上那件毒系弟子服上,在前襟和袖口处的花纹上停了停,微微一顿后开口问道:“阁下是……?”
面对景安时的叶茗是一副沉静的模样,犹带着些青涩的面庞显露着与外貌不符的成熟,让他看起来瞬间年长了许多。他行了个揖礼,言道:“景首席,幸会。你应该没见过我,我是连木。著有手书二十六卷,得以收录书库。在外游历一百七十六年,今日回归门派,听候差遣。”
叶牧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保持着高深莫测状,心里略有些不安。叶茗不知道,他面前站着的可是一位据说阅读熟记了书库全部藏书的学霸,那二十六卷手书若是真有其事还好,如果是他随口编造,立时就会被景安拆穿。
他看了景安一眼。
景安先是一愣,继而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问道:“失礼了……在下曾于书库读过一册手记,其中对于因中毒而亡故之人的尸体状况有颇多详尽记录,那册手记的落款是一个‘木’字。”
“咦,你读过那册手记啊。”叶茗眼睛一亮,气度什么的立刻抛到了一边,兴致勃勃地追问道,“那手记是我写的,怎么样?同实物对比没有误差吧?我后面提出的几个方案你尝试过没有?效果如何?那可是我的得意作!”
景安轻咳一声,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道:“此本手记让我获益良多,果然真知灼见。但那手记颇有年头,冒昧一问,阁下是否是……‘灵物’?”
叶茗干脆地承认道:“不错,我是翠园中一株茶树所化的灵物。昔日承蒙恩师不弃,引领我加入了百草堂。”
好一番对谈,又看了几件叶茗出示的信物之后,景安确认了叶茗的身份。他恭敬地同叶茗谈论了被魔气侵袭的土壤与疫病一事,得知叶茗所言的猜测后,便立刻邀请他加入最近的研讨。再更换了如今百草堂应用的全新身份标识,并安排了另一间独立小院之后,叶茗成功在百草堂落地扎根了下来。临去之时,叶茗回头,得意地冲叶牧挤了下眼睛。
叶牧摇头失笑。比起叶茗昨天那副小心翼翼讨好卖乖的样子,他还是更喜欢见到现在这般因为谈及喜欢的东西,而显得格外活泼生动的叶茗。
原本叶牧是打算让叶茗先尽情地去研究他感兴趣的东西,暂时不打扰他的。然而没过多久,当他每天例行地打开地图,翻阅上面记录的众多光点的情况时,意外地看到代表叶苍的光点并不在长益城,而是跨越了小半个中原,正停留在大江北部偏西一带的某个小镇上。
飞獴和简序的光点还停留在长益城,说明那里应该还没什么事,既然这样,叶苍为什么突然离开了?
叶牧若有所思地将视线移向地图上的西凉,看叶苍的行进方向,是打算前来这里?
他正想发送密语询问一下叶苍,但虑及叶苍此时所处的地点,还是打消了念头。虽然自妖魔渡过大江,大举侵入中原之后,他赶路时都是借助迦罗之力,从未在途中落地停留。然而这并不妨碍他知晓中原一带现在是怎样混乱的局势。城镇绝非一个可以安心休憩的场所,还是不要贸然去打扰的好。
叶苍曾说过,他同叶茗叶暖之间有着奇妙的感应。既是如此,叶牧就找上了叶茗,询问此事。
叶茗放下正忙碌的事,应道:“是的,爹爹,叶苍……大哥正往我们这里来。”叶牧总觉得听到了那声“大哥”之后一个很轻微的咂舌。
决定先放下这点,叶牧问:“这么远的距离,路途危险,他来这里做什么?”看叶茗的表现一切正常,叶苍想必还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但尽管如此,在危机四伏的中原地带长途跋涉,简直是种玩命的行为。即使叶苍作为天生灵物有着保命的手段,这行为也实在让人无法放下心来。
叶茗蹙着眉,不太情愿地说:“爹爹你不知道,叶苍……大哥他可是相当怕寂寞的。先前因为我和暖暖没有成年,他担心我们的安全,肯定一个人又胡思乱想了一大堆,一边自寻烦恼一边又不敢告诉爹爹,说不定在心里都哭过好几回。这次应该是感觉到我成年,终于坐不住了,害怕爹爹生气,所以打算来负荆请罪吧。”他拉拉叶牧的衣服,说,“爹爹,大哥就是个笨蛋,别生他的气好不好。我们身处本体依附的门派时,一定程度上可以摆脱天演八卦阵的束缚,在妖魔聚集之地比较遥远的时候可以不必前往参战。但是大哥不行,他依附的门派几乎毁灭了,本体也被破坏得彻彻底底,爹爹生他的气的话,他就无家可归了,很可怜的。”
叶牧默默地想象了一下躲起来偷偷哭泣的叶苍……心中一阵恶寒。他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摸了摸叶茗的头,歉意地说:“原本想在这里多留些时日,等到土地的情况好转起来再出发。茗儿,你留在这里没问题吗?”
身处中原的叶苍,无法摆脱天演八卦阵的规则,一路上必定会被迫参与一场又一场妖魔与人类的战斗。相比不知前路危机四伏的长途跋涉,这样的他在被妖魔环伺的长益城待着反而最为安全,依仗着城墙作为后盾,还有众多战斗经验丰富的同伴。但既然他主动离开长益参与了战斗,叶牧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优哉游哉地坐在西凉等他前来?还是有意识地让这段艰险路途更短一些的好。同叶苍会合后可以前往京城,正好也看看叶暖的情况。
更何况自从听叶茗说了他们的处境,叶牧就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事情还要他亲眼确认了孩子们都安好后,好好合计合计。
有关叶茗提到的那个——魔神。
抛开眼前和平的假象,叶牧不可能忘记这样一个巨大的潜在威胁。从最初在七杀殿附近遭遇的那次危及性命的围捕,到近来百草堂封印的那只妖魔,妖魔的行动虽然还没有造成任何不可挽回的伤害,也足以让他意识到魔神的爪牙伸得有多远,稍不留神就可能在任何时候迎来灭顶之灾。魔神对天生灵物的格外执着,已经清楚证明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那么,主动出击才是他喜欢的迎战风格。
不断参战,累积实力……或许他可以参考江望的选择,打入妖魔军内部了解情况试试?江望应该不介意多一个能够帮他解决妖魔中的反对者,还能暖床的手下。叶牧认真地想着。
叶茗不知道叶牧一系列的盘算,只是点点头,说:“爹爹你放心吧,我在百草堂从毒术上同时着手,土地恢复起来应该会更快。”他顺手从袖中摸出软趴趴像在睡觉的某条翠蛇,拎着它的尾巴给叶牧看,“何况还有小翠陪着我。”
正在装睡的某条翠蛇立刻一甩尾巴挣开叶茗的手,落地变成了少年,十分恼火地叫:“说了我叫连翠!”他看了叶牧一眼,不太自在地偏转开视线,闷闷地说:“你们聊。”飞快蹿出了门外顺便带上了房门。
叶牧看看犹自有些晃动的门,收回注意力,同叶茗说:“茗儿,那我今晚就动身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挑食。”
叶茗应了一声,顿了一下,突然说:“爹爹,你有喜欢的人吧?”
怎么也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个上,叶牧怔了一下,想起江望,饶是现在有着各种担忧,仍然不由得心情好转起来,坦然承认:“不错,爹爹有个喜欢的人。”他问,“茗儿,你怎么知道?”
叶茗抬起眼看着叶牧,琥珀色的眼睛澄澈宁静,他说:“成年后,我能感觉到另一个和爹爹有些相似,但掺杂了其他感觉的气息。那种变化,只可能是爹爹你赋予了它某些不同于世间的‘法则’。爹爹,我听景首席说了,你交给一个叫闻庄的毒系弟子一本妖魔的复生秘术,想要研究出解决它缺陷的方法。”
叶茗问:“爹爹,我可以也加入这个研究吗?我想,我的知识能够在这上面派上用场。”
叶牧怔了一下。
发现叶茗对于毒术知识的深厚了解时,叶牧脑中确实曾闪过将此事拜托给叶茗的念头。他也有这个自信,叶茗对于他的托付,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努力。但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便罢。不同于将顾兴言的笔记交给叶茗的行为,那是为了更快解决困扰叶茗的土壤魔气问题。而复生秘术本身,是彻彻底底浸淫牵扯着魔气与毒术,要解读它,势必要去深入了解魔气。但是不用说叶牧也知道,身为天生灵物的叶茗对魔气有多反感。他已经将此事托付给了闻庄,锦上添花固然好,如果是建立在让自家孩子为难的基础上,那么不做也罢。
他拍了拍叶茗的头,说:“不必勉强。”
叶茗摇摇头,他看着叶牧,说:“爹爹,我只是想帮你的忙。”声音诚恳。
叶牧收回手,看着叶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另一种感觉涌上来,原本小小的孩子,长大了站在自己面前,一脸认真地说,想要帮他的忙。该说是……感动还是其他的什么呢,心绪复杂。胸口好像有些奇怪地堵,但这感觉并不讨厌,应该说……还不错吗……也许。
最后他只是笑了笑,郑重地说:“那就……拜托了。”
原本下意识地想再拍拍叶茗的头的,手在伸出去时,改变了一下方向,最终拍了拍叶茗的肩膀。
叶牧动身离开后,房子重新陷入了寂静。
过了一会儿,连翠重新走进了屋子,不满道:“这次我可没有偷听。你们到底说了什么?还特意把我赶了出去。”
叶茗专注着手边的事情,淡淡说:“小翠,不要再提防爹爹了。”
连翠诧异地瞠大了眼,问:“这居然是你说的话?小石头,你要分清楚,不要因为法则约束的感情,就影响了你的判断。”
叶茗停住手,看向连翠,认真地说:“小翠,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当初我懵懵懂懂,你不惜冒险,也要进行试探确保我的安全。但是,你也亲眼看到了结果。爹爹……他是不一样的,所以,不要再做那样的行为了。”
连翠有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说:“没错,我承认这个人类目前看起来还算不错。即使面对天级灵兽的诱惑也没有动心。但是,你真的这么轻易就能信任他?小石头,我还是觉得是感情影响了你的判断。你总该记得,人类是多么善变的生物。是,我们曾经和很多人类友善交往过,但最终把我们出卖给魔神的,也正是那些人类!小石头,我活了这么多年,我经历的岁月是人类的几十倍,但即便是我,从那以后也再不敢说我了解一个人类!”
“我也并不了解人类。”叶茗这样一句话,让连翠的话语戛然而止。叶茗重新低下头,忙碌着事情,说道:“小翠,我从来都不了解人类,但是至少,在身为叶茗的时候,我想试着让自己成为人类。会感动,会在意,会付出信任,也会被感情影响判断的……人类。”他笑了起来,一派天真,“小翠,如果人类的叶茗死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再次变成身为天生灵物的艮土而已。我们已经重新认识了这么多次,真的有那一天的话,你还是会来找我,再和我认识一次吧?”
连翠嘶了一下,不满地抱怨道:“这可说不准,谁知道你下次的性格会不会变得更加恶劣。”
“小翠,既然这么想,就努力让下次不要来。我现在的性格还是挺不错的对吧?”叶茗忙碌着,口中道,“千万不要来破坏我们的父子感情哦~拜托啦~”尾音快乐地微微扬起。
“嘶,知道了!好好说话!”
某一处的城镇里,叶苍不爽地飞快砍倒前赴后继的大批行尸,难得没有露出爽朗的表情,一脸恼火道:“怎么那群人类还没走远吗?慢吞吞的真是受够了!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西凉啊!”他愤恨地挥刀,像是手里握着的是杆球棒一样,直接将一只行尸的脑袋暴力打飞了出去。
城镇外,一群携儿带女艰苦逃亡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大股的水流从天而降,洪流般将人们全部卷起。浪头的尾端拍打了一下地面,神奇地像是借着那股反弹的力量般凌空而起,倏忽间行出了近百里,水流收回至天际,徒留一群吓傻了的人们*地怔在原地,须臾之后回过神来,又哭又笑地跪地感谢神灵保佑。
叶苍厮杀的上空,墨龙自云间探出头来,向地面吐了好大一口口水,形成了一道小型的瀑布,那瀑布尚未流尽,叶苍已经出现在了墨龙头顶,念叨道:“好了,快走,快走。”
墨龙不满地腾跃而出,抱怨道:“我的长处本来就不在速度。这次我记住了。你等着,我下次一定要双倍地找补回来!”
“好好好,等你能打赢我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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