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坦坦荡荡
顾倾城视死如归,拓跋焘心疼得老泪纵横。
顾倾城看着拓跋焘的泪,五味杂陈。
为什么老天爷会对她开那样的玩笑,赐给她如大山般的父亲,又告诉她那是自己的大仇人!
可是,看到如此悲恸的大山大叔,她心中对他的恨,居然一点一点在消弭。
即便他诛她父母灭她五族杀她姑姑,她此刻方知道,自己仍然对大山大叔狠不起心肠。
而她簌簌滚落的泪,不过是一个女儿被父亲误会责备委屈的泪。
拓跋焘看着顾倾城那心碎失望,万念俱灰的眼眸。
那般清纯圣洁的眸光,不容一丝污垢。
她晶莹的泪珠,一滴滴将他烧灼。
他们本应是知己,忘年之交,应该心有灵犀。
那样磊落的眸光,是告诉自己,自己冤枉她了么?
“你就那么想死!一句都不为自己辩解么?!”拓跋焘又颤声怒问。
“陛下不是想把我冯门斩尽杀绝吗,丫头便最后一次,成全大山大叔又何妨!”
顾倾城依然倔强,眼泪却不断滚落。
拓跋焘见她如此说,心里又酸又痛,像看着自己不服软的女儿。
这丫头,是和自己斗气,一心求死么?!
“你以为朕真的舍不得杀你?”拓跋焘心中又痛又恼。
倏然站起来,又喝道: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是无话可说,才不为自己辩驳吗?!”
顾倾城心灰意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众口一词,陛下也认为我丧心病狂,那我有何分辨的。”
拓跋余见状,急急的抢着道:
“父皇,倾城是跟您怄气呢,她这几日根本不在皇宫,不可能杀人!
那日,她也没有去太子府行凶。倾城是怎样的人,父皇难道不清楚么?!”
“是的,皇爷爷,儿以性命担保,倾城她绝对没有杀人!”拓跋也大声对皇帝道。
随即,又紧张的摇晃着顾倾城:
“倾城,你快跟陛下解释,你没有杀我母妃,没在皇宫杀人放火。你没有做过的事情,你要为自己洗清冤屈啊!”
拓跋最后那句,几乎是大声的吼叫。
有些贵族大臣怒道:
“高阳王,那可是杀你母妃的杀人凶手,你竟然为了爱她,却要帮她开脱?!”
“高阳王,您不能如此不孝啊!”
“高阳王,太子妃尸骨未寒,您如此袒护杀人凶手,如何面对死去的母妃啊!”
他们声声句句讨伐拓跋对顾倾城的袒护。
“你们少嗦!”拓跋对他们咆哮:“被害的是本王的母妃,本王绝不会放过真正杀人凶手,也绝不会冤枉任何人!”
顾倾城看着拓跋,心中大恸。
他母妃的尸体,刚刚才冰冷的埋在地上。
那是他敬爱的母妃,他竟然为了相信自己,不顾群臣讨伐。
看看身旁无辜的哥哥,若自己有罪,哥哥定难逃一死。
她与皇帝怄气的心情慢慢消退,变得理智起来。
她不能枉死,否则就对不起奶娘和师傅她们千辛万苦将自己救走。
对不起他们含辛茹苦,孜孜不倦的将自己教养长大。
更对不起以死护佑自己的姑姑。
拓跋余也柔声的劝她:“倾城,如今不是意气用事,你要为自己辩解!”
顾倾城擦干净眼泪,清澈纯净的眼眸,看着拓跋焘。
“是,我确实没有杀人。”她泰然自若,“太子妃和常山王妃,以及皇宫那些人,都不是我杀的!”
皇帝心中一喜,高兴的眼泪几乎又落下来。
丫头说她没有杀人,那澄清的眸光令人不容置疑!
拓跋拓跋余拓跋灵,终于舒口气。
连殿外面听审的容嬷嬷和卫绾,她们也喜出望外。
但所有证据皆指向她,人证物证俱在,当着天下人的面,皇帝不能因为她一句没有杀人,就徇私枉法。
拓跋焘看着采薇等一众证人,喝道:
“太子府有人指认,亲眼见安平郡主带着侍女进府,是哪个亲眼看见安平郡主杀了太子妃,把你们当日所见,如实说出来!”
太子府见过顾倾城带着侍女进府的有很多人。
但亲眼看见顾倾城杀人的,便是太子妃近侍采薇。
采薇跪下来道:
“当日安平郡主来访,其时常山王妃正陪在太子妃娘娘身边。
娘娘知道安平郡主近日因冯左昭仪仙逝,心里难过,要我们赶紧去瞧瞧上阳郡主做的糕点如何了,备茶果点心,好好招待安平郡主……”
采薇把当日在太子府当着刑部尚书他们所说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采薇话毕,太子府其他宫人侍卫,也把看见安平郡主杀人后,匆匆带着侍女离开的事说了一遍。
拓跋丕也来禀报:
“我当日刚从府外进来,看见丑八怪身上有血污,手上还有一些血,匆匆自府里跑出去。
我便焦急的喊道:‘丑八怪,你这是怎么了?’
她不仅不回答,还恼恨道:‘什么丑八怪?哪来的野小子,不认识我是安平郡主顾倾城么?’
我当时虽觉得奇怪,这丑八怪怎么好像不认识我。
见她手上有血,赶紧看看她是否受伤了。
一看,才知道她的手根本没受伤,只是沾了血罢了。
但她身上的羊膻味,太臭了,我最讨厌羊膻味了,便捂着脸躲开。
心里还在嘀咕,丑八怪身上总是香香的桃花香,何时有那么臭的羊膻味了?
而她已急急的带着飞鸿飞雁,一眨眼跑了。
这时候,里面传出大喊,说安平郡主杀了太子妃娘娘。”
“……羊膻味?”
顾倾城听罢拓跋丕之言,猛然想起几个人。
她心里恍然顿悟。
拓跋此时嘴角微翘,开始问拓跋丕:
“你说那人,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丑八怪就是她,还不认识你是谁?
以为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她的手,根本没受伤?”
“是的,我见她手上有血迹,以为她受伤了,还紧张的拉着她的手来看呢,确实没受伤。”拓跋丕再次点头道。
拓跋又问采薇:“你看见安平郡主拿金簪出来之时,她的手,可有受伤?可有包扎?”
采薇再回想一下,也摇摇头:“她的手,干净漂亮,确实没受伤。”
拓跋便对拓跋焘道:
“皇爷爷,那凶徒的破绽太多了。
第一,她的手没有受伤,而倾城那日在冯左昭仪的坟前,想用这弦月匕首伤我,却把她自己的双手都弄伤了。还是儿亲自为她包扎。
第二,她不知道丕儿一向以来,都是管倾城叫丑八怪。所以她以为丕儿是哪里来的野小子,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告诉他,她是安平郡主。可见她根本不认识丕儿。
如此说来,就证明倾城是被人冒充嫁祸了!”
拓跋焘微微颔首。
常山王却大叫起来:
“没想到高阳王为了替这妖女洗脱嫌疑,竟和九王爷还有太子府的采薇串通一气,说什么顾倾城的手,一早就受伤。
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是顾倾城进府杀人,难道还有假的么?”
“对,九王爷的母妃如良娣,受恩于顾倾城,九王爷自然是帮着顾倾城说话!”
“还有那个采薇,一向对高阳王言听计从,高阳王吩咐,怎么敢不听!”
“素闻安平郡主聪明伶俐,教你们编这套说辞,也是能自圆其说啊!”
鲜卑贵族大臣们一个个又嘻嘻冷笑,咄咄逼人。
“本王以父王之名发誓,句句属实,你们敢质疑本王所说的话?!”拓跋丕怒声对他们喝道。
大有想跳起来将他们拎起再砸死之势。
采薇也哭道:“奴婢自幼跟随太子妃娘娘,只希望捉拿真正杀害娘娘的凶手,绝没有半句假话!”
陆丽也斟酌的点头道:“微臣后来看见安平郡主随高阳王进府,手上确实是包裹着伤!”
独孤忠诚却冷笑道:“这么简单的障眼法,顾倾城不会是杀人后,再故意把自己的手弄伤,混淆视听么?”
鲜卑贵族已经在起哄。
“人证物证俱在,高阳王就是想为那妖女开脱……”
顾倾城忽然在拓跋耳畔说了几句话。
拓跋的脸上陡然冷冽如刀。
立刻招手让战英过来,悄悄吩咐他出去办事。
此刻拓跋焘已经有**成相信,顾倾城真的是清白的。
可是,人证物证,真的俱在,这也不能完全就为顾倾城开罪。
遂命陆丽带物证。
陆丽带人,捧了两个托盘。
一个托盘上是一把带血的金簪,用袋子封存着。
而另外两个托盘,是两枚干净的金簪。
飞雁见状,悄悄过来,附在顾倾城耳畔细声说了几句话。
“陛下,这带血的金簪,就是在太子妃身上取下来的。
当时安平郡主言道她的金簪放在毓秀宫,微臣去毓秀宫却没找到什么金簪。
而这两枚干净的金簪,则是在冷宫安陵缇娜那里取来的,她说一枚是她自己的,另外一枚,是李双儿临死前给她的。”
皇帝看着那带血的金簪,重重叹口气。
“顾倾城,毓秀宫根本找不到你所说的金簪,太子府诸人又言之凿凿,说见你拿出这金簪杀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顾倾城拿出弦月匕首,众人又一阵惊叫的躲开。
怕她行凶。
顾倾城看着那带血污的金簪,叹道:
“听起来,我在毓秀宫的金簪不翼而飞,而我又确确实实被人看见拿着金簪杀害太子妃娘娘,还真是百口莫辩!”
稍顿,她脸色一整,再凛然道:
“但那日离开毓秀宫前,飞雁拿我这把匕首,想把那金簪毁去,免得我看见心里添堵。
后来被我拦住,但这匕首削铁如泥,还是在金簪第一朵花下,留下一道刀痕。
陆大人可以把这匕首拿去,看看那带血的金簪上,是否有这匕首划过的刀痕。”
陆丽拿过顾倾城的匕首,便去验证那带血的金簪。
有几个大臣也围过来,怕陆丽包庇顾倾城。
仔细的检查,根本没有顾倾城所说的刀痕。
“没有?”拓跋焘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
常山王却道:“那是顾倾城故意想为自己开脱,才故意编出什么刀痕!”
独孤忠诚也附和:“对,她根本是想为自己开脱!”
拓跋焘又对陆丽喝道:“去验另外两枚金簪!”
“诺!”
陆丽依言去验另外两枚金簪,却发现其中一枚,果然像顾倾城所言,在第一朵金花下,有那匕首划过的刀痕。
而且,刀痕大小,与那弦月匕首严丝合缝的吻合。
拓跋胸口的大石,顿时落地。
他的倾城,果然是清白的!
拓跋焘亲自跑下来,看了那干净的金簪,果然在第一朵花下有刀痕。
若不仔细看那花下,还真的不知道呢。
如此说来,倾城真的不是杀人凶手。
陆丽道:“陛下,安陵缇娜打入冷宫,安平郡主的金簪却在她手上。莫非皇宫……有人与她合谋,陷害安平郡主?”
“安陵缇娜!”拓跋焘气得胸脯起伏,暴跳如雷,“去,将那贱人带上殿来,朕要将她剥皮拆骨!”
陆丽蹙眉道:
“可是陛下,安平郡主的金簪,在安陵缇娜手上确实可疑。
但安陵缇娜被打入冷宫,她也不可能去太子府杀人啊!”
“朕亲自审问,朕就不相信她不招!”
拓跋焘想到她竟然敢给自己下毒,将恨不得将她剁碎。
拓跋冷冽道:
“她竟敢陷害倾城,杀我母妃,儿要亲自抓她过来,让她尝尝剥皮的滋味!”
拓跋遂吩咐侍卫龙飞,立刻带人去冷宫提安陵缇娜。
还低声对龙飞嘱咐:“快去,一定不能让人灭口!”
龙飞便带人飞也似的赶去冷宫。
你道拓跋为何让龙飞亲自去提人?
他是不放心皇宫所有人。
陆丽方才说得不错,倾城的金簪放在毓秀宫,却落在冷宫安陵缇娜手上,说明皇宫有人与安陵缇娜合谋。
说不定此刻,安陵缇娜已被人灭了口。
在侍卫去冷宫提安陵缇娜期间,众大臣又叫嚷开了。
“即便顾倾城能洗脱去太子府刺杀太子妃的嫌疑,但顾倾城在皇宫杀人放火,要杀陛下灭大魏,却是不会假了吧?”
“对,顾倾城是北燕余孽,她方才也在大殿,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说要杀陛下灭大魏,确实不能抵赖的!”
拓跋道:“你们还在咄咄逼人?既然有人能冒充倾城去太子府杀人,便能冒充她在皇宫犯下滔天大罪!”
拓跋余也断然道:“分明就是有人想置倾城于死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还是揪着安平郡主不放么?!”
常山王又大声嚷嚷:“可是顾倾城方才已经承认了!她真实身份就是北燕公主,她本来就是被诛五族的漏网之鱼,这不可抵赖吧?”
顾倾城泰然自若道:
“陛下,让看见我在皇宫杀人的所有人,都出来说说,看看我是如何杀人放火,又是如何叫嚣着要杀了陛下灭了大魏。”
拓跋焘向外面的人点点头。
这次,指证顾倾城的人更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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