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战栗的暮色
伊瑞尔有些惊恐地从床上走了下来，不知道该是接近安赛因还是该远离他，有些谨慎地问到：“你怎么了？”
“嘘！”安赛因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机警地看着房间四周，手上的剑还沾染着血迹，伊瑞尔在一旁战战兢兢，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状况。
窗外响起风的呼啸声，整个窗子都振动起来，窗帘被风掀起，忽然‘砰’的一声，紧锁的窗子突然弹开，安赛因一个箭步上前，反手把伊瑞尔甩到床上，回身就是一剑，那剑尖立马冒出了一阵黑雾，空气也变得时薄时厚，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那儿一样，应该是刚刚窗子打开的时候进来的。
安赛因仔细打量着房子四周，伊瑞尔也警觉地注意着房间的动静，房间里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他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微弱声音，突然一阵强大的压迫感袭来，伊瑞尔下意识地举起手阻挡着，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侵蚀着自己，眼前突然就暗了下来，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这时一道光从自己的上方飞过，在光线的照射下，那黑雾的身影显现了出来，光束穿透了它的身体，在它的身体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冒着余火的窟窿。
那黑影痛苦地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呼啸声，不一会儿便燃烧殆尽，什么也没剩下，而安赛因的右手正冒着黄色的火光，他甩了甩右手，那印记才渐渐熄灭，瞳孔仍旧散发着暗金色的光，安赛因走到窗边，关上了窗子，回头对伊瑞尔说到：“现在没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放跑了一只”安赛因舒了一口气，说到：“是魔魂”
“魔魂？”
“是你们魔族特有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魔魂会单独出现？”
“因为它们的主人已经没有能力维持它们的存在了。”
“也就是说，有人要死了吗？”想到这里，伊瑞尔突然有些沮丧，“那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难道是？”
“有一半是我自己的”安赛因脱下衣服，右肩上那骇人的伤口暴露出来，看样子是被利器刺穿造成的，血液将他的衣服染红了一片，让人看着十分揪心。
“还有一半呢？”
“是狼”，安赛因回答说，伊瑞尔愣了一下，不知道安赛因遇到的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狼群。“失去主人的魔魂侵蚀了这些生物，让它们变得极具攻击性，我也是不得已才终结了它们的生命。”安赛因继续说到。
“那你们找到魔魂的主人了吗？”伊瑞尔问到。
“我想大概连尸身都不存在了吧”安赛因叹了口气道。
“你的伤......”伊瑞尔沉思了片刻，暂时不打算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询问起安赛因的伤势来，看样子他也伤的不轻，伤口不好好处理的话很有可能会感染，以前帮着铁匠打下手的时候自己难免受些撞伤擦伤什么的，也知道一些简单的处理方法。
“啊，没什么大碍，休息个两天就好了”
伊瑞尔皱起了眉头说：“这怎么行，你这儿有药箱吗？”
“药箱啊？在床底下”
伊瑞尔弯下腰，把头探了进去，从床底下把那箱子拖了出来，然后把安赛因按到了床上说：“好好坐着别动”安赛因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脸认真的伊瑞尔，服服帖帖地坐了下来，伊瑞尔从药箱里拿出一瓶液体打开闻了闻，然后直接往安赛因的伤口上倒了一些，一股酒味儿扑鼻而来，随后他拿了一团棉花在安赛因的伤口上擦了擦，然后问到：“你知道该用什么药吧？我不认识”
“额，这瓶”安赛因指了指说“红色塞子那个”
“哦，”说着伊瑞尔拔开药瓶，往安赛因的伤口处小心翼翼地涂抹着那些粉末状的药剂，随后剪下一长条绷带，往安赛因肩上缠了起来，“春天空气温暖潮湿，伤口不处理的话很容易恶化的。”
“哈哈哈，看不出你还懂这些啊”
“我养父教我的，他说舞刀弄剑的人必须得会这些”
“诶？你养父是做什么的？”
“是个铁匠”
“哈哈哈，原来如此，不过看样子他也应该不简单，有空可以带我去见见他吗？”
“他已经不在了，一年前他的船失事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下落”
“啊，抱歉，那这一年来，你都是一个人生活的？”
“在一家牧场做长工，有时间就会去船上运东西。”
“那你还真是了不起呢，我十二岁的时候，还在哭着闹着要人陪我玩呢”
“好了，”伊瑞尔一边说着话，绷带已经缠好了，“明天记得换药，闷久了也不好”伊瑞尔收好东西，把箱子推回了床底，看着伊瑞尔认真的样子，安赛因有些莫名的脸红了起来，虽说伊瑞尔比起人类的孩子有些早熟，但是那张脸仍旧是充满了稚气，还并没有发育到男女有别的年纪，而且当地的少年有留马尾的习惯，伊瑞尔鬓角的长发掠过安赛因的脸的时候，安赛因居然无耻地有了反应！
“嗯，嗯”安赛因有些慌张地点了点头，用力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一时间罪恶感占据了他的内心，让他无比羞愧，虽然此时伊瑞尔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安赛因站起身，把自己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换了下来，随后一头倒在了床上，往一边挪了挪，伊瑞尔也慢慢地躺倒在了床上，蜷缩着身子，背对着安赛因，侧身躺着，把脸枕在了手臂上。
过了好一会儿，伊瑞尔轻轻问到：“睡了吗？”
“快了”安赛因望着天花板，舒坦的躺在床上，现在他没法把双手摊开摆成一个‘大’字了，只能把一只手也放在了脖子后边。
“你很讨厌我吧？”
“别听爱丽丝瞎说，消灭异端是圣殿骑士的职责，和讨不讨厌没有关系。”
“那你讨厌我吗？”
“哈哈哈，老实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挺讨厌的”
“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我很讨厌的人，那个人曾经伤害过爱丽丝”
“那现在呢？”
“并不讨厌”
“为什么？”
“你是你，他是他，相反，我挺感谢你的，爱丽丝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了，不过你要是胆敢做出伤害爱丽丝的事，我可饶不了你”安赛因心平气和地回答着他。
沉默了片刻之后，伊瑞尔挠了挠自己的手掌心，问到：“‘暗之心’很可怕吗？”
“可怕的是想利用它的人，放心吧，这个不怪你”说着安赛因拍了拍伊瑞尔头“好好休息吧，有我和爱丽丝在这儿，没人能伤害你。”
“嗯”
“对了，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爱丽丝”
“嗯？”伊瑞尔偏了一下头，然后明白的回道：“哦”。
不久房间里便响起了安赛因的鼾声，伊瑞尔睁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半夜，伊瑞尔起床到厕所去方便，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透过窗子看见了外面的天空，云朵一层一层的堆积起来，月光透过云层，将云层边缘照成诡异的白色，时不时能看见云层间闪烁的红色火蛇，伴随着轻微而沉闷的轰鸣声，整个天空像是要塌下来一样。
这时走廊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轻，若此时窗前站着的不是伊瑞尔的话也许就没能察觉，伊瑞尔竖起耳朵，猛然回过头来，那人不知何时就已经来到了他身后，她摘下斗篷上的大帽子，露出了苍白的脸，对着伊瑞尔微微一笑。
伊瑞尔下意识地往后缩着，那女子只是温柔地轻声说到：“时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伊瑞尔盯着女子的面庞，眨了眨眼，他一直想问为什么她的眼下也有泪痕来着，却又好像一见到她就说不出话来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艾莉娅的目光在伊瑞尔胸前停留了片刻，发现那颗宝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伊瑞尔急匆匆地往安赛因的房间走去，时不时回头望望，每当他回头的时候，都能见到那女子正微笑地注视着他，那笑容很亲切，但不知为何此时内心却十分恐惧，心脏不停地‘砰砰’跳动着。
等伊瑞尔回到房间以后，艾莉娅向窗子处抬起手，一道法阵激发开来，几只乌鸦猛地从外面撞到了窗子上，从空中坠了下去，窗子振动着，好一会儿才停歇下来。
而这时爱丽丝正顶着黑眼圈坐在书桌前，听到外边的动静，停下来静听了一会儿，随后又提起茶壶，跑到火炉前温了一壶水，书桌边上放着两颗吃剩下的酥糖，爱丽丝忍不住伸手过去，又像是被什么束缚着一样，又把手缩了回来，在肚子上揉了揉，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拿手指沾了沾油纸上的碎屑来解馋。
窗外的风一直刮着，可雨却始终没下，昏黄的灯光下，爱丽丝伏在书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烧开了的水响了一夜，直到炉里的炭火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