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残忍的尸横遍野,若是以前的麒瑄,定然会寝食难安。但这一回,出乎意料的,麒瑄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好像忽然意识到,这些残酷是许许多多原因的结果,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是不能避免的命运。
而现在的她,实在是太累了。先前受过重伤,又一直忙于战事的安排布置,时刻担心若有一丝细小的纰漏也可能会导致全部的努力白费,却又不能流落出一丝的犹疑,因为她是主帅,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而此时,也只有在寒月怀中,才能无需强撑,才能安然的释放情绪。总算一切的努力没有白费,短暂的尘埃落定后,自然疲惫就汹涌而来。寒月坐在床边,轻揽着麒瑄,麒瑄的头枕在她的小腹上,随着她的呼吸轻微的起伏。麒瑄的脸色还带着一丝的苍白,眉头难得的舒展开。寒月爱怜的轻抚着她的头发,这样难得的安静,美好的像一幅画。这几日天气怪的很,寒冷异常,正好经过一场大战,麒瑄便下令全军修整,她也便每日都与寒月呆在一处,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寒月轻轻的将麒瑄的头挪到枕头上,整整衣衫,对门外道了一声,“进来吧。”
慕容非烟便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碗药。
看了麒瑄一眼,慕容非烟开口道,“皇上该喝药了。”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慕容非烟又对寒月笑笑,“这天气着实诡异的很,南疆一向温暖,这几日却是一日冷过一日,我今早一看,这地上的水竟然都结冰了。你且让皇上趁热把这药喝了吧,凉了药效就差了。”麒瑄自被李廷山打伤救过来后,身子一直虚弱,便没断了喝药。
寒月点点头,慕容非烟便退了出去。
寒月端着药,看着床榻上睡的正香的麒瑄,轻唤了两声,看她还是沉睡的模样,终究不忍心叫醒她。想了想,微微咬牙,却红了脸。
端起药碗,寒月含了一口药在口中,苦涩的药汁刺激着寒月的口腔。微微俯□,寒月将唇印在麒瑄的唇上,慢慢将口中的药渡入麒瑄的口中。麒瑄在睡梦中被寒月喂了药,竟也出奇配合的咽了下去。
直到最后一口的药喂完,寒月早已脸颊通红,心中却是无限怜惜。麒瑄身体经过那一次重伤,恐怕余生都离不开这苦涩的药汁了。
却就在此时,麒瑄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即便是这小小的颤动,依旧被寒月逮个正着。没好气的拧上麒瑄的耳朵,寒月嗔道,“还要装睡?”转而,正对上她的,是麒瑄亮晶晶的眼眸。
大大的笑容绽放在麒瑄脸上,“有寒儿这般喂药,再苦都是甜的。”
寒月瞪她一眼,心中欢喜却又有些羞涩,佯装生气道,“怀瑾分明是想让我与你一般受苦。”眼见麒瑄着急的想要解释,寒月抚上她的脸颊,柔声打断她欲开口的辩解,“可是,我却愿意永远这般与你同甘共苦。”
麒瑄心下一片柔软,撑起身子将寒月揽在怀中,“我怎么会舍得你受苦。”轻轻的,在寒月额头印下一吻。最好的时光莫过于,你我还能相爱,还能彼此相拥,你还愿意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等我。
第二天,天还没有全亮,麒瑄和寒月还相偎在床榻上,便听到外面一阵阵的嘈杂。麒瑄穿好中衣,披上厚厚的棉衣下了床。寒月也想起身,被麒瑄拦下,“你再多睡一会儿,我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说罢在寒月唇上一吻,笑着出了门。
一出门,麒瑄便感到不同与昨日的寒冷,门外竟然飘着鹅毛大雪,周遭的一切都被厚厚的大雪掩盖。董清祥守在麒瑄的帐外。董清祥自麒瑄最初平定东漠南台开始,便做了麒瑄的亲卫。一见麒瑄出来,董清祥忙行礼。麒瑄搓搓手,抬手让他不必多礼,问道,“这是怎么了?”董清祥躬身答道,“启禀陛下,这天气不知怎的,像见鬼似的,一夜之间竟下起了大雪。这沧浪江,沧浪江竟然一夜之间结冰了!”
麒瑄一皱眉,“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董清祥忙答道,“属下不敢欺瞒皇上,军队里都炸开了锅,沧浪江昨天还波涛汹涌,今天确实是结冰了!不光结冰,竟然已经全部冻住了!”说罢看着麒瑄,欲言又止。麒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
董清祥只好大着胆子回答,“军营里都传说,传说是前几日杀戮过重,惹恼了天神,一夜之间让沧浪江冻成了冰川……”
麒瑄听后不怒反笑,进而竟哈哈大笑,“哪里是惹恼了天神!分明是老天爷开了眼!真是天助我也!”说罢不理会董清祥眼中的不解,麒瑄下令,“速速去请飞墨和各位将军到大帐中议事!你再派人去沧浪江仔细查看,看看冰层是否结实!速速回报!快去!”董清祥虽是不解,但依旧不敢耽搁,迅速下去依照麒瑄的吩咐行事。
不多时,飞墨和穆怒涛、胡远等人便来到了大帐中。寒月也起了身,和慕容非烟、钟离惜还有离娘一道,也来到了大帐中。
穆怒涛前几天从汹涌的江水中九死一生回来,此时微感风寒,不住的打着喷嚏。
麒瑄看着众人,笑着问道,“众位将军对这沧浪江突然结冰,有何见解?”
穆怒涛吃一堑长一智,对麒瑄的心思早已拜服,知道自己上阵杀敌还可,出谋划策着实略逊一筹,便也没有开口。倒是飞墨终究是跟随麒瑄多年,对麒瑄的心思了解一二,当下开口道,“皇上,属下觉得,这是上天在帮我瀚海!沧浪江突然结冰,我军正好可以从沧浪江穿过,直抵南瓯!沧浪江一直以来是我瀚海与南瓯的屏障,南瓯这几日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我军若从沧浪江直插入南瓯,定会让他们措手不及!南瓯现在是裴世勋的老巢,若能将南瓯拿下,裴世勋便孤掌难鸣,再无与我瀚海作对的力量了!”
麒瑄微微一笑,“正是如此!飞墨所言,正是朕所想!”此时,董清祥依照麒瑄的命令派去查看沧浪江情势的士兵也回来了,对麒瑄报道,“启禀陛下,当真是奇了!沧浪江江心的冰层竟有丈余厚!”
麒瑄听罢,不禁抚掌大笑,“妙极!妙极!谅他裴世勋绝不会想到,朕会走沧浪江这条路!”说罢站起身,麒瑄下令道,“胡将军,穆将军,你俩各领兵十万,赶在午时之前,从冰层最厚的地方过江!飞墨,你带领五万军士留守沧浪镇,剩下的五万将士随我殿后!这一回,定要将南瓯彻底收服,让裴世勋插翅难逃!”
穆怒涛一听,忙开口,“皇上,末将请命殿后!二十万大军过后,只怕江面的冰层会有所松动,皇上绝不可以身犯险!”
麒瑄摆摆手,“穆将军不必担心。尔等过江时,定要令全部将士趴在冰层上匍匐前进。如此,冰层定不会有损!有朕殿后,即便将士心中惧水,也绝不会有人后退半步。此时南瓯再无军队可以抵挡,也无需担心有人偷袭。我军只需快速过江,便必胜无疑!”
麒瑄与众人商议过后,看着寒月,本想让她和钟离惜等一干女眷留下与飞墨一道,但寒月却先开口,语气七分嗔怪三分不舍,“怀瑾,休想再丢下我。你,你答应过我的。”不待麒瑄回答,钟离惜也向前一步应和,“就是,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们这些女人,可比那臭皮匠强多了!再说,我们可是你的福星,你可不许过河拆桥!”麒瑄只得无奈的笑笑,“好,那你们便准备与我即刻启程吧!”
漫天雪花中,二十五万大军匍匐在沧浪江宽广的江面上。此时的沧浪江,因为冰冻的突然,冰面上依旧保持着江水滔滔怒涌的形状。高低起伏,还能看出在结冰的前一刻,江水不屈翻滚的样子。麒瑄从冰面上抬起头,看着沧浪江的样子,不禁感慨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沧浪江还是原来的沧浪江,只不过好像被人突然暂停了一样,怒涛和浪花的形状依然没变,冰凌似乎会在下一刻突然活过来,冲击走他们这些入侵者。有一种令人生畏的美。
寒月在她身边,握住麒瑄的手。麒瑄回头,看着寒月,忽然就涌上一股的柔情。在寒月耳畔轻声说道,“寒儿,你看现在,好像时间都静止了一样。我好想与你在一起的日子,也能一直静止,我们都不会老,都是年轻的模样,却可以转眼间便度过千万年的时光。”
寒月微微一笑,“即便容颜老去,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时光。又何求千年万年?”
麒瑄一笑,“不错。还是我的寒儿通透,我与你相比,竟是粗俗了。我们便就这样,不论多少年,都这样在一起,就是再美好不过了。”
不需祈求上苍能给我们多少时光,只要我的眼前能看到你,只要我们还能彼此相拥,沧海桑田,日出日落,都是最美的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惟象欢快的来更文了。前几日和媳妇闹了别扭,一直陪伴惟象的读者君一定知道,惟象的媳妇准备形婚。形婚真的要面临许多的问题,虽然惟象知道媳妇是爱我的,可是不能光明正大的陪伴,这一点在我心里总像一根刺,时不时的就会发作,我总会觉得抓不住她,这种假想,让人疼痛难忍。但,我们总要学会面对生活里许许多多无解的难题,爱情是要学会包容的。我也愿意,在我们相爱的时光里,做她最安稳的依靠。我也相信,我们相爱的时光,会抵挡那些寒冷和不甘,会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