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之后,瀚海经过一场战乱,可说是百废待兴。麒瑄日日忙于国事,虽有因为担心回去太晚打扰寒月休息,但为了政事方便,也一连几日宿于御书房,算起来,与寒月竟是多日未见了。
这天,已是夜深,麒瑄仍在御书房看着大臣的奏章,之前是江南瘟疫,现在又西北大旱,简直要焦头烂额。却正在此时,寒月忽然进来了。
麒瑄一见寒月,顿时眉眼带笑,只觉得几日的疲惫,都减轻不少。但寒月此时,却眉头紧锁。
麒瑄觉出不对,开口问道,“寒儿,怎么了?”
寒月抿抿下唇,开口道,“怀瑾,莺姐姐,出事了。”
麒瑄一敛眉,明白寒月口中的莺姐姐便是裴惜莺。当日麒瑄带兵进入皇宫,裴惜莺也在宫中,之后伪帝秋麒琰身亡,裴惜莺被废去皇后之位。但麒瑄念着旧情,又想到裴府已亡她也全无去处,便将裴惜莺留在宫中,只是裴惜莺早先小产,身子又弱,一直缠绵病榻,这事麒瑄是知道的,可是如今听寒月一说,心中也一沉,怕是裴惜莺果真不好了。一急之下,站起身忙开口问,“莺姐姐怎么了?”
寒月摇摇头,轻叹一句,“前几日莺姐姐受了风寒,御医看过,说无大碍,又见你政事缠身,我便没有与你提起。可不曾想,今日御医再去看时,竟说莺姐姐病情恶化,怕是回天乏力了。”顿了一顿,又说,“我刚从莺姐姐那里回来,她如今昏迷不醒,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只说,怕是过不了今晚了。”
麒瑄心中焦急,忙扯过寒月,“我同你一起去看她!”
见到裴惜莺,果然已是昏迷不醒。一群太医见皇帝亲临,都战战兢兢的立在一边。
麒瑄厉声对一人开口,“李太医,你身为太医院之首,朕问你,裴氏这病,医得医不得?”
那人忙跪倒,“皇上,裴氏身子羸弱,之前又伤了元气,本是染了风寒,若换得常人,也不是什么重疾,只是这病落在裴氏身上,怕是,怕是……”眼见皇帝面色不虞,这太医实在不敢将“回天乏术”这个词说出口。
但话里意思,麒瑄早听明白,不由得冷笑,“堂堂大内御医,竟连个小小的风寒也治不了?这般无用,朕留你们做什么!”
一群御医闻言,皆大惊失色,跪倒一片,大呼饶命。
麒瑄见他们这样,不由得就要发作。
这时,底下的一个年轻太医,似乎终究年轻气盛,忍不住争辩,“寒疾侵入腑脏,早已伤了骨髓,又是旧病久拖,药石自是难医。”
旁边一众太医听他一说,都吓破了魂,忙按下那年轻太医,只怕惹得皇帝发怒,一群人都要因这句意气话陪葬。
麒瑄却听出了这人的言外之意,扭头看向那名太医,冷冷问道,“药石难医,那其他的法子,便能医治么?”
那名太医见麒瑄这般,心中暗赞皇帝果真不是刚愎自用之人,当下便开口,一五一十说道,“我等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天理,但依附的也是药石。现在看来,裴氏的病,伤及肺腑经脉,单靠药石怕是收效甚微。微臣想,若是将裴氏的病,看做习武之人的内伤,以内力调息,再辅以药石巩固,说不定可有一线生机。”
麒瑄听后,略一沉思,看向寒月,见寒月微微一笑,心中已有默契。看向那年轻太医,开口却是一句问句,“你叫什么名字?”那年轻太医倒也算宠辱不惊,面对麒瑄突然一问,朗声作答,“微臣沈思,字鹤延。”麒瑄点点头,“沈鹤延,你说的确有几分道理。以内力调理之事朕自会打算,但药石之责,就交予你了。从今日起,你便负责裴氏的病,若有疏漏,朕定不会饶你。”
沈思见麒瑄叫他的字,便知这位皇帝对他已是表示了亲近和信任,当下心中一热,却依旧冷静应道,“微臣领旨。”跪下拜道,“谢陛下。”
麒瑄挥挥手,与寒月一同离去。
路上眼见天色不早,寒月开口,“怀瑾,你已连着多日不曾好好休息,今日,就不要再去看那些奏章了吧。”
麒瑄拉过寒月的手,轻笑道,“皇后娘娘说的对,反正有那么一帮子大臣,若还得我事事亲历亲为,倒是便宜了他们。今日,朕就同皇后娘娘好好亲近亲近,免得回头皇后给朕一个冷落后宫之罪。”这等浑话,自是惹得寒月一阵白眼,心下却是暖暖。
待亲热一番后,寒月依偎在麒瑄怀中,用青丝有一搭没一搭的撩撩麒瑄的锁骨,惹得麒瑄轻按住她的手,嗔笑,“爱妃可是还没有满足么?”
寒月一瞪她,“好一个登徒子。”却又软□子,靠着麒瑄的胸膛,“怀瑾,莺姐姐的内力调养之事,你自是不便,那便由我代劳吧。”
麒瑄就知道这事寒月定会放在心上,搂紧身边人,叹道,“就知道你爱操心。如今你是我的皇后,虽是后宫之主,可是这些事,也不好你亲自去做。再说,我也舍不得你受累。”
寒月心中一动,趁势开口,“莺姐姐是女子,还是由女子照顾方便些。我看姑姑的武功如今也已恢复,不如,就劳烦她如何?”
寒月话已至此,麒瑄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要说治伤钟离惜这个武艺高超的大夫无疑是最合适的,但寒月无非就是借个由头,将秋蓉芷,更重要的,是将沐月夫人接回来。麒瑄无奈,她这位夫人,对这件事,可当真是一刻也没有忘。只得无奈的笑笑,“全听夫人安排。”两人总算是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话到最后,麒瑄提起了裴惜鸢。裴惜莺的病,身子受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心结难解所致。裴世勋一走了之,自小长大的姐妹也下落不明不知生死,裴惜莺难免会心灰意冷。若是裴惜鸢在,也许,会好一些。只是,在占领龙庭之后,麒瑄就派人去寻裴惜鸢,只可惜,全无消息。不知是裴惜鸢有意避开,还是散落在战乱之中,终是不可寻。到此,麒瑄与寒月也只得叹一句,世事无常。
而这两人话中的主人,此时,却恰巧,正在龙庭。
那日裴惜鸢被吉商欺侮,正是那队护院的主人救了她。而那队护院的主人,却是柳眠絮。
此时,裴惜鸢正住在柳家新府的后院里。
经过那场战乱,柳辅初被麒瑄以死囚换了出来,得以重新辅政,但柳府在之前裴世勋主政时,也受了不小的冲击。柳辅初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重回龙庭之后,便悄悄置办了许多房产,虽然瀚海在麒瑄的掌政之下,应不会再有什么动荡,但狡兔三窟低调行事,总是百利无一害的。所以,柳眠絮便在一处新宅子里住了下来,同样的,应了裴惜鸢的要求,也将她偷偷安置在自己的后院中。
两人本就是曾经齐名的京城二才女,如今住在一起,一个曾家破,一个无家可归,因才交流,倒十分惺惺相惜。曾经拼个你死我活的两家后人,如今倒似乎相依为命起来。
两人先前虽都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却从无交流。一方面是因为长辈之间的斗争,另一方面,也有恃才傲物,文人相轻的意味在里面。如今朝夕相处,却发现无论品性和才学,竟是如此默契。
柳眠絮温柔包容,裴惜鸢主意极强,两厢互补,对彼此都怀了知己的意味。就在这日晚上,柳眠絮新谱出一首曲子,便拉着裴惜鸢在后院对月欣赏起来。
一曲毕,裴惜鸢早已沉醉其中。这首曲子不似柳眠絮平日里的那些,多是缠绵婉转,今日这一曲,竟有些磅礴之势。开头是徐徐的流水,芳草萋萋落英缤纷,莺声燕舞却自然开阔。之后气势一转,竟似到了那无边的草原之上,已是齐腰的草原,风吹拂之下,有牛羊在远处。忽然,天空一声啸,竟是那白尾鸢从晴空飞来。牛羊惊恐,但那白尾鸢竟似毫不在意一般,展翅直冲云霄。之后,便是一阵展翅,消失在天际,只留风声,了无踪迹。最后,裴惜鸢已然难得的红了眼眶。
柳眠絮见此,虽已停曲,却尤抚着琴弦,渐渐平静。
裴惜鸢开口,“絮儿,多谢了。”是的,柳眠絮的琴声,只为告诉裴惜鸢,自由于旷野,不羁内心,便好。
人生难得一知己。难得!
但又过了几日,宫中裴惜莺重病的消息,还是被柳辅初带给了柳眠絮。柳眠絮思考半晌,终究是告诉了裴惜鸢。
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如今孤身于那深宫,又生了重病,裴惜鸢稍一思量,便开口央柳眠絮,她要进宫。
事到如今,柳眠絮经历过祖父那一劫,又怎能不明白裴惜鸢的心情。但要进宫,却不是那么容易。柳眠絮知道,即便裴世勋已经兵败逃走,但柳辅初对于裴家的反感和戒备也是难以除去,所以,决不能求助于他。同裴惜鸢商量一番,只得求助于裴惜鸢曾经名义上的丈夫,胡远。柳眠絮对胡远其实是有埋怨的。无论当初裴惜鸢和他成亲是因为什么,但胡远之后的作为,终究是少了些担当。但眼下,也只得求他了。而胡远定然不会对麒瑄有所隐瞒,所以,裴惜鸢避无可避,还是让麒瑄知道了下落。
知道了裴惜鸢的下落,麒瑄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安心了不少。便将柳眠絮和裴惜鸢,请到了宫中。
临分别时,柳眠絮心中总是难安,怕裴惜鸢这一去,又难得自由。这么多日的相处,裴惜鸢见柳眠絮抿着唇,便知道了她心中所想。拥抱了一下这人,裴惜鸢一笑,“我们这位新皇,不是那么小气之人。再说,我可记得的,你告诉我的自由。”
柳眠絮便开怀笑了。这就是默契。只是离别之时,还是有丝丝愁绪,竟是那种叫做舍不得的心情。
而裴惜鸢进宫不久,秋蓉芷和沐月夫人,也一起来了。
但就在裴惜莺渐渐好转之际,安定已久的平远都护,也就是原先的东漠南台,却又生了巨大的变故!早已偃旗息鼓的西漠南台竟以迅雷之势,横杀了过来!同时,沧浪江水势大涨,将瀚海的堤岸,冲出了一个口子!
作者有话要说:惟象回来了,悄悄更文。虽然人品碎成渣,但惟象绝对不会留坑的!嗯嗯,欢迎小皮鞭,欢迎滴蜡烛,么么哒。2k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