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樨一开始还担心他刻的太古板厚重,当看到那细若游丝却又端庄秀丽的字体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没有过这么像样的印章呢!
“好了吗?这么快?”宝樨惊喜之极,还有些激动。23US.最快
他拿起来轻轻吹掉上面的石灰,摸出腰间随身佩戴的锦囊,里面居然有个花梨木行囊小印泥盒,打开后用小指肚蘸了印泥涂满刻字面,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宣纸,在桌上轻巧一印,宝樨还没来得及看呢,一只手已经将纸抽了过去又羡又酸道:“我还以为要多长时间呢!谁知你跟喝盏茶一样便宜!不行,连宝樨都有了,我也要有!不然元咏今儿就别想走了!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去恭房我也不放过你!”
一抬头,正是一脸不甘心的正霖……
皇帝在南书房里目光沉沉的坐着,面上多少带着些惊讶。
被侍卫带进来的宣衣衫不整的跪在自己的面前,半露着胸膛,赤着足,下身仅一条白色绸裤,皇帝万万没想到,十几年不见的侄子竟然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形下与自己重逢。
焦易起身后道:“回禀皇上,臣不敢耽搁一抓到人犯便直接带来进来,让他衣冠不整面圣是臣的罪过……”
皇帝看着他慢慢道:“谷新,给他穿件衣裳穿上鞋,头发也梳理一下再来吧……”说完,低下头认真看着桌上的书。
宣再进来时,已是穿戴整齐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皇帝没有抬头,兀自沉浸在书里,右手边一杯绿茶丝丝缕缕的飘着热气,他乘机打量这个人人都好奇的著名的南书房,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进来,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书房不大,被隔作内外两间,有朴素的拐子纹隔断区分,垂着天青色帘子,外间起一点宴息厅的作用,一般的臣子只能带在这里,内间才是皇帝真正的私人空间,书架和博古架占了整整一面北墙,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子集,博古架上有赏石、玉雕山子、大理石砚屏、花瓶等物,虽然精美,但并不过分,看着和寻常一二品文臣阁老家的书房也没什么不同。
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就是那张式样古朴厚重的榉木大书桌了,因为它远远大过一般的书桌,几乎有寻常两张书桌长,一张半宽,上面堆着一摞摞的书和折子,笔架,砚台、水盂、镇纸、笔舔、臂搁、笔筒一应俱全,看着乱中有序的样子,但是它居然不是紫檀的,也不是黄花梨的,皇帝需要这么简朴吗?
“看完了?和你想像的一样吗?”皇帝将书签夹好,抬眼问道,额上出现了一道平滑的抬头纹。
“不太一样,看来做了皇帝也不能穷奢极欲……”宣道。
“嗯,对啊!若是为了享福,做皇帝可不是个最好的选择……”皇帝淡淡说。
“所以,不管是你父亲还是你,看来也不是追求享受安逸之人,你……到底想要什么?也想抢这张皇位?当年你父亲的资本比如今的你厚上百倍也不止,你不会天真的以为靠着两个犀魔的弟子就能达到目的吧?”
宣目光复杂的看着皇帝。
“皇叔此番抓了侄儿恐怕胜之不武吧,若不是那个孩子逃出来给了你消息,皇叔未必找的到我!”
皇帝摇摇头“孩子?不,没有什么孩子……你太小看你皇叔了,自宫里出了魇咒之事,我第一个猜到的就是你,和当年衮山的邪火,京城的鼠疫和连绵的冻雨相比,你的手段还是太嫩了!看来姬摩干的徒弟比他本人差的太远!
他本人和上师斗法大败而逃,不知躲到哪里去养伤了,他大弟子尼加提被傲沧囚禁,只剩了一个女徒弟用点鸡零狗碎的伎俩惑乱人,你觉得靠着她能成就你心中的伟业吗?”
宣气息有些乱。
他当然不能示弱,不能告诉皇上,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注定是个飞蛾扑火的悲剧!但是明知这样也只能迎头而上!
血!父母留给自己不安分的血,它们时刻在身体里奔涌、冲撞、呐喊,像战场上的号角在吹响!
与其说自己生来便是个战士,还不如说是死士!我宁愿在和宿命的搏杀中粉身碎骨,也无法在安逸卑微的角落仰望辉煌的圣殿,转身熄灭自己熊熊燃烧的壮志!
“宣才不怕死,只怕平淡的呼吸,而且宣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它在时刻召唤我!还有他!和她!”
第一个它指着胸膛,第二个他指着苍天,第三个她指着窗外的西北方。
焦易困惑着根本听不懂,但是皇帝懂。
“但是你没有机会了!去和你的第三个她作伴吧!只是,她在女牢,你在男牢,虽然只隔着几丈远,却永远也看不到……”
“你为何不敢杀了她?”宣红着眼问。
“为了皇后,朕不愿她难过,令芬毕竟是她堂姊……”
“你为何不杀我?反正没人与我有这么大情分!我虽然也有堂弟,但是得益于皇叔的隔离,没有一处长大的经历自然情感淡漠…
你明知道留着我后患无穷……你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吧?觉得我再无翻身之日?”
“不错,你没有兄弟为你求情,但是你派了人去求济亲王!我不杀你,是给你小叔叔一个救你、为你说情的机会,我们不妨赌一赌他会不会出现,失道者寡助,我赌他不会来,你呢?”
宣骄傲道:“我当然赌他会来!这么多年只有我能完全把控他,我对他了如指掌!他也离不开我……若不是我经营的暗庄大笔银子的周济,他那极度的奢侈生活如何支应的下来?就靠他封地上收的租子和店铺收入吗?
你知道他捧红一个颜江山戏班子一天要花多少银子?他喜欢鸟,就整整一个园子里挂满蓝点颏,鸟笼还都是象牙的!他过个元宵节光看个五彩飞龙灯就花了上千两银子……没有我?他两个月都撑不下去……”
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幼弟居然奢靡成这个样子!看来恪太妃死后,这头毒狼用毒奶滋养了一头只会享受不问来源的家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