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渤耳边带着这几句话的回音,像个木偶般慢慢走出小院。
大门口杨勋居然还在!
“你觉得我好笑吗?”他斜睨着眼看他,心里的疼痛像湖心投进了石块,一层层涟漪在扩大。
“不,我佩服殿下的勇气!不过,亭欢却是个不会屈服的女孩子,勋其实也欣赏她,但是却不敢这样逼迫她,殿下的做法实在是南辕北辙了!”
“洒吧!继续洒,我这伤口也不差盐……你高兴吗?看着情敌颜面尽扫,尊严尽踏……”
“我说过了,佩服殿下的勇气!”
“不过我还是那句,殿下的方法大错特错了!”
“这还他妈用得着你说?现在还谈论方法,难道我还有机会翻盘?”宣渤的眼中还是起了雾。
“这个,确实很难……”杨勋踱着步子。
“亭欢并不是闹情绪,也不是矫情之人,想来她是真的不喜欢殿下,不然她不会拒绝得这般彻底!因此,殿下放手才是明智之举,将来也留些相见的余地……”
“将来的相见?难道她真的喜欢宣瀚?她告诉你的?”他一把钳住杨勋的胳膊。
杨勋叹口气道:“您该不会一着急就这样抓她的吧?哪个女孩子喜欢这么粗鲁?”
宣渤放开他,大步向前走去。
“你若还是我朋友,就陪我喝酒去!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但你若敢继续喜欢她……我必不会放过你!”
杨勋不疾不徐跟上去,心平气和道。
“我喜欢她怎么了?亭欢可爱自然有人来爱,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我虽不能保证她也喜欢上我,至少能保证她不讨厌我!有你做垫底,勋想必还是有点可爱的……”
这话太狠了,对于一个刚刚表白失败的人来说,简直像扔进冰窖里又浇了一桶冰水!因此前面几米的宣渤发出了一声怒吼“杨大郎!你给我闭嘴!”
这是杨勋最深恶痛绝的称呼,他只好闭上了嘴。
宣瀚坐在书房内,用毛笔在纸上又写下一个锁字,然后在上面了个圈,那张长条的纸上,已经写了五个,这是第六个了。
“还有四天……”他低低说了一句。
身后的图林听了浑身一跳,谁说殿下不知道,人家自个儿天天数着呢……他这是动了心了吗?也不大像啊……看不懂呐!突然想起自己袖口里那个亭欢看上的小锁,他灵机一动。
“殿下,奴才这里也有一把小锁,奴才也不懂,您看看讨喜不?”
说着慢悠悠走上前,将它轻轻放在书桌上。
宣瀚既不说话也不看,只默默看着窗外发了嫩芽的新枝。
“你去准备一下,一会儿我要去看母后……”
“是”
“吴嬷嬷做的那个有腰背弧度的大靠垫呢?”
“在,昨儿就给殿下备好了,包了娘娘最爱的天蓝色绸面,特地绣了银白色的云纹,可好看呢!”
“嗯,你去吧,我马上就来……”
听见图林轻轻合上门的声音,宣瀚才低头看锁。
好个机巧的奴才!
只一眼他就看出这把锁是那日树下老汉腰间挂着的,那个丫头盯着人家看了半晌不肯走,好在哪儿啊?不就是一个小麒麟吗?
入手后只觉得沉重古朴,从颜色看铜锡比例大约八比一,白为锡所以为坚也,黄为铜所以为也,黄白杂则坚且,再看形状,竟像战国时候东西,明显带着臆想和张扬的楚人之风……难怪她喜欢!宣瀚不露声色的将其纳入囊中。
大皇子带着个大枕头来看皇后,皇后显然十分高兴!
尤其宣瀚亲自把它垫在母亲身后,从颈脖到背到腰都十分合适,简直像量着做的一般,皇后开心的差点要抹眼泪了……
“从来大迎枕都是平的,还没见过按着人的身子弧度做的呢!何况还这般服帖,瀚儿有心了,这里面并不是一味的软,倒有些韧劲的,放的是什么呀?”
“玉米芯子压成的小粒子,再填上鹅羽软毛,最后包上生蚕丝……”
“母后,您的胎还稳吧?”郭皇后点头笑道:“尚算稳固,瀚儿不必担心……”
“娘娘,许医生来了……”双朵进来传话。
“请他进来吧!”
宣瀚有些讶异道:“没有用宫里的太医吗?如何从外面请了一位大夫?”
许慎此刻已经进来,宣瀚与他对视了一眼,他静静道:“殿下看起来好了许多,大有不药而愈之势……”
宣瀚直看着他的棕蓝色眸子问:“先生是西疆人?”口气里带着些怀疑。
“瀚儿,许慎医生是我和你父皇多年的相识了,曾经救过母后的命,医术极为高明,如今嬷嬷的病也是他在看着……”
宣瀚的眸子才渐渐清明平和,他小时候是禾棠带的,两人颇有些祖孙情意,说远远超过了太后蒋氏也不为过。
“那,儿臣一会儿陪许医生去看嬷嬷!”
他能这么和和气气的讲话,郭皇后显然大为安慰,许慎把了脉后微笑着说:“娘娘的脉相平稳,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宣瀚陪着许慎去往咸宁宫,宣瀚看着他已些微染了风霜的额角突然问:“许医生年轻的时候喜欢我母后吧?”
许慎驻足而立,看着他的眼睛,这双漂亮的眼睛闪耀着神采,混合了令彤的明媚和斯宸的深邃,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殿下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许慎由衷道。
“父皇显然对您的医术相当信任,不然绝不会让一个喜欢过母后的人来为她医治,除非那日母亲的情况十分糟糕!”
“许医生,那日母后是不是险些失去这个孩子?”
许慎看着落叶道:“叶子落了还会长出新的,人都只看当季枝头的葱茏,有谁会问去秋的残叶呢……人生亦如是,娘娘如今很好,殿下也好,这才是娘娘和陛下最想要的……”
宣瀚没有表情,却也不再追问。
“那西疆有个魔女您可知道?叫做耶玲婀的……”
“慎乃一医者,医道魔道自来互不相犯,殿下如何问起这个?”
“那么,凡是被她降了咒的人,医生能否医治?”
许慎摇摇头。
“不能吗?”宣瀚挑眉问。
“是不能回答,因为尚未遇见过”许慎说完独自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