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来了,这是我想破脑子都不会想出来的事情,更让人措手不及的,则是我说的那些话。
那些隐藏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跟她提及的话。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都有自己的想法,而就在刚刚,所有的秘密和想法都暴露了在她面前,现在的我已经被她彻底看透,仿佛没有穿衣服一般。不曾想过的事情,一奔子摆在了我眼前,无所适从。
白桃在没有听到这些的时候,或许只会认为我是累了,单纯的想出去走走歇一歇,或许还对我有些期待,等着我捋顺心中的烦恼,然后回沈阳,跟她生活在一起,克服那些困难,最终结婚,生子,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就像我们之前勾勒的那样,平淡,但足够美好。
现在呢?
现在那些幻想,被我亲手打破了,就像碎掉的水晶,依然闪着光彩,但不复最初的美好。她...攒够了失望吧?
那么,对另一半满是失望的她,会做些什么?
分手,更或者大骂我一顿,然后失踪,甚至从此之后,彻底失踪在我的世界里,就像没有来过一样。
这些东西都是我无法承受的,因着我早就承受过一遍,很痛苦也很辛酸。假若会来第二次,那我一定会彻底疯掉的。
不敢想象没了她会怎样,那将会模糊一片,就像我看不见边际的未来。不认得路,终究能靠导航走出来,但心若迷了路,一定会彻底迷失在虚妄的世界里。
头,很疼。
怔怔地盯着已经传出忙音的电话。
回沈阳去见安默,安慰她好好养病,再来场说得过去的告别;还是回乌镇,见到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将隐藏起来的那些东西,一股脑的说给她听,以求能够回到最初?
这是两个矛盾且异常冲突的问题,且,这也是一道单选题,只要我做出决定,另一方,注定会留在我给她带来的伤痕里。
不是我有多自恋。
只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生生被我自己走到了死路。
我没得选......
这是一道无解的选择题,选错了,这辈子都将活在谷底。
白桃是怎么知道我在乌镇的?显然是张峰告诉她的,至于为什么?大概是这家伙想要帮我,不想让我们再互相沉默。
就像当时我让他联系林瑶那样。
加之我流露出的那些情绪,他是懂得的,毕竟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很像,而张峰也深知我不会听进去任何人的劝解,除了我最爱的那个女人。
所以,他联系了白桃。
这一切不难猜测,换个角度,我是他的话我也会这样去做。
偏偏,没有赶在好时候,偏偏沐青在今天告诉了我安默的近况,偏偏,乐队之间的合练出了问题,我觉得自己不适合跟他们一起去张北,借着为了他们好这一通用的强大借口,要脱离乐队。
好像生活又开始跟我开玩笑了。
一切都渐渐脱离了我预想的轨迹,所想象的那些生活,跟我渐行渐远。
下了告诉,大巴也行驶进了机场。
站在机场外边,我开始迷茫。
在车上就没想明白该怎样去选,更何况现在呢?
向后,上车回乌镇,我相信疯子他们现在一定还把白桃留在那里,只要我回去,我们见了面,将所有事情都说通,按照她平时对待我的态度,也一定会原谅我,时间会让我们回到原本相爱的模样,注定这些不愉快的事情都会选择性的遗忘......
向前,走进机场,赶上最近一般去沈阳的飞机,到了晚上我就能够出现在安默面前,陪她吃点东西,安慰她养病。
出于愧疚。
她现在的样子,近乎是我一手促成,不论怎么讲,都应该好好的道个歉,出于男人最基本的担当。
那白桃又该怎么办?
点上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蹲在地上,抓着头发,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
烟一口接着一口,一支燃尽也赶忙给自己点上一支。
不能解决问题,但我需要尼古丁来给我宽慰,哪怕很短暂。这就是一条十字路口,走错了,也就错过了,错过了,或许今后也只有缺憾陪着我了。
抬头,天空有些阴郁,空气有些闷热,哪怕清新的空气,仍旧让我不能平静。眼里所见到的一切,也都像是生活给我的嘲弄,嘲笑我有多糟糕。
可这一切,不也是自己惹下的债吗?
曾对张峰的那些言论嗤之以鼻,认为只有自己经历的才真正明白经历的时候想着些什么,但我忘了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张峰是我兄弟,从某些程度上更是另一个我,加之我经历的那些事情他都清楚,不是没有劝过我,但每次都会被我用极其正当的理由给反驳掉。
摇了摇头,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老天爷,我到底应该怎么选?”
站了起来,我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真想不到自己身上也会发生在爱情电影中的那些桥段。
“字,转身回乌镇,背,回沈阳。”
暗暗吐了一口气,将硬币高高抛起......
“嘣...”
不是字,也不是背,更不是狗血的立住——而是比那更狗血的,它他妈掉进排水井里了!
“老天,要不要这么玩我?”
不过,我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总要辜负一个,二人也都被我辜负过。
但我知道我爱的是谁。
只要她好好的,不就好了吗?
无法否认,我喜欢过安默,甚至现在都存在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但我爱的是白桃,是那个愿意为了我付出所有,我也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的女人。
硬币抛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答案。
“安默,对不起,愿你早日恢复,回沈阳之后,再见。”
驻足在机场门口凝望了片刻,回过身,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乌镇。”
语毕,便靠着窗子,闭上了眼睛。
想象着无数种重新面对白桃的可能,可不论我怎么想,都想不出个大概,心里没底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则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恋爱中的男女,都希望对方足够诚恳,不隐瞒自己某些事情。虽会默认,给彼此留下一些空间,但,凡事都要有个尺度。
俨然,我心中那些想法,已经超越了她的尺度。
白桃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忍受,我不清楚。
但我清楚一点,让她忍下去,会太过残忍。都是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要她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爱吗?
让爱成为一种万能挡箭牌,是不是我太过自私?
我不能再自私下去。
心平气和的跟她谈一谈好了,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失去她。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萧山机场距离乌镇大概七十多公里,等我再度回到这里的时候,已是傍晚。
天边,一抹嫣红。
旧时光。
此时此刻,白桃一定在这里,因为除了这里她也无处可去,我相信,那仨哥们不会让她离开的,他们知道白桃对我意味着什么。
可我不敢进去。
虽说我想见她,出于愧疚,出于想念,只是,心中残存的还有淡淡的胆怯。就像雪球偷吃了鱼缸里的金鱼一样,不敢见人。
将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点燃,双手插在兜里,来回在旧时光的门口游荡。
要一个借口吗?
或许需要,可那会不会显的太过拙劣了一些?就像马戏团那些刚开始实习的小丑。
不用借口的话,又会不会像一头死猪一样?让她认为我对任何事情都是一个态度......
现在的心思意念,像极了刚刚初恋的少年,惹了女友生气,偏偏不知该用什么方法来弥补过错,只好一个人抽着闷烟,然后无所适从。
“呵?一个人在门口,怎么不进去?”
没给我太多的考虑时间,一个人突兀的出现在我面前。
区彦。
“你丫吓我一跳。”皱着眉头看他。
我是真被他吓了一跳,毕竟刚刚在想着事情,在想该怎么去面对白桃,该怎样去解释曾经的隐瞒,还有不辞而别。
“怎么?”区彦上下打量着我:“丫不是回沈阳处理些事情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呵呵。”
干笑着挠头,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这不是桃子来了吗?”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原因。
“啧啧。”
“她走了。”
“什么?!”
难以置信的看着区彦,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没有将她留下来?不可能啊,他们是我的兄弟,当然清楚桃子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又怎会任由她离开呢?
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爱情流走吗?
不会。
“你一定是在逗我,对不对。”
扯了扯嘴角,故作镇定的对区彦问道。
“为什么要逗你?”
他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人姑娘要走,我们总不好硬要拦下吧?”
“你......”
我指着区彦,怒声道:“你们不知道她对我多重要吗?!”
“多重要?”
区彦双臂抱肩,疑惑道。
“操。”
骂了一声,将烟头丢在地上狠狠踩灭。
“你们还他妈真是我好兄弟。”
白桃走了,这是我没想到的,他们没留住她,也是我没想到的。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想要紧紧抓住的人,就这样走了?
是不是我们这辈子就该如此了呢?
“喂...”
区彦不满道:“你凭什么骂人啊?她只不过是在乌镇走走,我们没有拦她,怎么了?”
“......你大爷。”
这家伙,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不忘消遣我。
“没有这么玩人的。”
“就玩你了,怎么着吧?!”
“你们丫牛.逼,行了吧。”
我问:“她走多久了?”
“没多久,西栅那边了,你可以去看看。”
嘴角苦笑:“我他妈不敢啊。”
“兄弟。”区彦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男人该担的东西得担着。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见白桃吧?”说着,区彦竖起大拇指,“你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珍惜吧。”
“嗯。”
他说的对,白桃是上天给我最大的福分,没有理由不去珍惜,但偏偏,我所做的那些事情却是把她从我身边推开。
不能在这样了。
顺着区彦给我的信息,开始找她,在乌镇。
夜幕降临,灯都亮了起来。
已经走了不少地方,依然没有遇见。
她应该还没回酒吧,不然区彦他们一定会给我打电话的。
接着找。
终于,在走过最后一座桥的时候,我见到了她。
坐在岸边,静静的注视着河水。
灯光洒在河面上,映衬出她的脸。
“好久不见。”走到她身边,开口。
我们却是很久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不欢而散,哪怕其中都有我们自己的用意,但不管怎么说,争吵就是争吵。
“有多久?”
白桃闻声回头:“大概只有半个月吧。”
她将头转过去,不再言语。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她在看河水,而我在看河水中的她。
“我......”过了半晌,终于开口:“我必须要道个歉,不该隐瞒你那些事情的。”
“什么事情?”
白桃先是摇头,紧跟着又笑了笑,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
应了一声:“去杭州的时候我看见杨慕鲤了,就是杨老的孙女。”
“这丫头,还真去找你了。”
“要不是她,我也不知道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重要吗?”她问。
“这......”是啊,我们之间还要靠外人来给对方传递自己的想法,从某程度上来看,那些东西真的不重要了。
“杭州确实适合生活,过段时间我们搬去那里好了。”
“人是会变的,我已经不喜欢那里了。”白桃淡淡说道。
“哦。”
“可你说过,这辈子最想住的地方就是那里,跟我一起。”
“小孩子的话你也信?”白桃问道:“童言无忌,没听过吗?”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白桃重复了一句,猛然转过身来,“你问我什么意思?我他妈还要问问你什么意思呢!”
“许诺,你真可以。”
“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呵呵,男人嘛,都是自私的。”白桃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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