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苏玉珩不可置信的看着苏信,仿佛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他最崇敬的父亲口中说出来的,“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您曾经不是这样的……”
“我曾经的确不是这样!”苏信烦躁的打断苏玉珩的话,“但是就因为我曾经不这样,我的女儿被人害死,我的儿子要被迫装成傻子!”
苏玉珩看着眼前的苏信,他泛红的眼睛里透着痛苦与不安,走上前来扣住自己的肩膀,素来稳健的手指竟不可抑制的颤抖。
“我知道,你心中或许认为我过于懦弱,甚至有辱苏家门风,但我实在不能接受在失去女儿之后又一次失去你这个儿子。”苏信语重心长的说道,“为父只想你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儿啊,你究竟明不明白为父的苦心啊。”
遇君焱看着苏玉珩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感动、几分忧伤,感觉到莫名的心疼,走过去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母亲,我们走了。”苏玉珩拉着苏夫人的手轻声说道。
“好,你要好好的,好好的……”苏夫人口中翻来覆去的说着这句话,偷偷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珠。
苏玉珩狠了狠心,装作没有看见转头离去,他理解父母的用心良苦,理解他们担心自己的心情,但是斩北县百姓的苦难,王大人的含冤而死,让他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继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傻子。
“你被苏大人训斥了么?”离开房间后遇君焱小声问道。
“没有。”苏玉珩恹恹的说道。
“其实,我能明白苏大人的担心。的确是我将你拉到危险之中的,如果你不愿意,以后可以继续留在王府中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幽安王妃,之前的事我也会当做从未发生过,苏玉珩依旧是一个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的傻子。”遇君焱想了想,补充道,“我会将分布在苏府周围的眼线撤回去。”
遇君焱很清楚,苏玉珩之所以会帮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的人就埋伏在苏府附近,他怕自己对他的家人不利,说白了,自己对于他多多少少有几分胁迫,但是现在,遇君焱忽然不想再这样胁迫下去。这一条不归路苏玉珩能不能陪着自己一起走下去,遇君焱想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苏玉珩似是不满的撇了撇嘴,“咱们已经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就不可能在回去了。”
“真的?”遇君焱的语气中透着一丁点儿惊喜,“你决定了?”
苏玉珩咬牙说道:“王大人不能白死,他的仇我们一定要为他报!”
遇君焱点头道:“对!既然皇帝不能明辨是非,我们自己来辨是非,将真正该死之人送去见阎王!”
苏玉珩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也不能怪父亲,他是怕了,真的怕了……”
遇君焱拍了拍苏玉珩的肩膀,在要说什么的时候,忽见苏信快步追了上来。
“这些糕点你带在路上吃。”苏信将一包点心放到苏玉珩的手中,“这是你最爱吃的点头,一定要细嚼慢咽,好好的品尝。”
“是,父亲。”
遇君焱派来在苏府的眼线已经提前为他们备好了马车,苏玉珩上车后打开手中的纸包,盯着那些码放整齐的枣泥饼,喃喃说道:“奇怪……”
身旁的遇君焱问道:“奇怪什么?”
苏玉珩答道:“你绝不觉得刚刚父亲说的话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他嘱咐得有些过于详细甚至有一点啰嗦,很不想父亲平时说话的风格。细嚼慢咽……好好的品尝……”
苏玉珩如鉴赏玉石一般将枣泥饼逐个拿起,细细观察,然后又逐个放下。忽然,他发现拜访在当中的一块枣泥饼的底部有一道明显的裂开的痕迹,像是被人掰开过。
遇君焱凑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苏玉珩掰开那块枣泥饼从内馅儿中抽出一张纸条:王忠之妻米氏因在娘家幸免于难,王忠死前写下一纸休书,保住妻子一命,她人在韩城老家,一路珍重!
字体清瘦却不失刚劲,苏玉珩一眼便认得那是出自父亲之手。
“原来王家还有遗孀,真是太好了!”
“我就知道!”苏玉珩紧紧将信纸攥在手中,激动说道,“我就知道父亲依旧是那个我最敬重的父亲,我就知道他会理解我的!”
“快!快去韩城!”
苏信将糕点交给苏玉珩后,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苏夫人见他回来,轻轻问了一句:“你告诉他们了?”
苏信点点头,沉声说道:“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苏夫人笑道,“怪你做什么?”
“怪我以前害死了咱们的女儿,现在又可能害死咱们的儿子……”
“和你说了多少次,颜儿的死与你无关,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苏夫人坚定的说道,“珩儿的性子和你是一模一样,都有着一颗赤子之心,那样的性子你让他学习那些明哲保身,三缄其口的处世之道,他也定是学不来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苏信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王忠写休书……是我给他出的主意,米氏已经怀有身孕,若能逃过此劫,总算是能给王家留一个后。”
苏夫人笑道:“这个呀,我早就猜到了。这么聪明的主意也只有我家老爷才想得出来。”
“皇上并不知道米氏有孕的事,才会放她一马,可若万一有一天他知道这是我给王忠出的主意,恐怕咱们……”
“老爷,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苏夫人笑道,“就算真的有那天,要杀要剐,我陪着你就是了,我一个眼睛都快瞎了的老婆子,有什么好怕的。”
苏信握紧苏夫人干瘦的手,良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