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女婴(1 / 1)

“那个女婴,就是如今的甫芹寻?”四目相对,我确认道。

“正是。”女子颔首称是。

“那为何到最后,丢了女儿的娘娘没来找我,反倒把甫芹寻当做公主抚养长大?”这件事似乎仍有许多疑点,而这一点,便是其中之一。

“……”女子沉默了片刻,慢慢垂下了脑袋,“娘娘不是不想寻您,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她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会心有余而力不足?”见女子支支吾吾的模样,我不由生疑,“冯姑姑,请你告诉我实情。”

“……”女子双眉紧锁,埋低了脑袋,似有难言之隐。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见对方犹豫不决,我唯有试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今他们已经都不在了,还望姑姑放眼将来,能将真相告知与我。”

“……”冯姑姑听了,抬起头,面露难色,旋即又移开了视线,“奴婢……奴婢……不能背弃主子。”

“背弃?”她的话叫我顿觉一头雾水,“我既然是他们的亲身女儿,你把事情同我说清楚,又何来‘背弃’一说?”对方闻言,依旧一声不吭,我不由有些急了,但我还是耐下性子,思量了一会儿,“我见过皇后娘娘,现在想来,也总算明白了她当时见到我,为何会潸然泪下。”往事历历在目,我不禁轻声叹息,“我想,她对自己的亲身骨肉不是没有感情的,这其中,必有隐情,对吗?”我目不斜视地瞅着对方,看见她的唇动了一动,“冯姑姑,我有权知道真相。”

“……”一番话终究让对方的视线移回到我的脸上,她凝视着我,沉默良久,“公主有所不知,王妃当时难产,虽然最终将您生下……但她却被大夫告知,再也无法怀孕生子……”女子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湿了眼眶,“可王爷若要继承大统,没有子嗣是不行的……”

“他可以另娶他人。”我当即打断,客观表示着,“当皇帝的,立几个乃至几十个妃子,不是很常见的吗?”

“不是的!”岂料对方一口否定,反应朴名激烈,“王爷与王妃感情甚笃,是容不得他人介入的……”后半句话,她说得越来越轻,头也不自觉地低垂了几分。

“可是后来,他不是照样三宫六院妻妾成群?”

“奴婢也不知……为何会变得如此……”她的神色相当尴尬,“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分明是极喜欢您的。从王妃怀孕直到生产,王爷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天天算着日子,盼着您降临到这个世上……”

原来再深的爱,也敌不过岁月的消磨。

“但是这么多年了,他们谁也没有来寻我。”内心唏嘘的我很现实地阐述了一个**不离十的事实,“也许如你所言,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们需要一个公主,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暗中派人寻查我的下落。”

“不是的公主!”女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王爷比谁都期盼着您的降生,倘若知晓您被贼人掳去,他不可能不差人寻找的!”

“好,假设他确实不知情。那王妃呢?”

“王妃自然也是疼爱您的!”

目睹对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事到如今,我纠结于这些问题,又有何意义?人都已经不在了,那对整个南浮最尊贵的夫妻也好,他们真正的孩子也罢,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何苦来哉?

“呵……算了吧……”思及此,我似乎豁然开朗,“你我都不清楚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说辞皆为猜测,即使想要查实,也已无从入手。”从朴名入戏的状态中抽身,我轻轻叹了口气,决定着眼于当下,“冯姑姑,你应该在我回北梁的那一日便确信了我的身份,但为何直到今日将此事告知与我?”

“……”我话锋一转另起炉灶的行为让对方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回禀公主,因为奴婢听闻,皇上已然下旨赐婚,令您与……您的表哥成婚,成为裕王府的侧王妃。”

对啊……如果我是良凌云和浮暄帝的女儿,那岂不成了良梓栖真正的表妹?也不对,古代表亲成亲,是很正常的事啊?这冯姑姑为何要因此出面?

想到这里,我开门见山地问:“那又如何?”

“回禀公主,您的母亲曾经发愿,不再让自己和自己的骨肉……与北梁皇族,扯上半点关系……”女子皱着眉头,神情凝重地解释着,“奴婢,想要遵从主子的遗愿……”

良凌云贵为北梁公主,就算嫁入南浮,也没必要和娘家断绝来往……难不成?!她察觉到了她哥哥的异心?!

“公主,奴婢自知没有资格干涉您的终身大事,但是请恕奴婢斗胆,望公主三思……”见我良久缄默不语,女子恳切地补充道,“更何况,您若是真的嫁入了王府,恐怕将有碍于今后复国一事……”

复国?

闻此一言,我忽觉眼前一亮。

“冯姑姑。”

“奴婢在。”

“大婚之事,你不要再问,也无需操心,我自有主张。”我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远处,各种念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来,“还有,今日你我所说的一切,决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是静观其变,还是主动出击?

自从冯姑姑将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告知与我,这道选择题就毫无悬念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然而人的潜意识里,多半是安于现状的。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我不会去贸然打破现有的平衡。因为我深知,倘若我和甫芹寻的身世就此大白于天下,眼前这相对稳定的局面就会被彻底打乱,事态恐怕只会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因此,我最终选择了前者。

我自静默观望中,树上的知了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活跃了起来。作为两个月后就将嫁入裕王府的准王妃,我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的府邸,表面上与世无争一心待嫁,暗地里却密切关注着皇宫内外的动向。良梓栖和甫芹寻这对苦命鸳鸯似乎并无动静,也不知是认命了还是另作他想。倒是我更在意的那个人——梁尊帝,有了些许变化。

他将儿子的大婚之事交由德妃操办,使得我这个当事人得以时不时地被召入宫,跟着那后宫之主参与相关的准备。也正是因为进宫的机会多了,我很快就注意到,梁尊帝的身子,好像不太健朗。

是日,如同前两次一样,我被德妃召见,在她的寝宫里一边看着她替我挑选衣料和首饰,一边陪着她闲话家常。刚巧梁尊帝来了,他有模有样地同德妃寒暄了一会儿,又不冷不热地对我讲了些可有可无的话,然后便忍不住咳了几声。

眼下正值敏感时期,故而听闻咳嗽的声响,我不由自主地盯着男子的脸审视了一番,总觉得他的脸色不如从前。待到德妃对他进行了一阵安抚并送走了她的夫君,我才从她的话里蓦地得出一个叫人心头一紧的推论。

“杨御医还没回来吗?”德妃皱着眉问她的贴身侍女。

“回禀娘娘,杨大人尚未归来。”年过四十的老宫女恭敬作答。

“唉,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德妃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的担忧显而易见。

“娘娘不必过虑,太医说了,皇上只是偶染风寒,不碍事的。”宫女对自家主子的忧虑一清二楚,随即微笑着宽慰道。

“偶染风寒,怎会半月未愈?”德妃依旧愁眉不展,她侧首用余光扫了对方一眼,令其一时语塞。

半个月了还不见好?这面色又前所未有的难看……朴非?

要这样一个人的命,不智取是不行的。

既然这婚事是皇上定的,那么只要赐婚的人不在了即可。

我不会让我们的努力付诸东流。只不过,我担心会来不及。

脑中回响着朴无争的话语,我暗自算了算日子,顿有恍然大悟之感。直到德妃冷不防唤了我的名字,我才忙不迭回过神来应声。

“你也该劝劝皇子,让他多关心关心他的父皇。”德妃语重心长地嘱咐着,就像一个婆婆关照儿媳帮忙调停父子关系一般。

“是。”心里正思考着更重要的事,我无暇分神,唯有恭顺地应承下来。

“十日后便是皇上的寿辰了。虽说皇上已下令一切从简,但你作为皇上钦点的侧王妃,还是应当提醒你未来的夫君,切朴因自己即将有了家室而疏忽了孝道。”德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一席话渐渐拉回了我的思绪。

你丈夫自个儿做事不厚道,还指望别人对他尽孝道?

我抬眼对上女子意味深长的目光,默默不得语。

她德妃是个明眼人,多少是明白其中的爱恨纠葛的——那她又是否知晓,就算良梓栖和他爹产生了矛盾,也决计不是因我而起?

话虽如此,我也只能阳奉阴违地表示听从,接着情不自禁地开始预想十天后那尴尬的场面。

果不其然,皇家寿宴当日,该来的不该来的,皆齐聚一堂——可那气氛,却是史无前例的压抑。

甫芹寻身为皇帝的新宠,竟然挤去了淑妃原本的位置,同德妃一左一右坐在了梁尊帝的身侧,气得那曾几何时还在宫里横着走的恶妇脸都快绿了。而鉴于裕王未过门的侧妃这一身份,本该无缘皇室家宴的我也被安排在了良梓栖的身边——更让我哭笑不得的是,斜对面居然还坐着喜怒难辨的朴无争。

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

我下意识地瞅了瞅朴无争,见他并无异样,便放下心来不再去看,继而关心起主位边上的甫芹寻和我身旁的良梓栖——多么的默契——都在一个劲地喝闷酒,也不怕惹祸上身。尽管廉妃和德妃在不遗余力地缓和气氛,时不时地说出些吉祥话来哄皇帝开心,可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梁尊帝的这个生辰,注定是高兴不起来的。

忍受着朴须有的煎熬,我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只盼时间能快些过去——歌舞升平也好,敬酒祝词也罢,此刻全都入不了我的眼,我只想尽早离开这充满着火药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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