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想了想,“是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可是爷啊,他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嘛,云姑娘又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人家孩子一看您就是要抢自己唯一的姐姐,能不跟您挑衅嘛。”
“孩子?”魇嗤笑,“十四了,已经不小了,爷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哪样没做。”
老伯额头冒出冷汗,扯唇干笑两声,“爷,旁人怎么能跟您比?”
您这样的妖孽级别,这世上有一个就已经够了,再来一个,估计这天下也就要硝烟四起,永远都不可能会太平了……
听到自己奴才这话,魇很是怡然自得的笑了,“那是自然。醢”
然,如果他知道自己这奴才不是在褒奖,而是心里在贬义自己,只怕杀人的心都有了……
老伯抹了一把汗,对自家这口吻越来越轻狂的主子,感到深深的无奈和无语,他几乎已经不敢想象,如果主子以后真的要和那位长久在一起了,会是个什么光景……
默了片刻,老伯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后窗处,声音压低到主子耳边,“爷,外面那位……缇”
魇微微一笑,食指在手中戏耍的小青蛇头顶一点,“去收了吧,别真弄死了那小白脸。”
顿了顿,嘴角妖冶的笑容加深,“至于外面的,既然有那个胆子窥视,就得有那个胆子,给爷少一对招子。”
小青蛇似听懂了主子的话,吐着舌头嘶嘶两声,旋即,便一溜烟的从主子的手上爬了下去,速度奇怪。
老伯望着已经往玉笙寒的睡榻上爬的小青蛇,微微摇了摇头。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主子其实极其讨厌在‘干活’的时候,会有旁人在,一则是怕自己会控兽的秘密泄露出去,今后会招来许多不必要的祸端。
二则,每次这种时候,是主子与这些动物和毒物们最好增加沟通‘情感’的时候,任何旁人的在场,很可能就会旁生枝节,甚至可能会毁掉主子好不容易和它们建立起来的‘情感桥梁’。
这些小动物毕竟不比人类,而且已经有无数同胞遭受了人类的不少残害,所以它们比人类想象的,要脆弱和胆怯的多得多。
是以,但凡不管是有意窥视,还是无意撞见,胆敢破坏主子‘干活’的人,最终的结果,都不会讨得了好去——
眼见那条小青蛇爬上玉笙寒的头顶上后,嘶嘶叫了两声后,那匍匐在玉笙寒苍白身体上下张口吸咬的各类花蛇,就开始昂起了头,收回了沾满了鲜血的獠牙,以一种极其诚服的姿态,都朝着小青蛇匍匐趴下。
仿佛那小小青蛇,是它们的主,它们的王。
窗外,竹青是看的无比惊恐,薄凤眠却看的津津有味,眼放异彩。
小孩子其实对新奇的事物都有特别的猎奇心,这确实很正常不过。
然,似薄凤眠这般心智比同龄孩子更早熟的孩子,是应该拎得清什么该感兴趣,什么能感兴趣,什么不能去感兴趣。
偏偏,他对屋子里那些极其危险的小家伙们,似着了魔般的透出喜爱之情。
“小……小少爷,我们……我们还是走……走吧……”竹青觉得自己真的要支撑不住了,全身都在发颤发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会惊到了屋里面的那些花花绿绿的毒物,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昏死了过去。
“真没用。”薄凤眠兴致被扰,没好气的头也不回的低斥竹青。
竹青垂下头,神色没有半分的愧疚,只是很着急,很害怕,“奴婢……奴婢是为小少爷您好……奴婢真的担心万一这些蛇突然……啊——”
话还没说完,竹青就见屋子里起码上百条的花花毒蛇,都用一种看敌人一样凶狠冰冷的眼神朝这边看了过来,并且还吐着舌头,无声无息的游弋了过来,于是再也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
然,她这一叫,登时惊醒了随云院里的不少人。
尤其,是就在屋子前徘徊的薄云朵。
云朵离的最近,这一听到尖叫声之后,便想也不想,就朝屋子后头拐了过去。
一到屋后,当看到晕死在地的竹青,和被蛇群渐渐围拢的薄凤眠时,惊愕的不行。
而随后,再看玉笙寒屋子后窗上的两个窟窿,什么都明白了过来的云朵,就只剩下怒,“薄凤眠,你想干什么!”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真是太心软,每回给的教训实在是太轻了,这死孩子竟然一点记性都没长!
“别吵,四姑姑你会吓到它们的。”薄凤眠蹲下身,大眼睛不满的看了一眼已经朝自己走过来的薄云朵,忙挥手制止。
薄云朵嘴角抽搐,放眼望去,但见这死孩子都快让涌上去的蛇群包了饺子了,居然还说这样的话,他到底,“薄凤眠,你脑子该不会让门给夹了吧?”
说着,她腔调一变,一脸严肃正色,“赶紧躺地上装死,听见没?不然这些蛇会吃的你骨头都不剩!”
她现在倒是想过去救,还反而不是那么容易,这些一看就很毒的花蛇实在数量太多了。
就这过去还差五米的距离中间,也已经被蛇堵满了,除非她双肋生翅飞过去,不然也就只剩下踩着这些蛇过去了。
显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她一招之内,就能把这些毒蛇就地解决,不给与任何毒蛇反击的机会,否则,只怕薄凤眠这熊孩子没救出来,她就要白白的先搭上一条小命!
于此,脑子里几秒的过滤,她便只想到了先让薄凤眠装死这一条。
然,对于云朵色厉荏然的恐吓,薄凤眠根本置若罔闻,非但不躲着点,还反倒朝涌动过来的蛇群,去伸出了双手,配上一张洋溢着天真笑容的脸蛋,就好像要去化解万恶的小天使。
薄云朵捂额,简直要被气晕了,“怎么就生出你这样是非不分,丑恶不分的傻缺——”
嘴上骂着,可她手上已经拿出了武器,是那些原本对付魇的青铜飞镖,镖身泛着幽蓝的光,显然被涂抹了剧毒。
这些飞镖也不是从别处来的,还是上回在某太子的不夜城,一道给顺手牵羊过来的。
这种武器比枪有一个好处和一个坏处。
好处是,飞镖不会像枪一样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可以远攻杀人于无形,而且方便携带。
坏处是,远攻的范围实在有限,连子弹射程的一半都没有。
就现在对付靠薄凤眠最近的那些头蛇,距离射程大概是在五六米,恰好是在飞镖这等暗器最好的黄金距离上。
也不管会不会待会儿自己要被蛇群反扑报复,骨子里的那股热血劲儿,根本就容不得她多想,容不得她有丝毫的犹豫,十指一张,夹在指间的飞镖就瞄准了那些头蛇射去——
可没想到手刚一动,突然横生出一只大手来,用力的扼制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根本无从发力,夹在指间的飞镖便乒乒乓乓的脱落到了地上。
“魇先生?”云朵偏过头,看到身侧伸手制止自己的男人,脸色几度变幻。
她本来想赶紧追问笙寒病况的话,在看到被蛇群已经包圆的薄凤眠时,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她用力将自己的手腕赶紧从魇冰凉的大手中挣脱,“还请魇先生让开,我的侄子现在小命垂危,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省省吧。”瞥了自己已经空无一物的大手,默默收回袖中,魇冷淡的瞥了心急火燎的云朵一眼。
遂,他的目光便转向了蛇群中央的薄凤眠身上,细长的狐狸眼儿,微微的眯缝了起来。
带着审视,带着锋芒。
云朵不明所以,下意识的随他目光望去。
就见明明刚才还情形迫切危险的薄凤眠,现在双手上已经缠满了一条条花花绿绿的毒蛇,而令人惊奇的是,这些毒蛇却并没有咬他或者伤害他,只是懒惰的缠绕在他的肢体上趴着,或是活泼好动的在他身上的衣服里钻进钻出。
这样的画面,哪里像是即将发生人命的血腥现场?
这分明就是小孩儿同小动物,正在天真无邪嬉戏玩闹的有爱画面好不好!
“……”薄云朵懵逼了。
谁能过来甩她两个耳光,让她清醒点?
“赶紧收起那副痴相,难看死了。”斜睨过去,见到云朵那副样子,魇就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但仔细看,却见他嘴角微微翘着,大手还忍不住去捏了薄云朵的鼻子一把。
害的薄云朵差点上不来气,一脸凶相的拍开了他的爪子,“烦人!”
魇的脸立刻就黑了,下巴一扬,“嫌爷烦人是吧,那是不想知道你弟弟的情况了?”
已经放心薄凤眠那熊孩子没什么危险了,薄云朵这会子自然可以全心关切玉笙寒的状况。
情急之下,反倒她自己主动去抓住了魇的手臂,“我弟弟他怎么样了?毒解了,连瘟疫也治好了?”
魇掀了掀眼皮,长睫垂下,视线冷冷的盯在薄云朵拽着自己手臂的一双纤纤素手上。
不高兴便罢,他反倒神色还有凝冰的趋势,“常听说薄家的四小姐,最喜欢做交易是不是。”
言及此,长睫微抬,他的视线再度回到五米开外在蛇群中玩闹的薄凤眠身上,眼底一抹妖异的青色划过,“爷现在就同四小姐做个交易,只要四小姐说说那个孩子的事情,爷就事无巨细一字不落的,告诉四小姐,舍弟现在身体的所有状况。”
*
时至正午,薄久夜这个早该下朝的宰相大人,现在却一脸倦意,神形狼狈的下了马车,一口气还没喘匀,就急切的往前院里的书房赶。
一推开书房的门,早就在书房里聚集多时的布衣青年们,还有还没脱下官袍的几个大臣,便立刻先拱手迎了上去。
“薄相辛苦了。”
“相爷为国为民如此操劳,实在是我等大燕臣民之幸事也。”
“诶是啊是啊,闵大人说的是啊——”
见到这些人都开始吹捧起哄起来,薄久夜半点没有高兴,不耐烦的抬手就打断,“比起这些吹嘘之词,本相倒是更希望你们能拿出点实质性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提议,一个计策也好。”
书房里,除了满屋子书架的书本和档案册子惹眼之外,也就剩下屋子正中的那张红木长桌,最是显眼。
这类桌子很是气派,倒是颇有几分现代开举国大会时,用到的那种会议长桌。
撂下这不悦不满的言词,薄久夜就径直上了长桌顶端唯一的那席主位落座。
刚才还溜须拍马的一干人等,都尴尬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或是地板精美的图案出神。
薄久夜也当看不见,自顾自的端起桌上的香茗,优雅温吞的品了起来,也不说话,好像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来喝茶的,把这里像是当作了茶馆。
一时,整个书房静默的有些可怕,鸦雀无声。
片刻后,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身青衣的公子踱步走进,那如玉般的儒雅温润,就像一抹点翠,顷刻温和了整个书房的沉闷氛围。
“怎么都站在这里,快坐啊。”青衣公子对诸人笑的如沐春风,自行往薄久夜下手的位置走了过去。
见其他人还是没动,青衣公子略有埋怨的笑道:“你们若是都不坐,我还怎么好意思坐的下去?”
众人赶紧对青衣公子一阵抱拳致歉,“容若公子先请坐吧,我们只是坐的累了,就想站一站,疏通疏通筋骨,容若公子无需在意我们几人。”
“是啊是啊……”
其余不会说的,就是一个劲儿的附和,只是附和间,都很窘迫的悄悄拿眼去看上座的薄久夜。
“容若既然请你们坐了,那就是对你们的敬重,怎么能驳了容若的好意。”搁下茶杯,薄久夜眼皮也没抬一下,话说的不轻不重不急不躁,不咸不淡。
让人实在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些一介布衣的青年才俊同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一番,又小心翼翼的看着薄久夜喜怒难辨的脸,才对容若公子客客气气的拱手道谢。
“多谢容若公子。”
“容若公子实在是客气,我等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呐……”
容若公子微笑对诸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继而才落座到了薄久夜右手下的位置。
其他人都很识趣儿的坐在离薄久夜较远的桌尾处的那些位置上,安安分分的端正着坐姿,却又如坐针毡似地,一个个的都坐的并不安稳。
长桌大概长有三四米,容若公子和薄久夜独占了一半的长桌头部,两人说话压低些声音,尾部的其他人几乎都听不清,也自不敢探头探脑的偷听。
“相爷,您猜我们府上,今儿个来了谁了?”容若噙笑,亲自端起茶壶,给薄久夜已经喝空的茶杯又添新茶。
薄久夜抬了抬眼皮子,斜睨他一眼,眸中精光几番闪动,“知我者,向来都是容若也,所以本相猜……是大夫。”
容若失笑,“相爷这话当反过来说才是,属下的心思都被相爷一眼看穿了。何况,这人可是自己上门的,属下才没有这个能力,能请的动呢。”
“你说的这个人,莫非……”薄久夜的眼睛一点点的亮了起来,最后璀璨如星,一掌拍案而起,“是他!”
*
随云院的房屋后。
薄云朵自然明白魇口中的听说,都是听谁说的,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微妙。
而一听到魇要向她打听薄凤眠这死孩子的事情,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怪异了起来,“我可以先问问,魇先生要交易这件事的理由吗?”
后面跟上来的老伯,在看到和百花蛇正玩的不亦乐乎的薄凤眠,又恰好听到自家主子和薄云朵说到了这。
这都不等自家主子说话,他连忙激动的凑了上来,“我的老天爷,云姑娘您是不知道,您这侄子好像是跟我们爷有一样的……”
“闭嘴。”魇凉凉的斜了老伯一眼。
见老伯知道自己多嘴而赶紧捂住了嘴,魇这才转眸回到云朵的身上,“其实交易的理由,已经很显而易见了,不是吗。薄四小姐如此聪慧过人,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这是拐着弯儿骂她笨,还是在骂她装傻?云朵这又是被魇噎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那个咬牙切齿啊。
都说这个世界上,你总会遇上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最能令你刻骨铭心的,除了你最爱恨的人,还有一种人。
——天杀的克星。
这种人你既不能得罪,还得讨好,更可恶的是,你还对他毫无招架之力,完全没有办法对付,处处都得被对方掣肘,说不定还会被一辈子压制的抬不起投来。
一想到这里,薄云朵就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一辈子都要被这个男人遏制,那还是她吗?
真是如此,那还真是生不如死,暗无天日,不如同归于尽算了!
“四小姐到底答不答应,爷很忙。”魇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一旁的老伯看在眼里,不由好笑的摇头,看来他们家主子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明明有千万个办法可以知道薄凤眠这个薄家小少爷的所有事情,偏偏,他的好主子要选最艰难的一种。
这不说到底,就是想逼云姑娘同主子他多说几句话吗?
唉,只怕就算是争锋相对的难听话,主子也会觉得甘之如饴吧?
啧,就是真不知,主子这么欢喜云姑娘,会不会越来越过火了呢?
“我看魇先生这不是在同我做交易,而是在威胁我吧?”薄云朵把万千情绪压下,皮笑肉不笑的挑眉驳斥,“我哪里还有不接受的选择。”
一个病人,就算现在治疗好了,后续还会有很多的问题出现,比如哪些注意事项,比如如何调理,这一个不好,就很容易留下后遗症,或是其它的并发症。
当初恐怕就是她的不注意,才让笙寒又不知怎么就染上了瘟疫。
---题外话---
后天飙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