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
小公主在车边度步。
她从未见过这车。
大多马车,都是板上车。马车的基座离地比较高。所以一些贵人老爷上车需要有人蹲下去当垫脚凳子。
但刘郁的马车当然不可能那么浮浅。
这是低坐马车,制作比普通马车考究多了。
就连车轮,也是钢铁打造的。
拉开车门,一抬腿,就蹬上去了。
“好了,赶紧上。”刘郁催了。
永淳公主道:“你这车,很少见啊。”
刘郁道:“大姐,咱上不上啊。”
永淳公主侧头给了刘郁一个薄嗔。
上了车,刘郁伸手往后一敲:“庆国公府。”
车夫是南王府找来的老人了,对北都的路十分精熟。
马车动了。
车夫也在感慨。
他赶车半辈子,就没赶过这么舒服的车。别的车夫赶车,眼前就是马屁股,距离又近,坐得也不好,动不动就要倦一只腿。
而他这马车,他坐得比车里的主人都高。居高临下,挥舞皮鞭,虽也是车夫,但那种得意,就别提了。
马车开动。
永淳公主又翻前账:“那个,我还没正式打算原谅你,你说话……太过了。”
刘郁叹了口气道:“真是我的错,其实我也有很多想法,当时正在看书,在瘾头上呢,叫您给打断了,我那时心气就不顺。后来看你也有点能耐,就想试试得罪你……”
永淳公主道:“啊?你故意得罪我?”
刘郁道:“有那么点意思,我这个人呢,爱静,不好动,你说给我安排这差事,动不动就要跑出来看大门,想安安静静看书都不行。所以我就想得罪一下你,要能让朝廷撸了我这官职,在家闭门思过,那就最好了。”
永淳公主道:“原来你还想利用我?”
虽是嗔怒。
却是薄怒。
说白了就是根本没生气。
这也是当然的。
刘郁可是知道,对付永淳公主这样的小姑娘,不能尽是顺毛捊,在逆反期的少年男女,他们喜欢的是真话,是交心,而非奉承。
永淳公主也是。她身边全都是奉迎她的,馋媚奉承这一套,早不值钱了。她这个年纪,想要的是朋友,是说真心话。或是,知心话。
“怎么是利用呢,”刘郁淡笑:“是互相帮助呀。”
永淳公主佯怒道:“哼,巧言令色。”
一边和永淳公主说话,刘郁一边思索魔眼和大印象智慧根眼的修炼。
魔眼的难练,是因为真气难以至眼。
眼睛的经络十分脆弱,所以需要用药力慢慢洗炼。又不伤眼,又要练眼,进步慢也就可以理解了。待药力入眼,形成能量,粗壮了眼部的经络,才可以容纳真气运行。
也就是说……自己可以试试,先用命轮加药力催化双眼和眉心。
等到位了,再把真气通过壮大的经脉运到眼部。
……
“话说,你知道我到庆国公府是办什么的?”
虽是路上简短交流,永淳公主已经原谅这个嘴上不干净的家伙了。
同时让她暗暗惊讶的是此人之博学多才。
不是引经据典,也不是夸夸其谈,而是什么事都懂,很多事都明白。就算她不明白的,对方也似全都明白。,之,跟这人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就让人产生了对自己自身才能的自卑。
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那种被一下子比下去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比如现在。
刘郁只是略加思索就道:“你说赚零用钱,是庆国公府家的喜事吧。庆国公府家的喜事……符冒在朝,要通知到府中后院,那是符娃,普通事不会有喜,莫不是符娃有喜,被封妃了?”
“这,都能猜到?”
永淳公主觉得不可思议。
刘郁耸肩:“是你说的,你说了庆国公府,你说了赚零花钱,我若再猜不出来,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不。
永淳公主知道不是这样的。
应该可以猜出来。
但不该猜得这么快和……精确。
这就太显得妖孽了。
不过,永淳公主还是低估了刘郁。
这哪里是让永淳公主赚点零花钱。
分明是慧贵妃借女儿永淳公主的手敲打一下庆国公府。
庆国公府的老国太,不论她对符娃是怎样的心思。
把符娃送到宫里以搏圣宠,这一步看似对了,其实却是个错。
由女色以固君宠由来都是最有效也最愚蠢的事。
后宫之中的争斗,那可是提心吊胆,你死我活。
符娃是后宫的宫女,她不是妃子。按规定,被皇帝上了也就上了。最多记录在案。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刻,上幸某女于何地。
没了。
是的。
就这么多,没了。
皇帝一时的兴趣,你还指望什么呢?
只不过,在未来,皇帝挂了,别的没有被记录的宫女到年龄可以回家,你就只能去尼姑庵。
除非……不得不记起你。
比如,皇帝玩了你一次,觉得你好玩,多玩玩,最后封妃。
还有就是,生下了孩子。
有子,就是大功。
皇帝是不能不给交待的。
再对照记录,就可以得到封赏。
一直以来,慧贵妃的后宫对手除了皇后就是后宫中有名位的狐媚子。
没想给一个提灯行走占了便宜。
不管怎么说,符娃是有了子。
庆国公府老国太多年的谋划算是成功了。
说不得,符冒的官位可能还要提一提。
一是有子。
二是符冒是清流,这号人嘴皮子厉害。
三是符娃起点低,在后宫里算是草根崛起,好说好听却不好看。
在后宫之中,想登居高位,没有特殊的来历背景,能行么?
一个小小的庆国公府还不够格。
所以慧贵妃的出手只是敲打一下。
让庆国公府见好就收,不要有不应该的想法。
一家便宜两家占。
这不,把女儿永淳公主派出去捞点钱。
这要说一下。
大殷的公主真的被管束的很厉害。
她们在宫里拿的是月例,公主只有在出嫁后,才有汤沐采邑。
之前是五百两月例。
以内廷采购的坑,五百两,能干什么?
虽然说受宠的公主很少有要花用的,大多数自有内府拨付,也有皇帝等上位者的赏赐,比如金铢银宝,首饰器物,丝绸金线什么的,却是要压箱底的,而不是变卖花用。
所以即使是永淳公主,手上真正有的,也不多。
既为公主捞了零用钱,又敲打了庆国公府,一举多得。
这才是慧贵妃厉害之处。
相比这位慧贵妃,太子,唉!
庆国公府,到了。
原本就很熟。
又是在东大街这样的地方。
叫了门,很快,就见到这一府的当家人。
大萧氏。
别看府里老国太霸道,符大娘子嚣张,其实在背后掌握这个家族的,却是大萧氏。
论心机,说手段,她才是庆国公府里的大波士。
看小公主的表演,这样的事,绝不是一回两回了。
大萧氏也是认出了刘郁,所以十分客气。
她暗中用手段,引刘郁出来。
先稳住小公主在主厅用茶,在偏屋亲见刘郁。
“郡马爷,你怎么……”
刘郁就随便说说。
大至意思是他现在是皇宫看大门的。
这点估计大萧氏是知道的。
刘郁看大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符冒也是打过招呼的。
符冒知道,他老婆大萧氏也该知道。
符冒虽比较宠小妾,喜欢在妾氏的房里安歇。
但大萧氏的智慧他还是要借重的,他可以和妾睡觉,但讨论家族大事,就只能跟大萧氏说。所以大萧氏在家里的位置从来都是雷打不动,坚如磐石。
刘郁看大萧氏的脸,知道她果然是知道自己情况的,就接下来道:“我原不该来,一是听说是府上的事,多留了点心。二来也是因为来的这位不简单。”
大萧氏惊愕道:“不是宫里的公公么?”
刘郁笑了。
大萧氏递了一张汇票。
一千两。
刘郁笑笑。
大萧氏知道少了。可她一来好财货,比较小器吝啬,二来好东西都压箱底了,谁手边随便都有好东西啊。
只得灵机一动道:“隐丫头又画了几幅画作,郡马爷喜欢,回头挑几幅?”
符隐到底也是女孩子。
但大萧氏毫不犹豫地卖了这女孩。
刘郁果然动容,笑容可掬道:“好说好说。”
这才低语:“宫里的公公也是不一样的。这一位,虽非内廷要员,但却是慧贵妃西凤宫的人。”
慧贵妃!?
西凤宫!?
大萧氏暗暗庆幸,这是交好了刘郁。
别看小公公不是内廷要员。
也不看看内廷是什么地方。
内廷的公公,那在宫里可都是祖宗式的人物。
倘若真是内廷的公公,会为这么一点屁大的小事出宫么?
所以是内廷的公公反是假。
而慧贵妃的西凤宫可是非同小可。
在宫里,权势之大,连皇后的东凰宫都要避让三分。
神鸟不敢东边鸣,佳丽全部朝西凤。
大萧氏胆颤心惊:“慧贵妃娘娘……她……”
刘郁忙话道:“没事,没事,慧贵妃在宫里高傲惯了的,没想到她严防死守那么紧,还是让姑娘钻到了空子,得了身子,所以,封赏是一定的,此之大势,慧贵妃也不敢违逆,她虽嚣张的,但一直得帝宠,就是因为她懂得分寸,做事不过线。再说,她要对付的是皇后娘娘,符姑娘应该是没事的。说白了,这件事只是慧贵妃心里不爽,来讨点好处罢了。若是操作得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大萧氏心领神会,又愁苦道:“可是,这多少合适呢?”
刘郁道:“宫里宣旨的三万,慧贵妃的人,至少一万。”
那就是四万两银子。
大萧氏不是没钱。
庆国公府没有。
林详的银子有得是。
不过那笔钱已经入了库,取钱动静太大。
还是找谢家当这个冤大头。
当下向刘郁道了谢,大萧氏就找小萧氏“借”银子了。
这个借,自然是有借无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