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人还是拒绝了。
诚如刘郁说的那样,谢家最雄大的就是八百家遍及大殷全国的商铺。
可以这样说,有这八百家铺子,要什么商货,了不起慢点,但绝无没有的可能。
只消八百铺子在,整个大殷都在给这个庞大的供货体系输给商货。哪怕是在赔钱,但只消这个系统在运行就成。
所以谢家人自己也是很清楚八百铺子的作用,轻易怎么可能出手?
虽然谢家现在已经时不如昔,但三代积余,几百万两的银子还是有的。勉强支应还可以再撑些年。
不到最后一步她们怎么可能出售自己名下的这诸多商铺。
不过这亦在刘郁算计之中。
你不能把别人都当傻子。
他打算慢慢来。
八百家铺子,不处理好那些亏损的商铺,就意味着谢家要不断的往这些铺子里赔钱。
这许多计算下来,谢家每年共计要亏几十万两银子。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哪怕谢家是家大业大亏损得起,但一年几十万,还不计谢家人自己的吃喝花用,排场挥霍,纵有再多钱,有出无进又能支持几许?
但既然坐刘郁的马车,关系还是要搞好的。
见刘郁格外疼爱小丫丫那个女孩,谢小姑娘拿出许多自己的旧衣裳给刘郁。
当然不是给刘郁穿的。
而是给小丫丫。
大户人家,纵使一件衣裳做出来只穿几下,都不经水,不过二三年功夫,必要换新的,不然便是不讲究。
谢家纵再不行也不差这些许衣服钱。
这些衣裳因太小,却做工精致,不好白白扔掉,亦不便赏赐下人,就这么的积留下来。
遇到刘郁怀里的小丫丫,正好可拿出做当人情,省了银钱打点,又落下人情好处,岂不美哉。
衣裳确实不错,刘郁也不是矫情人,当即毫不客气地收下。因为大了点,刘郁叫来红提,她的针线还可以,虽绣不出精美花样儿,刘郁也不图那个,只要会缝针即可,哪有不行的,只是把袖子裙裳改短些。
不过虽是如此了也不好老穿改更过的。
所以当路经城镇,除了采买行车吃用物资外,刘郁给丫丫买了一箱箱的衣服鞋袜,把小丫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此外刘郁和一般人不同,不搞那么多规矩,去约束,限制,管教小丫丫,什么读书礼仪吃样坐相一概不加理会。而是给她买了许多大大小小新奇百怪的各式玩具。
还有很多小孩喜欢的吃食。
比如果脯糕点,水果肉干,糖葫芦,面皮人等等。
小丫丫可开心了,她几曾享受这个。
有了这个小丫丫,一路的旅途竟也不无聊了。
有事没事把小丫丫拉出来,听她大哥哥甜甜地叫,开心的笑,烦恼都没有了。
再和萧氏母女细说一些个家长里短左右亲故坊间趣事乡俗俚语野闻奇话,竟颇多解闷,也不觉长路漫漫颠苦愁绪了。
就这么一路上,说说笑笑,眼看就要到南平卫了。
大离河直抵南平卫,是太宗皇帝登基后建立的。
当年太宗夺位,大军从北至南一泄千里竟无阻挡。
当然,阻挡其实是有的。
不过后来那些人下场都惨不可言。
瓜蔓抄诛十族,捉妻女以充教坊司,使北军汉日以继夜光顾,须臾不休,至孕仍不止,堕其胎仍乃续,至死方休,且不赦子孙,凡其后者充贱籍,世代持操贱役,为娼为奴。
这是那些顽抗到底的人的下场。
这里说的不能阻挡是真正让人无法绕行必须迟滞也要攻坚的雄关坚城。
当年太宗皇帝挟十四万铁骑大军马踏山河连败虚宗皇帝大军,绕了两座反抗强硬的坚城南下,在内应帮助下,径直入了南都,平定天下。
事后太宗皇帝也觉得很险。
如果南都不开城门,没有内应。
如果南都前有一座坚城守卫让太宗大军无法速下。
那么,勤王大军就会围困太宗十四万大军于城下。
太宗大军多为骑兵,粮草消耗远胜普通兵马。
更是远骑奔袭作战,后勤根本不足。
介时粮尽,其军必败。
可惜没有如果,太宗到底笑到了最后。
在太宗定都北都后,就在北都往前百里修筑了南平卫。
任何南方起事者想入北都只有攻坚南平卫城。
南平卫连接大离河,出河道更可直通大海。
漕运海运皆可也。
遥望南平卫,也就快到北都了。
行在官道畅途,众人心思都松了起来。
虽非皇城脚下,未及天子之都。
但坐望南平卫,必屯大军,在这四野哪里会有什么江湖盗匪,自然是可以太平无事的。
何况是人多常走的官道。
虽说人少些,现在更不见什么人,但所有的人都没有多想。
就在这个时候,袭击开始了。
先是从两边射出一波狠辣的箭雨,当先南王宫甲就有十几个宫甲当即惨死,更有二十余人受伤。
“竖盾,布阵!”
宫甲卫虽然受到袭击却是训练有素,他们百人在前百人在后又分左右五十人在刘郁谢家左右侧护卫。
虽然孙科一时难以照料到全部,但精锐的军队是不消说的。
凡百夫必有长。称总旗。
总旗下设两小旗,小旗下设五个两司马,每两司马下为两个司马。一司马连自己在内统管五人,规格十分严谨。让最小队伍都拥有指挥战力。
前军遇袭,不要孙科这位旗本校说话,下面自有应付。总旗发号施令,他麾下五十枪矛手,三十牌刀手,二十弓弩手,当先让牌刀手冲前回缩护住车队前头。
那三十牌刀手分两排。
一排蹲下布盾。
后一排冲上在原先基础上架一层。
使盾成墙,有一人左右高。
枪矛手在后,随时透过盾墙向前扎刺。
更有弓弩手上弦搭弓,随时进行远程攻击。
但防得了头防得了尾防不了两边。
这是一个包围圈。
前方袭击,后方抄尾。
非止如此,还有人从两边跃出冲杀。
两边护卫的南王宫甲只有五十人一边,还要拉开长线,防卫十分薄弱。竟是被一下子就杀透了。
因为之前怎么也想不到宽阔的官道也会被设计得如此完美的伏击。
转眼间,那些敌人,一批黑衣甲士杀了出来。
黑衣,黑甲,青面獠牙的鬼面具,花梨刀,护臂盾。
一水的装备显示这是一支强悍的队伍。
其中一个高大甲士,一身甲具装备明显超出常人,更是手持一杆长兵,一把狼牙槊。那槊上犬齿倒钩,有如贪狼利牙。
一经挥舞,两名南王宫甲竟被腰斩。
腰斩者,死之酷刑也。
南王宫甲军中袍泽,孙科识得部下每一人的名姓。看到兄弟般的手足被杀,还是如此残忍的死法,顿时目眦欲裂,不作多响,抽出了他的铜首刀。
一般单刀,轻者七八斤,重者一二十。
孙科这把,将近三十,重量十足,可以力拼长兵。
他也是豪勇之士,扑上去就是一刀。
长兵敌将一声厉吼,一招横扫,一力降十会。
铛!
孙科手臂发麻,虎口都要裂开。
对方力大,竟非是他可以及者。
刘郁已然在外,一看就道:“孙将军不可以出事。”
白崇恶点头,对孙科心生好感。因为孙科知他底细却不欲追究,给足他面子,何妨一救。对岳独恶道:“看好东家!”
岳独恶抽出盾刃护卫在旁。
老丁也垂下原本抱臂的双手。
白崇恶一步冲上,人自半空,向长兵汉子出手。
他先双臂一振。
大鹏乘风起,扶摇上九重。
再一扑如猛虎下山。
腥风卷十里,猛虎下山来。
抖手打出一拳。
劈掌不是刀,一炮打过来。
这是劈炮掌。
长兵汉子本是占了上风要斩杀孙科的。
但感知到白崇恶的动静,当即把长兵一横,举过头顶,硬抗这如天灾隆临的一击。
梆汪汪一声响。
长兵汉子连连往后,一二三,又两步,这才拿桩站稳。
他低头一看,虎口竟然破了。
手中长槊的槊杆子不住嗡嗡颤动。
白崇恶眉头不可觉察的一颤。
手掌隐隐作痛。
那可是槊杆子。
习武之人,特别是如白崇恶这样的高手,最喜最想要的兵器模过于一杆趁手的长兵了。
但奈何好的长兵难得啊。
虽然说有白蜡杆子,但那东西练习一下劲力犹可,打仗战斗嘛,到底还是差了槊杆一筹的。
白蜡杆虽说弹性十足,可到底不及槊杆子厚重硬实,韧性弹劲,只能是在没有槊杆情况下的代替品。
如果有选择,还是槊杆子好。
就如现在。
白蜡杆子绝不会像槊杆子一样震伤到他的手。
哼。
白崇恶身子一蹲。
鬼虎神功。
那长兵汉子吃了一个亏,倒不是说他多弱。
而是他化解了白崇恶那迅猛扑击的冲击力。
事实上此人武功不俗。
要知道白崇恶军中武学杀法凶凌,与敌交手,往往是三招两式就把人打死了。和这个长兵汉子交手,他居高临下强拳猛击,本该至少也是重创此人,但却得了无事,足可见长兵汉子本身的功力也是不俗。
他吃了一亏,顿时大怒,长啸起来,舞槊如风,车轮一般转动,向白崇恶打来。
白崇恶抽身避过一槊,未及对方抽槊,猛踏一脚,踩在槊头上,往下一压。
长兵汉子手腕发力往上提拉猛拽。
白崇恶借势跃起。
人在空中,又呈扑击之势。
却在此时,一道风起,一袭青影白衫的男子飘然而至,有若如云,呛啷一声长剑出鞘,挥剑一抖,长剑发出铮吟指向了下了马车的刘郁。
对此白崇恶立时知道这是一个不逊于己的一流高手,岳独恶和老丁只怕不是对手,当即从怀里摸出采取河边同一规模大小选制的飞蝗石,就手打出。飞蝗石在暗器中的好处是速度快,份量足,可以起到最直接的效果。
那青白剑客一声怒吒,回手一剑把白崇恶的飞蝗石斩落下却是失了原本一击必杀的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