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最近接了个委托，要跟盛大打官司。”姜词斟酌着用词，慢吞吞说道，“我觉得比较棘手，想跟你多打听点消息，看能不能帮上忙。”
陆星瀚动作一顿，眼眸里似有厉色划过，但如风起涟漪，很快归于平静，“盛大？我记得，这案子原告不是撤诉了吗？”
姜词手指蜷缩，尽量自然的说，“他们还撤诉过？为什么？”
陆星瀚直觉不对，按他对卓航的了解，既然答应放弃，就不会再做无用功，可姜词说的又好像的确有那么回事。
难道说，是后来觉得不甘心？
“原告撤诉是因为自身污点很多，如果继续打官司，很有可能被盛大抓住把柄，得不偿失。”陆星瀚解释。
真这么简单？
姜词想到卓航避而不谈的态度，觉得当中恐怕还有内情。
陆星瀚问，“这场官司，从明面上来看，完全没有打赢的机会，难道他和林远那边又有新的方向了？”
林远是谁？姜词愣住，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原告代理人之一。
至于方向……
姜词哪里知道，她微顿，扯了个谎，“具体情况，师傅没跟我说，不过再过段时间应该就会重新提起诉讼，你能帮我查查盛大，看他们有什么弱点吗？”
陆星瀚飞速运转的脑袋，忽然停住，他看着姜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情绪。
刚才他说的名字，完全是信口胡诌，姜词没有听出来，还顺着话锋骗他。
刹那间，陆星瀚心头浮现一口恶气，他忍不住想，如果换成江景湛，姜词还会费尽心思的撒谎骗他吗。
情绪起伏的厉害，他握拳，手背青筋根根分明。
姜词疑惑看他，“可以吗？”
阴暗里的那些情绪，好像忽然遇到养分，疯狂蔓延生长，陆星瀚克制着出声，“可以，最近我会关注，有消息通知你。”
“好，谢谢。”姜词笑。
她卸下心事，发现桌上还没有吃的，顺势说，“先点菜吧，今天我买单，想吃什么尽管点。”
陆星瀚接过菜单，低头翻看的时候，仍旧有几分余光放在姜词身上。
上班的缘故，她今天穿着件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头发妥帖的挽在脑后，经过一天奔波，有些许碎发掉落，随着她动作一晃一晃的。
好像晃进陆星瀚心间，挥之不去。
……
吃过饭，姜词跟陆星瀚告别，坐车回老宅。
陆星瀚坐在车里，看着逐渐远去的出租车，启动引擎，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
姜词回到北城那么久，始终没有提及住在哪里，他也试着去查过，但没有任何消息，今晚，他一定要知道。
出租车停停走走，陆星瀚耐心的跟在后面，随着路程渐进，他心里隐约浮现某个猜测。
直到看见那车缓缓拐进江家老宅的路口，陆星瀚猛踩刹车，急停在原地。
几秒钟后，他降下车窗，昏黄的路灯投射进眼眸，照出盘桓在里面的晦暗情绪，它们化作怒火，怒号着要冲出眼眶。
难怪……难怪他找不到姜词住址，原来是在江家老宅。
陆星瀚捏紧方向盘，想要冲出去抓住姜词大声质问，质问她为什么还要回到江景湛身边，质问她为什么不肯回头看看自己。
江景湛到底有什么好的，让她受尽折磨也要回去！
陆星瀚表情阴沉不定，最后掉头离开。
姜词走进家门，发现老太太居然坐在楼下，身上穿这件藏蓝色外套，应该是刚回来没多久。
“奶奶，你今天出门了吗？”姜词换鞋，走到她身边坐着。
老太太精神状态看起来要比前面好很多，至少双颊有血色了，只是因为手术消减下去的肉还没有回来，还是显得憔悴。
她反手握住姜词的手，“嗯，刚去医院拆线回来。”
姜词一愣，算算时间还真是差不多，可她最近忙着各种事情，差不多完全将这件事给忘在脑后了。
她抿嘴，有些愧疚，毕竟老太太之所以会生病做手术，有大部分原因在她。
“对不起，我给忘了。”她说。
老太太哭笑不得，点点她鼻尖，“那有什么的，就是去医院拆线而已，你尽管自己的事就行，对了，今天孩子乖吗？”
她话题一转，目光落到姜词肚子上。
姜词心跳漏了两拍，反应慢半拍的回答说，“挺、挺好的，都没怎么闹我。”
话音落地，她心里浮现出淡淡的焦虑，随着时间推移，孩子的事情肯定瞒不住，现在奶奶期望越大，到时候失望越深。
如果，她受不了刺激，直接再进医院怎么办。
姜词咬唇，有些失神。
老太太说完话，没等到回应，再看姜词表情，俨然心不在焉，“小词，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姜词回神，笑答，“没事，我在想今天看到的案例呢。”
“老太太，少夫人，吃饭吧。”保姆适时走过来。
两人止住话茬。
姜词虽然在外面吃过饭了，但其实肚子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她和陆星瀚坐在一起，心里觉得别扭，实在没有胃口。
这会儿倒是可以再吃一顿。
姜词扶着老太太往餐桌边走。
家里人都在，唯独不见江景湛身影，姜词有些心急，怕他在外面应酬要到半夜才回来，那她根本没机会找他提及坦白的事情。
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听到她心声，刚落座，门口忽然传来动静，姜词扭头，竟然发现江景湛从外面走进来。
他面色淡淡，眉头微蹙，看起来不太开心。
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姜词捏着筷子，闷闷戳着碗里的饭，怔怔想着，以后，她似乎连问句“今天过得怎么样”都没资格说。
“景湛回来啦，赶紧过来坐着吃饭。”老太太招呼他。
江景湛颔首，脱掉外套随手交给保姆，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姜词，走到自己位置坐下。
“来，多吃点肉，你最近看着瘦了不少。”老太太亲手往他碗里夹了块肉，紧接着，又给姜词夹了个丸子。
大概是终于拆线、不用再闷在房间里的缘故，她今天看起来分外开心，脸上的笑容都没落下去过。
她说，“小词，你快点吃，多补补身体，孩子都几个月了，都还不显肚子，肯定是是吃的太少了。”
姜词猛地捏住筷子，迅速抬眼看向江景湛。
后者恰好看过来，微不可见的冲她摇头，大概是在让她安心。
姜词稍稍平静，她低声说，“好，我会多吃点的。”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
接下来，她好像找到了新的乐趣，自己也不吃，光盯着姜词，只要她碗里的菜一空，立马就夹点其他的填补进去。
可怜姜词胃口就那么点，明明已经吃的九成饱，还得苦哈哈的继续吃，最后，实在扛不住求饶，“奶奶，我再吃肚子就要炸了，今天就到这吧。”
“饱了？”老太太意犹未尽，“你才吃多少就饱了，还是吃的太少，难怪那么瘦，要么再吃点。”
姜词面露惊恐，“我真的吃饱了，明天再吃吧。”
老太太遗憾收手，“那好吧。”
逃过一劫，姜词暗暗呼气，没等放松，江景湛声音忽然响起，“你今天下班后去了哪里？樊高说没接到你。”
莫名的，姜词觉得有些心虚，她看眼江景湛，抹去后半段行程，直接说，“我去医院看了下师母。”
她说完，发现江景湛视线依旧定在自己身上，便解释说，“我师母身体有些不舒服，最近住院准备开刀。”
江景湛可有可无的应声。
明明看起来并没有异样，但姜词却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人一旦疑神疑鬼起来，看什么都会觉得有问题，比如江景湛垂眼的模样，和他嘴角的弧度，在姜词看来，都像是动怒的征兆。
可是……她的回答，应该没问题吧。
姜词心里惴惴，反复研究着刚才的话，视线有意无意的往江景湛那边飘。
后者注意到她动作，心里冷笑，看来还知道担心，明明去见过陆星瀚，却偏偏要隐瞒下来，要说没点问题，谁会相信。
江景湛看着眼前的饭菜，胃口全无，他放下碗筷，起身淡道，“我吃饱了。”
他往楼梯方向走，姜词记挂着澄清的事，当即就想跟过去，谁料坐在斜对面的宋依然突然问道，“江太太，你怀孕具体多长时间了？”
姜词顿住，心里发慌，同时烦躁的很，怎么今天莫名其妙全都要围绕着孩子的话题，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至于时间，她倒是记得。
因为流产后，姜词怀念孩子，每天都在算着日子，“快要十六周了。”
“那确实不小了呢。”宋依然柔声说，“前段时间，我光顾着照顾老太太，忘记提醒你，这怀孕以后，每个阶段该吃什么，其实也是有讲究的。”
她身体微微前倾，脸色认真的似乎真心在为姜词考虑，“有些东西吃完，对宝宝有好处，有些吃掉，却会对胎儿造成影响，最严重的的，会导致胎停流产……”
老太太听的吓了一跳，“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