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两人面对面坐在火堆旁,身边躺着个已经包扎好的伤患,俱是沉默不语。
上官孜芸不知道这个任性的王爷又在装什么深沉。不过那个传说中的内力真心好用,他只是用手捂在她掌心好一会,她的身体居然逐渐回暖,连带衣服也给烘干了。
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她终于忍不住开口:“王爷,你说他什么时候会醒?”
霍渊等了一个下午她主动示好,不曾想她一口便是问那个少年的情况,心中的邪火烧着不知名的酸水,仿佛咕噜咕噜冒着泡。
“死不了。”他没好气道。
“要真死了我不就白救了么。”上官孜芸郁闷道。她连乞丐都没施舍过一分半毛,第一次做好事就赶上个事关人命的,别到头来还救死了。
这边刚想着,那边的少年手动了动,幽幽转醒过来。
上官孜芸忍不住挑眉:“哟,活了!”
看他自己慢慢挣扎要坐起,上官孜芸想上前搀扶他起来。霍渊一眼看穿她的意图,马上起身,扶着他到旁边的树干上倚着。
少年轻咳了声,上官孜芸给他递上水壶。待他喝了几口水,又递上一只貉子腿给他:“先吃饱,吃饱才有力气讲故事。”
少年有些愕然地看了她半响才接过食物,斯条慢理吃起来。
霍渊看平日淡漠的上官孜芸居然对一个陌生少年如此关切,颇有些为自己忿忿不平。
火是我生的!貉子是我打了烤好的!伤口是我让影三包扎的!你跟一个小你几岁的少年献什么殷勤献什么殷勤!还亲人家嘴!
心头似乎有头小恶魔在咆哮。霍渊阴沉隔着火光看着上官孜芸,突然反应过来。他这是抽的哪门子风?上官孜芸的事与他何干?
可她是本王的贵小姐!一日未谴出王府,一日都是本王的人!
那又如何?是不是贵小姐又于本王何干?
“别吵!”霍渊忍不住揉着太阳穴低喝。
少年与上官孜芸同时诧异抬头看向他。霍渊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上官孜芸却一脸敬佩看着他:“内力好也有苦恼。霍公子这是被蚊子吵烦了吧!”
“咳……”少年突然一阵猛咳。上官孜芸看看他,把水壶递了过去:“没人和你抢,慢慢吃。”
少年微微一笑:“在下只是觉得,小姐想法的甚是…可爱。”
上官孜芸蹙眉:“难道不是吗?”她是真那么认为的!
霍渊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又开始冒酸,不由冷哼一声。
上官孜芸有点头痛。这又是脑回路出什么问题了,怎么又开始不阴不阳的。
在微妙沉闷的气氛中,少年终于宣告吃饱。
上官孜芸由衷佩服他,居然能在这种氛围那么淡定地把东西吃完,也是个人物。
不等她开口,少年便向她缉了下手:“在下左伊,感谢小姐和公子救命之恩。”
霍渊捕抓到他快速看一眼上官孜芸后垂下眼,又微微发红的脸,冷哼一声。
什么毛病。上官孜芸瞥一眼他锅底般的黑脸,无视他的抽风:“你怎么一身伤掉水里去了?”
左伊垂下眼睑,淡淡道:“仇杀。”
上官孜芸看着火光中还有一丝稚嫩的俊朗少年,哦了声后不再追问。有些感慨,真是个草芥人命的时代,还是法制社会好。
“今日未时我去查探过潭边,因何不见你?也不曾闻到打斗声。”霍渊蹙眉问。
“当时在下在树洞中躲避仇家,屏了气息。之后想出去寻些食物,不想失足跌进潭中。”左伊淡声道,似乎在说的劣境是旁人经历,与他无关。
上官孜芸看他那一身的伤,眉头轻皱:“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她生平第一次救人,难道救好了再给人家杀了?她也不可能把他带在身边。可怜的人那么多,她帮得了几个?
“你倒是有心。”霍渊冷哼一声道。
“……”上官孜芸无语看着他。她没打算带他回去大王府蹭他的粮食好吗?
左伊看着两人,微微一笑:“两位不必费心,在下重任在身,不会麻烦两位安置。”
上官孜芸点点头:“那我们送你到旁边小镇养伤。你这样走路都没法走,别给我救活了你却把自己弄死了。”
左伊有点吃惊地看着上官孜芸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眼睛微弯,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霍渊看着上官孜芸,心中泛着莫名的酸。她似乎和平日一般,又似乎对左伊亲近异常。再看看左伊看着上官孜芸亮晶晶的目光,他突然觉得救他是个错误的决定。
上官孜芸看他一脸高深莫测,只当他在意左伊的复杂背景,不做他想。
“二位如何称呼?待在下了结此事,自当登门报答恩情。”左伊认真看着他们道。
霍渊瞥他一眼,淡声道:“救你的是那位小姐,与我无关。”
上官孜芸用树枝翻弄着火堆漫不经心道:“不用了,我也是寄人篱下。”
一句平淡的寄人篱下,在霍渊听来却异常刺耳,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二位若是日后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可到凤飞镇的云轩阁找我。只要道出‘伊凤何向左’,便会有人前来知会与我。”顿了顿,他又看着上官孜芸淡笑道:“在下定会保全自身性命,以求报答小姐恩情。”
“伊凤何向左,”上官孜芸喃喃重复一遍,点点头:“我会记下,改天恢复了再用。”毕竟得罪了好几个人。
左伊听她这句话听得云里雾里,霍渊却懂了。
“你就那么确定能恢复以往的一切?”霍渊沉声问。
上官孜芸抬头看他一眼:“霍公子放心,到时肯定还个里里外外都完完整整的人和记忆给你。我这身毛病,我全部带走。”
“你又去往何处?”霍渊眉尖深蹙问。想到这样的上官孜芸或许会消失,他没来由感到一阵烦闷。
“从哪来回哪去,”上官孜芸看看他,懒洋洋道。
“小姐不是本国人么?”左伊听他们一人一句忍不住好奇问。
上官孜芸想了想,笑道:“人是这里的,意识不是。”这么说能听懂吧?
“……”他能说不懂么。
上官孜芸看他眼里淡淡的问号,耐着性子对他道:“我现在是失忆了,以前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但是有个人说我过个一年半载会恢复以前的记忆,而现在经历的事我会忘的一干二净。如果有天我顶着这张脸却不记得你还柔柔弱弱地找上你的话,那肯定就是以前的记忆恢复了。人还是这个人,只是意识换了一个。到时你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就对了。”
上官孜芸,我帮你到这了,背上的伤就别惦记了,反正当时痛的也不是你。她在心里默默道。
“你是觉得凭我还保护不了你?”霍渊冷着一张脸道。这个女人,居然当着他的面向另一个男人求助!
上官孜芸叹一口气:“是我最近得罪人有点多。”
霍渊冷笑一声:“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有啊。所以霍公子,如果你没有帮我觅到良婿的话,那就好好保护我。”上官孜芸把玩着树枝幽幽道。
听到这番相当于示弱的话,霍渊的心莫名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你保持如此莫要恢复便是!”
上官孜芸瞟他一眼,轻飘飘抛出几个字:“想太多。”
霍渊心底猛然一沉。透过火堆看着上官孜芸,她正百无聊赖地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忽明忽暗的火光打在她神色平淡的脸上,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似乎不曾入过她的眼她的心。
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把思绪和视线投在她身上太多。他已经在向她走,可那个人,非但靠不近,还越来越远。
---题外话---
好吧,没看官。
默默地写给自己看……
写得差不多再默默开个新坑。
亲儿子亲女儿酝酿太久,放出来溜溜,溜给自己看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