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绢帕(1 / 1)

说来说去,还是要那串佛珠。

二夫人急道:“母亲,那串佛珠是我为兰姐儿求的,也早就知会过姑爷了,连兰姐儿的婆母都是知晓的,若是此时给了桂姐儿,兰姐儿姑爷那边可怎么好?岂不是让人觉得咱们家净拿空话套人么,又怎么让兰姐儿抬得起头来!”

萧桂笑容淡淡的道:“母亲这佛珠还没送出去呢,便知会的大姐婆家人都知道了,知道的说您是心疼大姐,不知道还以为咱们萧府倒要巴结着他们蒋家呢!”

二夫人气得手都哆嗦了,“桂姐儿,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嫡母,你竟敢这般不敬嫡母!”

萧老夫人握着二夫人的手,宽慰的拍了拍,对萧桂道:“既然你母亲都已经知会过蒋家了,那这串佛珠必得送过去了。你姑爷是个上进的,仕途上的事你不懂,便别多想了。”

二夫人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又不肯在萧桂面前失了气势,硬是将眼泪强憋回去了。

萧桂敢恶心二夫人,却不敢对萧老夫人不敬,点着头应了,“祖母都是为孙女好,孙女都听祖母的。孙女只是想起大姐,便觉得自己可怜,大姐是嫡出,有人放在心尖儿上疼爱,不比我这庶出的……”

萧老夫人淡淡道:“咱们萧家的姑娘都是一般受疼爱的,以后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她懒得再跟萧桂纠缠,便对二夫人道:“既然桂姐儿也叫你一声母亲,你便也别厚此薄彼了,正好过几日咱们家要去大恩寺上香,你便也为桂姐儿求一串罢。”

萧桂立刻将脸贴在萧老夫人膝上,欢喜地道:“祖母待孙女真好!”看向二夫人,“多谢母亲了!”

想了想又问萧老夫人,“这回是全家一起去大恩寺?能住上三天三夜么?”

萧老夫人心中冷笑,人家为自己亲闺女在佛祖面前跪了三天三夜,当你也有这么大的脸呢?不愿再应对她,便敷衍道:“到时再说吧。映容,我有些累了,扶我去次间靠一靠。”

映容是房妈妈的闺名,房妈妈便笑着道:“夫人姑娘们不若也回去歇着吧,坐了大半晌了,定是累得慌了。”

众人才忙起身告退。

萧央她们三个落在后面,萧宁低声对萧央道:“你那时还是个小傻子,可不知道你这二姐做过的事,比这难看的都有呢!她还真以为自己变成了凤凰了,就因着她这名字,嫁到曾家后,竟将原本的一园子梅树都砍了,亲自看着改种了桂树,还将那园子改名冰蟾苑。以为自己是嫦娥呢,我看啊,她比那癞□□还招人烦!”

萧央方才便瞧着萧桂虽然妆扮的精致,瞧着煌煌,两颊却有些瘦削,适才她抬起手臂时,萧央还瞧见上面有一道青痕,虽不明显,却像是被人抽打所致。

像是知道有人在背后说她,萧桂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没敢再招惹萧宁,便笑着对萧若道:“四妹怎么还不过来?可是不愿意跟二姐一道儿回去?”

萧若快走了两步,低头道:“不是。”

萧央回到观山阁,见纪柔正坐在东次间的核桃木小炕桌前,看她在描红本上写的字,见她回来,纪柔便笑道:“阿央的字写的端端正正,竟不像是才学着写字的。”

萧央跑到纪柔跟前,纪柔便将她抱起来,放到炕上。

抱石将萧央穿在外头的夹袄脱下来,又沏了两盅杏仁茶。

萧央小小的抿了一口,她这个继母倒是没什么坏心思,非但不争不抢,反而一味的躲避,想了想便对纪柔道:“方才二姐回来,二婶娘和三婶娘都在祖母那里陪着,母亲怎么没去?”

纪柔有些不自然的道:“我身子有些不适……”

萧央上前拉住纪柔的手,郑重的道:“母亲不用怕二姐和三婶娘,您的身份比她们还高呢。再说还有爹爹呢,二姐或都三婶娘欺负您了,那就是伤了爹爹的脸面,爹爹定然不许的,祖母也会帮着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会帮着您!”

说得屋子里的丫头都笑起来。

纪柔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是暖暖的,捏了捏萧央的小脸,柔声道:“好,以后有阿央帮着我,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

二房住在西侧那片院子,二夫人在正房,三位姨娘都住在旁边的跨院里。因叶姨娘身边有两子需要抚育,便单独住了一个小院,还是二老爷亲自题的名,叫扶云阁,暗含了叶姨娘的闺名锦书。而另外两位姨娘,夏姨娘和曹姨娘则是住在福缘榭中。

大姑娘萧兰已经出嫁了,二夫人却仍留着她的院子,日日派小丫头打扫,萧桂原本是同萧若一起住在漪芷院的,自从萧桂嫁人后,那个院子便是萧若一个人住着。

从寿安堂出来,萧桂连面上的和气都不愿意维持,话也未与二夫人说一句,直接就去了叶姨娘的扶云阁。

叶姨娘刚哄了四少爷和五少爷睡着,放下床幔,吩咐丫头在次间看着熏炉,熏炉上正烤着四少爷和五少爷的夹袄。他们二人今年不过四岁,正是贪玩儿好动的年纪,院子里有雪未化,便非要去玩儿雪,丫头婆子们哪里挡得住,衣裤自然是都湿了。别的倒是罢了,只管洗了慢慢晾着,夹袄却是不好干的,等半干的时候,便放在熏炉上细细的烤,又香又暖和。

叶姨娘只比二夫人小了三岁,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保养得再好也不年轻了,等二老爷再有了年轻貌美的姨娘,她也只能像夏姨娘和曹姨娘那般枯守着。但是夏姨娘和曹姨娘好歹能得个衣食无忧,她得罪夫人那般深,若她失了宠爱,还不得被夫人踩死!

她不想坐以待毙,才一心指望着两个儿子将来能出息,自然是将这两个儿子疼爱到骨子里去的。况且二老爷只有她生的这两个儿子,将来二房的产业还不得都归了她儿子么!

像是看到了将来自己掌家那一天,都没注意到萧桂进来。

萧桂没让人通禀,自己挑帘子进来,便见叶姨娘凝望着两个弟弟,轻轻嗤了一声,“娘如今只记得儿子,只怕早就将我这苦命的女儿忘到脑后去了!”

叶姨娘这才转身看见萧桂,萧桂才回府时便命人通知她了,她知道萧桂先去了寿安堂,她女儿这性子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故而也从不担心萧桂被别人欺负了去,便笑道:“娘怎么会忘了你呢?快过来坐着!娘知道你回来,亲手做了你最爱吃的酥皮栗子糕,知道你爱甜的,特意放了许多糖!”

萧桂心里仍有些不快,“别是两个弟弟吃剩下的,娘才舍得拿出来给我的吧?”

叶姨娘自是知道自己这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徉怒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倒还吃起你两个弟弟的醋来!娘这般用心的教养你两个弟弟,还不是为了将来你弟弟出息了,也好做你的倚仗么!”

萧桂拿着一块酥皮栗子糕,幽幽道:“娘把我嫁到曾家去,也是为了将来能给弟弟们助力吧?娘可是一心都为着弟弟们着想,却亲手把女儿往火炕里推!”

叶姨娘这才觉着不对,忙道:“可是姑爷又出去胡天胡地了?”却也无可奈何,连二老爷在曾子铮面前都说不上话,她又能如何,只得劝慰道:“男人都是这般的,就爱些新鲜颜色,没过几天便腻歪了,你又何必与他置气!”

萧桂冷哼一声,“他去秦楼楚馆儿我又何曾管过他了,谁知这几日他竟连家门都不回,前日好容易回来,我伺候他梳洗,在他袖口里发现一块手帕,绣得可是精致得很!”

叶姨娘松了口气,“不过是一块帕子罢了,许是在外吃酒时哪个不要.脸的贱.人塞给他的,哪里值当你生一回气!”

“娘着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萧桂冷笑,“若是那乱七八糟的女人送给他的,我又何必在意?那块帕子绣工精细,花样儿竟是王嫔娘娘活着时亲手画的!王嫔娘娘擅画,画的蟋蟀戏草独一无二,还是后来镇国公夫人瞧着好了,借来描了样子,才在宗亲里面流传开。那花样儿是从王嫔娘娘那里流出来的,又只在宗亲这个圈子里传,谁又敢让这花样儿落到外头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手里去?不要命了么!”

叶姨娘在这后宅待了二十年,盛宠不衰,自然不是那没心机的。听到这里便沉默下来,这帕子若是那些妓.女.娼.优送的,自然不足为虑,但若是哪个宗亲贵女送的,桂姐儿这地位才是岌岌可危了。桂姐儿嫁过去已经两年多了,肚子半点儿动静没有,那曾子铮又岂是个守规矩的,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来!思虑了半晌才压低声音道:“那块儿帕子呢?”

萧桂面上冷笑着,眼泪却止不住流了出来,“他发现帕子不见了,便疑心是我拿走的,我不承认,他竟随手拿了藤条打我。最后那帕子还是让他搜了去!”她将袖子挽起来,细嫩雪白的肌肤上竟布满了一道道青痕!

叶姨娘腾地就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他竟敢这般搓磨你!你怎么不去告诉你婆母?出了这等事,你婆母怎么也该管一管!”

“告诉她又能如何,她才不会帮我,少不得还会让她嘲讽一顿!”萧桂笑着仰头看向叶姨娘,“娘这回知道我在曾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吧?当初娘让我想法子勾.引曾子铮,还坏了他跟光禄寺少卿嫡女的亲事,如今可是得到报应了!”

叶姨娘紧紧抱住萧桂,心里似压了重锤,堵得说出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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