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1 / 1)

简胜男两眼放光,“抢亲啊,有趣有趣!阿忱,到时也算我一个。”这年头还有抢亲呢,真是希罕少见。若是阿屷真要抢亲,自己这做大嫂的定要前去凑个热闹,帮个人手。

沈忱失笑,“用不到你。”有阿爷,有爹爹,有我们三兄弟,还用得着你老人家出马?胜男,你那花拳绣腿,也就是在家里冲我发发威,出不了门的。

简胜男笑道:“沈大人看不上我这三脚猫功夫么?来来来,咱们先打上三百个回合。”沈忱抱拳,“夫人请了!”两人虚比划几下,沈忱佯败,“夫人厉害,沈某心服口服!”逗的简胜男粉面含笑,十分开怀。

“……前天晚上,小不点儿被她哥哥给扔出去了。”耳房炕上锦绣铺陈,丫丫和解语倚在炕上说悄悄话,“您猜猜她为什么被扔出去?”

解语微笑,“为什么?”等到听丫丫说了前前后后,解语笑容越来越愉悦,“棠郎?怪不得被扔。”棠年那样的风采,却被亲妹妹口口声声呼为“棠郎”,可怜孩子。

“丫丫,你快活么?”解语轻抚丫丫的鬓发,轻声问道。丫丫挪了挪,靠在她怀里,脸上有梦幻般的笑意,“快活,娘亲,我很快活。”

解语低头看看女儿,心中柔软,“乖宝贝,你快活就好。”阿屷要娶小不点儿,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支持的。儿媳妇么,只要模样好性子好,儿子喜欢,那便足够了。身份不身份的,南宁侯府毫不介意。丫丫嫁给棠年,实非所愿。女孩儿家嫁人,夫婿重要,他那个家也很重要。棠年是庶子,嫡母又不通透,这样的婚事,并不理想。

可谁让丫丫喜欢呢?阿爹、无忌和三个孩儿都英雄善战,若是丫丫有这样的家世,还不能任性些过日子,却又何必。难得丫丫喜欢,由着她罢。

“那时候您问过我,若真嫁了棠年,能不能真心敬爱他的生母姨娘。”丫丫扬起头,“我说能。您并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娘亲,您是嫌她身份低微么?”

解语微笑摇头,“对于我,身份根本不是问题。丫丫,是贵为九五这尊也好,或是贩夫走卒也好,在我眼中,都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我从小所受的教育,是“人人生而平等”。虽然已经换了一个时代生存,但是这观念已深入我的血液和骨髓,怎么也改不掉的。身份从来不是问题。

“我从小在安家长大,没见过姨娘侍妾长什么样。咱家更甭提了,你爹爹看都不看旁的女人一眼。”解语悠悠说道:“咱们既没和姨娘妾侍打过交道,心里自然没底。我是怕你遇到个心计深沉的,或蛮不讲理的,把大好年华用到内宅争斗上,不值当。”丫丫你这年纪,应当快快活活的享受青春。

“棠年和小不点儿的亲娘,看起来很温婉。”丫丫心中内疚,原来娘亲虑的是这个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对我也很好,您放心。小不点儿是她亲手养大的,您看看小不点儿就知道,能养出来这样的孩子,她定是个好的。”

解语含笑看了丫丫一眼。傻孩子,这还用你说?我和你爹爹答应这门亲事之前,自然是把棠年生母的事打听清楚了。小不点儿是要娶进门的,有个什么样的亲娘无关紧要。你是要嫁出去的,谢家自老太爷老太太起,是个什么脾气什么禀性,凡和棠年有关联的,我们都细细查探过。

“娘也疼疼我们。”简胜男人没到,声音先到,“敢情只有丫丫是亲的呀。”丫头们打起帘子,简胜男和江笑寒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都是盈盈含笑。

“大嫂二嫂快上来,我疼你们。”丫丫拍拍身边的白狐坐褥,调皮的笑着,“来靠着我,一边一个,不偏不倚。”她和简胜男、江笑寒这两位嫂嫂向来亲热。

简胜男和江笑寒是来催她们回去入席的,自然不会依言上炕,“好妹妹,外祖母一人听戏闷,还要你陪着才好。”不只外祖母,外公他们也要跟你说话。丫丫,快起来吧。

解语直起身子,简胜男和江笑寒忙上前去扶她,倒惹的解语一笑,“胜男,笑寒,我还没那么老。”简胜男和江笑寒都笑,自家这位婆婆真是与众不同,总是怕老。若是换了别家,婆婆们定是催着“早生贵子”。自家婆婆却从来不急,“有人唤我婆婆,还不算太老。若是有人唤我做祖母,那可是真老了。”

解语和丫丫下了炕,对镜理过妆容,简胜男、江笑寒一左一右陪着,回到厅中。谭瑛淡淡看过来一眼,“丫丫,来外祖母身边。”有话问你。

丫丫乖巧坐在谭瑛身边,谭瑛问什么就答什么,把谢家吹的天花乱坠,务必要让外祖母放心。“外祖母,您若不放心,亲去看看。”丫丫笑吟吟握住谭瑛的手,“我住南园,有门通街,您只用见我,不必见谢家人的。”知道谭瑛性子清冷,不爱应酬。

谭瑛问完,丫丫又被祖父们叫过去,事无巨细好一通盘问。“我下个月便能回来住了,很快的。”丫丫老老实实的交代完毕,安慰的说道。

“无忌真是笨死了。”傅深最为不满意,“居然是谢家七个月,张家五个月,很该换过来!”给谢家五个月我都嫌多,无忌这笨女婿,气死老子了。

“胡说,我家阿雱才不笨!”沈迈怒冲冲指着傅深,“你有十几个儿子,谁及得上我家阿雱?你孙女得有几十个吧?哪个能在娘家住五个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无忌不用和我儿子比,和我闺女比正好。”傅深打不过沈迈,气势一下子低了,“无忌和解语比,笨不笨?”至于我那些个孙女么,丫丫是丫丫,她们是她们,不可同日而语。我丫丫可是举世无双。

沈迈冲着傅深吹胡子瞪眼睛的发脾气,却终是不敢说出“阿雱聪明,解语笨”这样的豪言壮语。南宁侯府一向是他怕张雱,张雱怕解语,解语才是那个最厉害的人。

沈迈和傅深吵架,岳培和安瓒温和劝解。丫丫坐在四位祖父身边,心里暖暖的,觉得很踏实。从小到大被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着,真是幸运。

一直到日暮时分,丫丫和棠年才离开南宁侯府,坐上回家的马车。沈忱、岳池和张屷送他们回到谢府,“对不住,祖父们舍不得妹妹,多留了会子。”谢老太爷、老太太乐呵呵道:“应该的,应该的。”留兄弟三人吃了茶,方许离去。

四太太见棠年夫妇回来的晚,已是心中不悦。碍着老太爷老太太,却不好说什么。听说他们回来后还到静馨院坐了会儿,更是不高兴。自己这嫡母婆婆面前不过是走个过场,那姨娘婆婆倒真心孝敬了?

四太太想发作丫丫,没那个胆子,怕丫丫真变成公主,自己倒要向她下拜。想发作何离,却也甚为不便。何离近来愈发谨慎,一言一行都中规中矩,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肯多走一步话,要发作她,不好寻由头。

四太太正犹豫着,这晚谢四爷来了。“后日棠儿和郡主进宫。”谢四爷交代着,“后日我早早的要上朝,你替他们看看,可有什么纰漏没有。棠年他们年轻小孩子家,不知道轻重。”

四太太见丈夫倚重自己,心中自是高兴,温柔答应了,“玉郎放心。”谢四爷摸摸下巴,又说了一件事,“郡主推了圣上一个封赏,我也推了圣上一个封赏。”

四太太吃了一惊,忙问,“什么封赏?”有封赏,做什么要推掉?谢四爷轻叹,“一定要推辞的,不能受。圣上体恤棠儿生母身份卑微,要破例封阿离为宜人。你想想,这如何使得?阿离若有了诰封,咱家岂不乱了,是以我坚辞。”

把四太太感动的,“玉郎真好。”何离如今有了状元儿子,郡主儿媳,若再加个宜人诰封,她还是她么?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到时自己这做正室的,平添多少烦难。

“你是个贤惠的,必定不会难为阿离。”谢四爷看着妻子微笑,“若阿离被难为了,棠儿难免心疼,少不得去为生母讨封诰。以圣上对郡主的宠爱,封诰易讨之至。若果真如此,咱们有的烦。”

“不会,哪里会?”四太太忙道:“玉郎,一定不会。”有儿有女的,又不能卖了她,又不能打杀了她,只不过是骂几句打两下出出气而己,不顶什么用。还不如通不理会她,由着她去。横竖依着谢家的规矩,莫说她有一个状元儿子,便是有十个八个状元儿子,她也一辈子只是妾侍,翻不出天去。

十一月初五,丫丫和棠年进宫拜见了皇帝。皇帝看着一对新人,疲惫面容上有几丝欣慰笑容。看阿嶷这气色,夫婿待她定是极好。如此,朕也放心了。

午间皇帝留膳,棠年、丫丫跟皇帝同坐一张桌子。棠年是头回跟皇帝一起用膳,仪态优雅,举止斯文,皇帝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多少人在他面前,是会不知所措的。

丫丫新婚的头一个月,日子平静而幸福。每天和棠年一道去到萱晖堂请安问好,陪老太太一起用早食。之后或是在南园交颈私语,恩爱缠绵,或是在园中赏花赏雪,饮酒炙肉。瑞年、锦年、流年时不时过来添乱,有三位小姑子在,日子颇不寂寞。

晚上,有时会到静馨院跟何离、流年一起打牌。流年摇身一变,从常输变成常赢,时时神气的伸着手掌,“丫丫,哥哥,给钱给钱。”

谢四爷一开始看见丫丫在,避走。后来避的气闷,坐在一边看。流年常拿着一把好牌眼气他,“爹爹,我又赢了!”到最后抱起自己的银子,满脸爱慕之情,“银子啊银子,我爱死你们了。”看的谢四爷脸色发绿。

到了十二月初一,南宁侯府早早的着了人来接。住对月是习俗,没什么好说的。老太太虽不舍得,还是笑咪咪送走孙子、孙媳妇,口中很是大方,“多住几天也使得。”

棠年和丫丫含笑应了。这立码要过年,都住不满一个月好不好,多住几天,难不成我们在处头过年?您该哭了。爹爹会亲自出面捉人去。

在郡主府过了半个多月神仙日子,腊月二十三,棠年和丫丫回了谢家。“小年了,必要回的。”老太太见他俩回来,眼睛咪成了一条线,“好孩子,知道你们懂事,一定会早回。”

丫丫拉着老太太的手,叽叽咕咕说着话,“我娘家有两件喜事呢。先是大嫂肚子不舒服,接着是二嫂吃饭没胃口,请了大夫来,您猜怎么着?都有身孕了!”祖父们、爹爹、大哥、二哥都乐的合不拢嘴,倒是娘亲,淡定的很。

“喜事,真是喜事!”老太太很为南宁侯府高兴。沈忱和岳池成亲本来就不早,可不要紧着怀孩子么。“丫丫,你大哥二哥都成亲生子了,只剩你小哥哥。依你小哥哥的人品,可该寻个什么样的姑娘家方配他?”老太太为南宁侯府高兴过后,又替南宁侯府担忧。南宁侯三个儿子,只有小儿子跟他姓张。要是丫丫的小哥哥也像大哥一样成亲晚,南宁侯想抱上跟自己一个姓的亲孙子,可有的等了。

丫丫笑而不语。再等两年,两年后小不点儿长大,小哥哥好娶她回家了。可惜瑞年、锦年亲事还没定下,要不很该先放个定才是,安安小哥哥的心。

腊月二十六,郗氏恶心呕吐,少不得延医诊治。“恭喜恭喜,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大夫拱手道喜,得了厚重的红包,乐呵呵去了。四太太亲到沁园跟郗氏说了一通养胎事项,老太太赏了一堆贵重药材补品,合家欢喜。

谢家过了一个吉祥和乐的春节。一出了正月,张雱便向谢四爷要人,“晚鸿,对月都没住满。”七个月五个月那个先不说,对月补上先。

谢四爷闷闷回到家,硬着头皮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笑咪咪答应,“去吧去吧,明儿就去。”丫丫去住了个对月回来,她娘家两位嫂嫂有喜,延儿媳妇也有信儿了。再住上一回,丫丫也该怀上了吧?

到了三月初,棠年和丫丫本该回谢家的,却迟迟未回。谢四爷心里犯嘀咕,“无忌,你也太霸道了。”霸着我儿子儿媳不放,要我亲自上门不成。

三月初三,解语亲自来了谢家,“丫丫这几日一直犯困,昨儿请了个大夫来瞧,似是有喜了。日子短浅,也说不太准,要过些时日才有准信儿。虽如此,七八成是有了。”

老太太眉毛弯弯,“不是七八成,是十成十!”我就知道,含山郡主府是个有福气的地方,回去住准有好事。“丫丫先在那边住着,莫移动了,过些时日再说。”老太太和解语达成协议。

三月中旬,大夫笃定说道:“郡主确是有了身孕。”这下子丫丫安生了,暂时也不必回谢家,在爹娘兄嫂眼皮子底下养胎。棠年被谢四爷叫去夸奖了一番,又被皇帝叫去夸奖了一番,回来后盯着丫丫的肚子傻乐。不过他虽然傻乐,也是眼波流转,形容昳丽。

丫丫在自己的郡主府养胎,老太太、大太太、四太太等人亲来看过她,嘱咐了无数事,丫丫一一应了。棠年和张雱、解语一起照看丫丫,外面凡有不好的消息,概不令丫丫知道。

二月下旬,南京已是传来“太子重病”的消息。三月底,太子薨逝。皇帝大为哀痛,谥为“端贤太子”,葬太祖陵侧。太子妃徐氏无出,太子逝后,徐后心灰意冷,在皇家寺庙出了家。

六月,朝臣请立太子。九月,皇帝下旨立辽王为储君,抚军监国。自此,辽王名正言顺接管了朝朝廷事务。除重大军情、国事外,皆由辽王处置。

辽王妃卓氏,被册为太子妃。太子妃出身平民之家,依例荣封母族。太子妃父亲卓行,被封为临安侯,赐了府邸。“这往后,还要封国公呢。”京城权贵之家私下议论着。更有些心思灵活的,已打算结交新任临安侯。虽说只有一代,可卓家是皇室亲眷,日后辽王登基,卓家的富贵又会上一层楼。

也很有些不屑一顾的。“平民,还不知是杀猪的,还是宰羊的。”天朝这一百多来的后妃之家,那个惨不忍睹还用说么?仁宗皇帝的亲娘隆穆太后,家里是泥挖匠出身!

等到临安侯一家入了京,众人各自惊异。太子妃的父亲、两位兄长、一位弟弟,仪容温文尔雅,竟全是举人!不过中举之后,却不参加春闱,不考进士。仔细打听了,卓家代代如此。在乡间种着地,读着书,中举是为了免税收杂役,不受人欺凌,卓家男子,却是不做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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