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顾函玉确实醒了, 但我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顾先生，顾太太，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顾长卫和张舒琳在最初时被告知说顾函玉醒了, 俩人怀着忐忑、紧张、激动的心情匆匆赶到研究所, 如今又被告知，顾函玉人虽然醒是醒了, 但她有了认知障碍，将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混淆, 已经不认识他们夫妻了, 并且, 她失去了现实世界的记忆, 她以为虚拟世界的才是真实的。
张舒琳的眼睛有些红, 但她忍着没有哭出来：“没关系，能醒来就很好，活着就好，忘记我们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长卫性格内敛、严肃, 他沉默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她？”
顾函玉的认知障碍对父母来说不是大事，但是对研究生的人来说却不是小事――这说明他们实验的某个方面出了问题。顾函玉是第一个醒来的植物人，她的情况是否也会发生在别的病人身上, 这都是需要他们考虑的。
陈主任道：“可以。如果你们能唤醒她的记忆的话, 更好。”
顾长卫和张舒琳道：“我们会尽力试试。”
陈主任带着顾长卫夫妇前往顾函玉所在的病房，她如今住在一个单人病房里，每天来往的人只有医生、护士和研究人员, 她虽然一直躺在营养修复舱中, 但是那些蓝色液体是好东西, 它们给她的身体提供了营养，也让她的肢体一直保持着柔韧, 不像别的植物人那样，身躯会变得扭曲，在醒来后还需要大量的复健。
她的身体只是些微的僵硬和不协调，经过几天的训练，她已然能够缓慢的行走，顾长卫和张舒琳过来时，她正站在窗前晒太阳，望着窗外发呆。
“顾函玉至今不愿相信我们所处的世界才是现实，她以为我们都是骗子，刚开始她还试图逃跑，没办法，我们只能带她到研究所外去看了看，还给她看了这个世界的电视、新闻，还有我们这个世界的一些电子产品，例如最基本的，手机。”
虚拟世界模仿的是一个世纪前的世界，当时的科技水平尚且不像现在这样发达，触屏手机是当时最先进的手机，科技产品的命令也局限于手动和声控，如今“意识”科技盛行，只要与产品与自己的连接，那么只需要“想”，就能完成这些动作。
顾长卫道：“多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舒琳看着站在那儿、活生生的女儿时，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捂住嘴巴，忍了又忍，擦干眼泪，才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出现在顾函玉面前――因为顾函玉如今不认识他们，他们怕自己会吓到她。
陈主任推开房门，“顾函玉，你的家人来看你了。”
顾函玉闻声回头，果然看见顾长卫和张舒琳站在门口，顾长卫是偏威严的长相，长得也十分高大，约莫有一米八，张舒琳看起来则是温温柔柔的，一身深色长裙看起来优雅大方。
“玉儿……”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妈妈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能醒来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张舒琳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顾函玉，她高兴的胡言乱语，呜呜哭泣。顾长卫走到母女俩身边，他高大、沉稳，像是保卫她们的大树。
陈主任一直在观察顾函玉，她有些僵硬的被人抱着，脸上看起来有些茫然，又好像被触动，慢慢的，她眼睛红了，眨了眨，眼泪滑出眼眶。她看向他，好像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陈主任激动而期待的道：“这是你的亲生父母，你虽然不记得他们了，但你的身体记忆和潜意识还记得他们！你仔细想想，快想想，有没有想到什么？想起什么了吗？”
在陈主任的连番催问下，她沉默摇头，摸到自己脸上的泪水也觉得意外：“我只是觉得，他们给我的感觉很温暖。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张舒琳抚摸着她的孩子，“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想不起来我们也是你的爸爸妈妈，你依然是我们的女儿。”
顾函玉弯了弯嘴角，有些腼腆的微笑：“嗯。”
陈主任摇头叹息，他失望的离开了病房。
作为顾长卫和张舒琳的亲子时间，他们和顾函玉讲了好多她曾经发生的趣事，从小时候说到长大，也说起她发生车祸时还只是个大学生――那场车祸意外，是他们至今的痛。如果醉驾司机没有肇事逃逸，如果顾函玉及时得到治疗，她或许不会伤得那么严重，以致最后变成植物人。虽然最后肇事司机被抓住了，但这挽回不了顾函玉受到的伤害。
“对了，小宋听说你醒来的事情，她也很高兴，给我发来消息，说她下午就来看你。”
“你还记得小宋吗？小宋是你最好的大学同学，你们住一个寝室，周末的时候你经常带她回家来玩。自从你出事后，她一直忙前忙后，这一年来和我们的联系也没断过，逢年过节也会发消息过来。”
“唉……”
小宋名叫宋小清，是个长得十分乖巧可爱的小姑娘。
顾函玉吃着张舒琳亲手做的小饼干，看了宋小清发来的慰问信息，大多是说叔叔阿姨保重身体，最近天冷了，小心不要生病，又或者是节假日发来的节日快乐。张舒琳大概也有些迁怒和抱怨，宋小清发来的信息她最初一个字都没有回复，到了后来才几个简单的回应。
她端端正正的坐着，看完了信息，轻轻笑着说：“我很想见见她。”
顾长卫和张舒琳没有因为顾函玉失去记忆而表露出十分明显的痛苦，女儿的苏醒已经带给他们足够多的快乐，女儿活着，便已经胜过一切。
下午的时候，那个名叫宋小清的好朋友终于来了，张舒琳领着她进到病房，顾函玉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她穿着一条纯白色的及膝裙，她扎了一个公主头，柔软的长发散落在肩头，耳朵上是珍珠耳环，因为行走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她眼睛红红的看着顾函玉，跑过来和她拥抱：“函玉，你终于醒了！我担心死你了！”
顾函玉僵硬的被抱着，缓缓推开她：“抱歉，我不记得你了。”
宋小清这才有些抱歉的擦了擦眼泪：“对不起，我忘了，我见到你太激动了。”
顾函玉了解的点头：“我知道，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
宋小清破涕为笑：“虽然你失忆了，但没关系，我们依然是好朋友！”
顾函玉道：“嗯，既然我们是好朋友，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夜里十点过出现在校外吗？我有点想不明白，那个时间我为什么没在宿舍。”
宋小清：“……”
她自责的沉默，满是歉意的说：“都怪我，那天我的前男友突然来找我，说见不到我不会离开，我没办法，只能出去见他一面，我们当时在学校外面的烧烤店，他喝了些酒，我想走又走不了，后来又突然下起暴雨，你怕我被雨淋回不来，也怕我被欺负，所以来给我送伞，想接我回寝室……我如果知道你来给我送伞，肯定会阻止的！那样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真的很对不起，函玉，我没想过会害你出车祸！都怪我！”
顾函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宋小清咬唇道：“对不起……”
顾函玉看着她，她的眼睛是如墨的黑和纯粹的白，眨也不眨的看着一个人时，莫名有一种让人心惊的力量：“希望我快些恢复记忆，这样，我就能想起我的好朋友了。”
宋小清：“没关系，恢不恢复记忆并不重要，你能醒来就是我最高兴的事情了，我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顾函玉歪歪头，拧着眉说：“但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宋小清说：“曾经的记忆都是很重要的，你不要勉强自己，你的脑袋受过那么严重的伤，我们也担心你强迫自己去回忆，会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
顾函玉笑笑：“谢谢。”
宋小清也跟着笑了：“谢什么，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顾函玉道：“你过得怎么样？我车祸的时候刚好大三，如今刚好一年过去，你应该毕业了吧？现在已经在工作了吗？”
宋小清摇摇头：“没有，我还没有毕业。”
“为什么？”
“想到你在医院受罪，我就没办法安心学习，而且我一直忘不掉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我经常做噩梦，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看过医生也没有好转，妈妈担心我的状况，把我接回家就近照顾。其实我已经休学一年了。”
“休学？”
“嗯。不过现在好啦，你醒了，我的病也会很快好起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学校上课！”
顾函玉和宋小清交换了联系方式，宋小清的探病时间也到了，她依依不舍的离开病房，并承诺很快再来看她。
顾长卫和张舒琳也没办法一直陪着顾函玉，研究所不同于一般的医院。
他们离开时，顾函玉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签约让我参加直播的事情，有告诉过别人吗？”
顾长卫和张舒琳摇头：“没有，我们签了保密合同，不能告诉任何人。怎么了？”
顾函玉：“没事，我只是问问，那你们知道《守护天使》里的顾函玉是我吗？”
顾长卫沉默片刻，说：“不知道，他们一开始没有告诉我们你是谁、会在哪里直播，更不知道是直播的是哪种类型、什么内容，因为我们是和研究院直接签订的合同，大概担心我们在剧情不合心意的时候中途要求终止合约，怕我们泄露秘密，又或者怕我们在现实世界操纵舆论吧？而且如今各种各样的直播平台有320家，每分每秒都有几十上千万的直播间在播，我们找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在某鱼看见你的名字上了热度榜。”
“当时我们也不确定是不是你，问了陈主任，他们没有明确承认那就是你，但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太了解你，你的性格和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我们不会认错。那时候你被弹幕骂得很很厉害，我们想为你说话，但是很可惜，我们被禁言了――也因为这个，让我们更加确定那就是你。”
张舒琳气愤的说：“我都不明白，有些观众就跟没脑子一样，一直在骂你，明明你都没有做错什么！”
她还有些幼稚的补充一句：“我讨厌那个顾媛媛，她太虚伪了。”
顾长卫也颇为认同的点头，看来也被顾媛媛气得不轻。
顾函玉没忍住笑了。
在护士的催促下，顾长卫和张舒琳结束了第一次探望。
顾长卫和张舒琳走后，顾函玉再次被推进实验室，这里面遍布着各种她说不上名字的器材，同时还有几个歌手岗位的工作人员，不只是陈主任和张博士，同时还有几个执行张博士命令的助理。据说都是高校高材生。
“《守护》断播一周，外界都吵翻天了，还有些阴谋论说真正的你已经脑死亡，你的粉丝都在为你祈祷，想要一个真相，而我们和某鱼签订的合同还没结束，不仅研究资金不能到位，还要赔偿巨额违约金，现在必须送你回去，安抚观众，你只需要把你没走完的剧情走完，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们再将你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