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向以旅游城市闻名海内外,虽是由渔村慢慢发展起来的,著名景点一点儿也不比文化底蕴厚重的古城少。正因为它的新兴,城市道路的规划更具有前瞻性,四通八达的交通街道使这个海滨城市联络有通,随处可见的公园更是使得S城获得了园林城市的美称。
正是凤凰花开的季节。凤凰木作为S城的市树被广为栽植。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鲜红的花朵与鲜绿色羽状复叶给这城市上了浓墨重彩的一色,热烈而朝气。岁月经年,那抹火红早已深入人心。
望着窗外大朵大朵的赤红,连我也不由感到“一日之计在于晨”的积极了。当然坐在驾驶座上的希望绝对不可能会这么想,每天接送我上下班的苦差事落在闲人希望身上,只怕他此刻正迫不及待的想把我遣返回乡,好自去睡回笼觉的。我去实习的工地在城乡结合部,离家有段距离,舅舅经常出差,又不放心我一个人上下班,就强迫希望每天早起送我,看着一脸愠色又对我无可奈何的希望,我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了。
“下车。”希望不冷不热的说,我一手拿上书包轻轻松松跳下车,对着希望眨眨眼睛,笑说:“下午早点来哦。”“麻烦鬼。”希望丢下一句话,甩开车尾,绝尘而去,我好心情的背上书包朝项目部走去。工地施工员对我已经很熟悉了,大老远就在跟我挥手喊道:“今天要不要来看钢筋啊?帮我放样!”从一开始小心翼翼的跟我搭话,到现在当着我的面也大讲荤段子,俨然已把我当兄弟看待了。我又一次体验了什么叫“土木的女生是男生,土木的男生是畜生。”
带我的师父就是舅舅的朋友,也是这儿的项目经理,几十栋别墅加上二十几栋高层住宅楼,项目不可谓不大。大会小会不断,他忙得无暇分身,只在第一天带我熟悉一下场地就把我扔在项目部“自生自灭”了,好在施工员大都是刚走出校园没多久的年轻人,见我又肯听他们聊天又肯给他们打下手的,自然争相要我跟随了,对我也颇为照顾。
一早就看到陈楠、周斌拿着一沓图纸朝这边走来,我连忙跑上去问他:“陈楠,你们去哪?”他晃了晃手里的资料说:“还差一点没弄完,你是不是没见过泵送混凝土?走,带你看看去。”说着抛给我一个安全帽。我连忙接住,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也似,跟在他们后面走。周斌笑嘻嘻的回头跟我说:“你可跟紧我们,保安轻易不让人进去的。”我一口一个好答应着。
工地上一片杂乱,到处都是水滴,脚手架外裹得一层厚厚的保护网几乎就阻隔了阳光,使得楼里阴气沉沉,就算是大夏天也难免让人后背一凉。我紧紧跟着他们,小心翼翼踏着他们走过的地方。越往上走,未拆的模板越多,光亮越小,他们惯走这些地方,并没有慢下步子,我因为心急想跟上去,不提防一脚踩错,竟踩上一块模板,我只觉得一阵刺痛,连忙抬起脚才发现正踩上两枚凸出的钉子上,我吓得一哆嗦,喊:“我踩到钉子!”周斌一听我发颤的声音忙回转身来,见我已然坐在已经拆了模板的楼梯上脱鞋袜,袜子上洇开了一大片血红,而脚上的伤口还在慢慢的滴血。他倒着实吓了一跳,几步走到我面前,问我有没有事,陈楠拿起被我踩过的模板,看了看才说:“还好这钉子没生锈,先把她弄下去再说。”我还来不及反应,他们两个已经一人一边把我架起来往楼下走了。
附近几个工人看到两个大男孩扛着一个女孩下楼都好奇的凑过来,看到一路得血渍就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赶紧用力拍几下,血得放出来。”“小事小事,踩钉子正常得很,一年不踩也得踩上几根呐,血放了就没事了。”我一听愣了,保安大叔已经一手拿了一块木板,一手握住我的脚,一下一下用力的拍打下来,我尖叫着用力去抓周斌和陈楠,他们叫苦不迭:“大姐,快放手啊!”
希望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我正翘着脚坐在项目部办公室悠闲的喝凉茶,他面色沉沉的看着我:“活该!”我一见了他,立马扔了凉茶,用力挤出两滴眼泪,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希望长叹一声,拦腰把我打横抱起来往车上丢,又说道:“壮汉,你该减肥了!”我气到笑起来,争辩道:“我哪里胖了!”“哪里都胖。”“……”
希望带我去医院打破伤风针,一路抱着我上上下下,医生见到我们这架势以为是什么大事故,结果不过是两根钉子,医生倒笑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我连忙摆手:“我男朋友哪这么丑。他是我哥。”。我坐在长廊的椅子上看着希望跑前跑后的去给我抓药,心里暖暖的。
希望拿完药又把我抱到注射科打针,护士见到我们却反常的转身回去捣鼓仪器,冷冷说道:“药放下,男的出去。”等希望出去,我才弱弱的问道:“姐姐,打哪里啊?”护士一手拿着针筒,一手弹着针尖,不耐烦的说:“谁是你姐姐?裤子脱了。”我吓得不敢再说话,乖乖的半坐着打针,心想白衣天使都这么冷酷了吗?
打完针护士一面收拾器材,一面对进来要抱我出去的希望说:“你也未免太小心了吧,就是踩了一个钉子,至于吗?”不知为何,语气里有股醋味。希望仍抱着我,不回头的说道:“我愿意。”我抬眼往他脸上一扫,希望还是平常一副万事无所谓的冷淡模样,我悄悄回头,正看到护士杏眼圆睁,柳眉倒竖,看来是真生气了。我又迅速往护士胸牌上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在希望怀里轻轻喊了声:“哥。”希望明显的顿了顿,扯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闷闷的应道:“嗯。”
走出一段距离后,我才说:“刘珏?”“多事。”希望淡然的说。我笑起来:“你欠我一针啊!你都不知道她下手多重,现在还在发麻呢。我可怜的肉肉啊!我要是壮烈了,都是你给祸祸的!”我看到希望的眼里分明有无限的爱恋,却淡然的说:“再啰嗦就把你丢下去。”他作势就要把我扔出去,我连忙赔笑着抱住希望的脖子说:“别啊。”
没想到实习会以这么糗的一件事作为结束。在家养了几天伤,我又活蹦乱跳的了,本想继续把剩下的几天实习补全的,舅舅却是说什么也不让我去了,跟朋友去了个电话,拿到实习证明,我就算是结束任务了。
在S城的最后一天,希望带着我四处逛了一圈,在海滨路停了车。又去租了两辆自行车,带着我沿路骑车。海边的风很大,吹得身上的T恤都鼓起来,我侧头跟希望说:“真舒服。”“那当然。”因为摊位上只剩了女式自行车,希望只好将就了,于是那样高大的希望几乎就是半弯着腰趴在自行车上的,样子滑稽极了。我想着希望好歹是有恩于我的,但又实在是不能不笑,一张脸因为憋笑而涨的紫红。希望回头一见我渐渐跟不上他,撇了自行车,坐在路边椅子上等我。我才哈哈的笑起来,赶上去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看。”
希望淡淡瞄我一眼,不理我,自顾自靠在椅背上抽烟,我挨着他大大咧咧的坐下来,希望看到,嫌弃的说:“能不能稍微有点女孩子样?”我指了指裤子说:“我穿的牛仔裤。”
不多时有一个背着小音响,手拿萨克斯风的男子走过来,在地上放了一个帆布的箱子,调好音响就开始吹起来。声音悠扬婉转。
“陈淑桦的《流光飞舞》。”“嗯?”我没反应过来。希望指了指旁边卖唱的男子,我点头说:“真好听。”
海风拂面吹来,带着大海特有的咸湿,吹得两旁花圃的木槿花花瓣飘扬起来。花瓣似舞者跟着音律在空中旋转,万物有灵,若愿意,草木亦是知音!
走的时候他还在吹萨克斯风,希望往他放在一旁的箱子里放了一百块钱,男子跟着音律轻摇着身体,向希望微微鞠了一躬,那时他正在吹奏苏芮的《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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