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泽也没有应她,又敲了一会儿,便盘腿安静坐下,玉涧秋声如萤火般在她腿上凝聚出来,她伸出两手,弹拨宝琴,汩汩声浪扩散开来。
顾小春却是急了:“这香一会儿就烧完了,你怎么弹起琴来了。”
沈慕泽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别人说话一般,她闭着双眼,双手在琴弦上不断拨弄,玉涧秋声所发出的声音忽大忽小,忽浑厚忽清越,听起来根本不成曲调。
众人均是一头雾水,沈千秋抱了剑在一旁皱眉看着她。
“这也太难听了吧!”顾小春抱怨道。
眼看一炷香就快要燃尽,沈慕泽兀自还在闭眼弹琴,陆琰和顾小春都站不住了,上前去搬石头。沈慕泽也开始有些着急,汗珠自额角划过,滴在琴弦上。
没有人知道沈慕泽打的是什么主意,连那老叟都看不明白:“小姑娘,要是不行,你们就认输请回吧!勿要再这样耽误时间了!”
忽然,沈慕泽睁开眼睛,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她大声命令道:“小春,你们快捂上耳朵,躲到一边去!”
顾小春和陆琰方才跳开,只见沈慕泽手下突然发力,一阵声浪由琴体发出,呼啸着扑向巨石!
然而这声浪推到石头面前,却是被完全吸收了进去,那黑黝黝的大石头,根本没有移动的意思!
眼看那柱香就要燃尽,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只听轰隆隆一声,巨石骤然从内部爆裂开来,碎裂的石块飞溅得到处都是,整个石头竟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老叟张大眼睛:“你竟会有如此内力,把我的天罡石都崩掉了!要知此石矗立在这里,不知难倒多少英雄好汉,小姑娘,你真有两下子。”
沈慕泽缓缓舒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站起身:“前辈谬赞了,小女哪里有那么深的内力,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大小姐,你也太厉害了,这石头武器都伤不得它半分,你弹弹琴竟然就能把它破坏掉!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顾小春惊诧道。
沈慕泽微笑道:“古时有将军被敌军追击过河,千钧一发之际,爆喝一声,石桥被他这大吼一下震崩,阻断敌人通路,方才解了围。我今日所使之术,与那名将军大同小异。刚刚我敲击这石,聆听回音,便是感受这石头的材质与震动情况,再用琴音的高低大小不断试探它,找到能够摧毁它的频率。此石非凡间之石,故而用强硬的办法必不能将其破坏,唯有智取。”
“此法当可说是以柔克刚。”沈千秋赞道。
老叟捋着胡须,甚为满意:“厉害厉害,我这天罡石碎在这里也不算冤枉!我这便履行诺言,让你们渡过湖去!”
众人一下子把沈慕泽围起来,夸赞不已。此时老叟指着竹筏大喝一声:“变!”
那原本只能承载三人的小破筏子,在一阵金光中变成一座巨大画舫,与周围湖光山色甚是相称,陆琰顾小春赶了马车就上去了。
如此豪华船只,载上两辆马车六个人,仍显得空荡荡的,顾小春一路在画舫上各个房间探头探脑,新奇不已。再观那画舫之外,千里烟波浩渺,天光水色遥相辉映,让人看了心胸开阔不已。
不多时,几人便到了岛上,登岸回头一看,老者和画舫俱都消失不见。
“不愧是寒烟岛,连进个大门都这么与众不同。”顾小春感叹道。
寒烟岛正门与万曜宗大有不同。万曜鎏金辉煌颇有豪迈气势,而寒烟岛则清新文雅极具文士风范,岛中处处可见泼墨挥毫,弹琴赋诗的弟子,岛上设有“琴,棋,书,画,梅,兰,竹,菊”八堂,每堂约有一百名弟子,修习的武功仙术各不相同,岛主苏长川的凌烟殿居于桃花林深处小山之上,是距离寒烟岛大门最远,也是全岛位置最高的地方。
此时苏长川大寿之日将近,岛内前来贺寿的正道人士颇多。
正门广场上,两个寒烟弟子正站着闲聊,似是在议论各门各派贺寿人士的事。沈千秋用耳力去听,可以很详尽地听清楚。
“岛主的二百岁仙寿,可说是震动整个修仙界和武林,连朝廷都派人来送礼了,但凡咱们所知道的各大小门派,都派了弟子前来送礼,各种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这次真是可以大饱眼福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次押运货物的各派弟子,来头也都不小。凌虚剑派、越世山庄派了一个堂主和一个关门大弟子带队,隐龙谷更了不得,来的可是少谷主,哎,可这万曜宗就寒酸了,不仅大弟子没派,连步云四秀都没来一个,听说只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据说上山才三年,你说,这是不是看不起咱们寒烟岛啊!”
“这可说不好,修仙界里都知道,寒烟岛跟万曜宗上次正道会盟,因为岳师叔失踪的事情闹得极不愉快,掌门亲自去和他们说理,他们还一口咬定不是自己的责任。这个门派当真无赖。如今给咱们岛主贺寿,只派了这么些小鱼小虾来,怕不是在羞辱咱们。”
沈千秋远远地站着听这一番对话,心中有些不快。此时正门口两个守卫走上前来:“来者何人?”
沈千秋上前报了身份和来意,并出示万曜宗信物,那二人原本看着还算客气的脸上飘过一丝阴云:“万曜宗的?我们寒烟岛不欢迎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
“我们受师命委托千里迢迢送贺礼而来,怎能不见到岛主就回去!”陆琰道。
“岛主现在闭关修炼,到仙寿筵席之前才会出关,你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见到他的。”
“那我们总也要见一下贵派掌事的人,把贺礼交接了才能回去,如此不明不白被拒之门外,我们如何向师门交待!”
“不行!”
沈千秋一行人本来很好的心情一下子被这凶神恶煞的两个守卫驱散了,想不到寒烟岛堂堂一个修仙门派,竟如此没有容人之量。
正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娇俏女音自一旁响起:“你们两个是不是胆子太大了,盟友也敢拒?你们何时有这么大胆子来做主门派大事了!将来掌门出关,定是要罚你们在水牢里坐一辈子!”
那两个守门人道:“是叶青长老跟我们这么说的……”
“你们是听他的,还是听岛主的,岛主何时说过不允许万曜宗的人进岛!”
众人齐刷刷向这声音来处望去,见眼前是一粉衣姑娘。这女子约莫十四五岁,生得一张娃娃脸,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甚是可爱。
顾小春看得眼都直了。
粉衣姑娘打发了那两个守卫后,便上前来向沈千秋一行人行礼:“守卫无知,刚才怠慢了贵客,希望不要在意。小女子流月……”这流月看了看,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来接应万曜弟子的,于是说道,“各位道友请随我来吧。”
流月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可是在寒烟岛上竟还说得上话,吩咐住处、安排下人、清点礼物她都帮得上忙。不到一个时辰,她就把几人都安顿在了五间不错的客房里,还安排了一桌素餐。
晚上,流月就和几个人一起用餐,她倒是半点不生分,跟五人说话十分热络,这让几人对寒烟岛的坏印象消除了不少。
“你们远道而来,一定十分辛苦吧!从万曜宗到这里,拉着货物,怎么也要走将近半年的时间。”流月说着,从盘子里夹了一个红彤彤的山果放进沈慕泽的碗里,“这是我们寒烟岛特产的聚灵果,可好吃了,你尝尝。”
沈慕泽冲她笑笑,轻轻咬了一口这红果,顿时觉得果肉入口即化,香甜四溢,中间似乎又有些许灵气从口腔流入周身,让人感到温暖舒服。
“好不好吃?”流月笑嘻嘻地问。
沈慕泽使劲点点头。
“还未请教流月道友的身份。”沈千秋谨慎道。
“啊。”流月张大嘴巴,“都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也没什么身份,不过和哥哥流风两个自小在寒烟岛长大,和岛上的人们都熟络而已,所以才能帮上你们些许。哎……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顾小春问。
“我们寒烟岛上的师兄弟们都是极好的人,只不过自上次正道会盟之后,对你们万曜宗多有误会。我和哥哥同他们讲道理,他们也听不进去。尤其是那个可恶的叶青长老,整日里就想趁此机会撺掇岛主退出正道联盟,把寒烟岛做大,日后你们住在这岛上,只怕还有人会刁难你们。”
“那我们不住就是了!”顾小春气闷地说,“反正礼物我们送到了,明日我们启程返回便是!”
流月摇摇头:“那可不行。各门派派人来送礼之后,我们寒烟岛是要由长老们组织集贤宴,也就是酬谢宴的,你们若是早早回去,缺席了这集贤宴,岂非摆明了不给寒烟岛面子,到时事情可就不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