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万金约白莲去村口的广场谈谈。在一弯月亮的照射下，白莲看见万金背后背着几根锋芒毕露的山圪针，那是万金白天从山上折下的。见到白莲，他抽出一支，说道：“白莲，这么多年，我让你吃够了苦，这都是我的罪孽！给，你用这圪针抽我吧，狠狠地抽！直到把你的心酸与苦楚抽得干干净净，直到把我们的爱情再抽醒，再找回来！”
“万金，不要再为难我好不好？我的心已经完完全全冷了，再不可能燃烧起来。我的心已经完完全全碎了，再不可能完好如初。”白莲冷静地说道，“我的泪水早已流干，再也不会因为你我之间的男女之爱而感动而流淌。”
万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跪了下来，泪眼巴巴地看着白莲，说道：“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会用时间，会用我这颗火热的心，捂热你那冰冷的心。我会用我的真心真爱，把你破碎的心修补得完完整整。”
“万金，不可能了。我们的婚姻，如果再让它回到过去，对我是一种折磨，我不想再承受了。”白莲说道。
“不是回到过去，而是现在，是眼前，我，你的爱人，他就实实在在地在你的身边，怎么成了折磨？我实在不明白。”万金摇头道。
“对，你是不会明白的，我的心一次次地被生活碾碎，血肉模糊，痛不欲生，你不在跟前，你是不会明白的。”白莲一字字地说道，字字带血。
“可那并不是我所愿意的，我也一样在外面承受着思念的痛苦和孤独的折磨，那种见不到亲人的日子，就如同在死亡里活着一样，白莲，你知道吗？你在家里至少还有爹妈陪伴，而我一个人在外流浪，独自体味着生活与生命的血泪，你也是不会明白的。”万金说道。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在这样的命运面前，你，我，谁也没有得到公平。我们的心都已经千疮百孔了，它再也无力面对那种刻骨铭心的爱了。”白莲说道。
“无力面对，并不能说明它已不再爱啊！就像我的心里还有爱！我的爱，对你的爱，从来就没有变过。”万金说道。
“我对你的爱，也没变，只是它的温度已经落到了冰川世纪，不可能再融化，不可能再回升，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刻度，不可能了。”白莲说道。
“难道就不能再试一试吗？难道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难道就不能再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吗？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残酷地逼到绝路上？”万金逼问道，他想逼醒白莲。
“不可能了，不是我的心残酷，是生活太残酷了，我不可能再把自己逼到情感的死胡同里，我们的婚姻，已经形存实完了。万金，你走吧，我等着跟你离婚，等离了婚，你还可以从头再来，再成一个家。而我，不可能了，我不想再成家，不想再爱，不想再让红尘堵住我的呼吸。”白莲平平静静地说道。
“不可能了，我也不可能了！失去你，我还爱什么！失去你，我还再成什么家！还再要什么婚姻！”万金痛不欲生地说道，“白莲，我的妻子，你看着我，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说，你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万金，你听着：这颗心，已经不会再爱了！”白莲的话无比平静，却像冰川一样冷，像钢刀一样残忍。
“那你，还爱自己吗？”万金盯着白莲问道。
“爱，已经不属于我了，你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属于爱了。”白莲说道。她不是和万金针锋相对，而是在叙述自己，在叙述自己的心。
“白莲，那你还懂爱吗？”万金追问道，他就是要把白莲的心击穿，既然她的心里已经不再装着爱，击穿了又如何？又如何能够击穿？
“我已不懂爱，爱在我这里，已经变得如同一个嗜血的蝙蝠一样，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爱，我要它何用！”白莲的话越来越变的缓慢，就像心力衰竭的人，说出的暗无声息的话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万金笑了，他的带着泪水的笑，他的带着哭腔的笑，他的绝望的笑，他的要毁灭自我的笑。他使劲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好啊，一个不懂的爱的女人，竟然成为了圆圆教教主，竟然要拯救世人，竟然要给人们带去快乐、平安和长生，这可能吗？这可能吗？哈哈哈哈哈哈，白莲，你告诉我，这可能吗？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这话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你是应该知道的！”白莲说道，“一个人的心，只有死了，她才能继续活下去！一个人的爱，只有死了，她才能再爱所有的人！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清楚！”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万金说道。
“可我是这样！”白莲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变成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单单是你？是我的爱人？为什么？”万金把拳头砸在地上，鲜血流了出来。
“我并不想变成这样，是我们的爱，把我变成了这样！”白莲说道。“万金，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也许我们当初不相爱，你我的命运可能都不会是现在这样。不是爱的错误，也不是我们的错误，是我们俩爱情的错误！快回去吧，爹妈还等着你。你也要想开点，放下！保重好自己！”白莲象安慰一个受伤的朋友一样安慰着万金。
万金觉得可笑，这世界上的怪事全让他碰上了，可他实在再也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此时就站在寒冰地狱，那就让他就在这地狱里冻成一个僵尸吧！他实在不愿意再回到人间现实！
“离婚，可以！我会离，明天，我们就去离婚。可是，白莲，我发誓：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人！我不会再去爱任何人！也许我还会离开家乡，外出流浪，可我的心，不会再离开你一步！绝不会！绝不会！”
万金走了，万金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下。这月明星稀的广场，只剩下白莲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