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病房外面急匆匆跑过一群人,她跟出去一看原来是急诊,正打算出去买点清淡的食物回来,却在人群中看到了李叔,一个大男人脸上还挂着泪。
心下咯噔了一下,难道急诊的那个人是李峰,忙跟了过去,手术室外,护士拦住他们说:“家属请留步,保持安静,谢谢合作。”
“李叔,发生什么事了?”三月急切地问。
李改革见是她,激动的握住她的手道:“谢老师,我也不晓得咯!伢子讲肚子痛,屋里人也没在意,后来痛到不行,山里人又检查不出什么来,只好连夜出山。”
肚子痛,应该是急性阑尾炎,三月松了口气,安慰他:“你也别太着急,没什么大事。”
“谢老师,我信你,你是文化人,你说没事就没事。”李改革憨厚的说道,脸上担忧之色不减。
“谁是病人家属,去缴费。”护士过来通知。
这是梓城最好的医院,手术费加上住院费,这是一笔不小的钱,照李改革的经济水平是没办法支付这笔费用的。
三月忙说:”李叔,这个程序我都懂,办理起来也快,你在这里照顾李峰,到时候你再给钱我。”
办完手续后,三月随便说了个数,本来也没打算问医药费,只为了让人心安理得的接受罢了。
她陪李叔一直等到李峰做完手术,孩子被送入病房,她才想起给苏安谟买早餐,买完粥回到病房的时候,苏安谟已经起来了,站在窗户旁呼吸新鲜空气,精气神很好,完全没有丝毫生病的样子。
苏安谟见她回来问:“去哪里了,大清早起来就不见你人影。”
“本来打算去给你买早餐,结果碰上一小孩生病,就去探病了。”三月把粥拿出来,边解释边招呼他过去吃。
“你学生?”苏安谟踱到她身边饶有兴趣的问,看得出心情不错。
现在还不是她学生,但是不排除未来会是她的学生,西山那边的孩子读书一般读得晚,不像城里的孩子早早的就接受教育了,不过李峰也到了入学的年纪。
“不是,就是一熟人的孩子。”可不就是一熟人的孩子,这些年为了这个孩子,她工资完全足够她住个好一点的房子,但她没有,省出来的钱都匿名寄去了,还发动了不少捐款。
苏安谟没有再问,专心喝粥,让她收拾收拾,等下出院。
出院之前三月又跑着去看了李峰一眼,孩子已经醒了,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其他都好。
看到她,无比欢快的喊她:“谢老师,刚才爸爸说谢老师在这里,我还不信,没想到原来是真的。”瞬间孩子好像意识到来医院并不是一件好事,担心的问:“老师,你也像我一样生病了吗?”
三月爱怜摸了摸他的头,才五岁的孩子就这么懂事了,眉眼长的越来越像他妈妈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应该也不会每年都去西山支教。
“老师没有生病,是老师的朋友生病了。”三月想起了往事,觉得这个孩子可怜,忍不住红了眼眶,说:“老师要回去教其他小朋友读书了,不能再陪你了。”
李峰眼里有点失落,但还是懂事地说:“那谢老师你快去吧!”
三月走之前塞给李改革两百块钱,数目不大,李改革确实身上没什么钱了,也不再推脱收下了,心里却下定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苏安谟看见她眼眶红红的,捧着她的脸说:“看来这个熟人不一般,你去探个病都能把自己弄哭。”说完在她红肿的眼睛上亲了亲。
谁说不是呢?幸好苏安谟没有追根究底问下去,她真怕自己难过的哭出来,这个孩子是她最亏欠的人,也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秘密。
李峰生下来就有轻微的先天性兔唇,本来山里的条件根本就不允许治疗,但是她每年都会寄过去大笔的钱,让这个贫穷的家庭萌生了去治疗的心思。
经过两年的治疗,现在已经和正常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不仔细看一点都看不出来,也算是她对孩子的一点弥补,她只要一看到李峰就会想起很多辛酸的事来。
回去后她打了电话给沈小叶说:“小叶,我今天在医院碰到那个孩子了。”
“哪个孩子?”沈小叶显然没想到那上面去。
“沈晔的孩子。”
电话那边一阵静默,许久沈小叶才说:“三月你清醒点,那个孩子现在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做傻事。”
“我只是觉得孩子很可怜,也许……也许他可以过好一点的生活。”也许现在沈晔有能力去给他物质上的帮助。
“别傻了,你觉得宋家会接受别人的孩子,沈晔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你确定她知道了后会原谅我们当年的所作所为?依她的性子,她就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那样只会打破现在所有来之不易的生活。”她知道这些年三月一直知道这个孩子的下落,也知道她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但是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
不愧疚吗?她也愧疚,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也可怜那个孩子,可是为了好友下半辈子的幸福,她自私了,但不后悔。
沈小叶说得有道理,她太天真了,沈晔现在过得很好,李家也不能失去李峰,她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当年沈晔孩子并没有死,只是一出生有缺陷,趁沈晔还在昏迷中,沈小叶把她拉到一旁说,这个孩子不能要,他会拖累沈晔整个下半辈子。
三个年轻的女孩子,身无分文,还带着一个患有缺陷的孩子,日子可想而知,也许把孩子送走,上天垂怜,让孩子遇到一个好人家,也不用跟着她们受苦了。
她们连夜把孩子送走了,三月躲在远处看见有人把孩子抱走才放心离去。后来沈小叶跟沈晔说孩子没了的时候。
沈晔并没有太大的悲伤,默默的收拾行李出院,之后也再不提起,就当做从来没有过孩子。也是那时候她对王浩恨之入骨,孩子没了,她和王浩从此之后,彻底没有关系了。
真的是天意弄人,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这个孩子有交集,没想到在西山支教的时候,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孩子跟沈晔的眉眼太像。
她心怀愧疚,对他有所愧疚,也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补偿他,这一补偿就是五年,以后也会继续下去,如果她像沈小叶一样没有遇到,她也许也能像她一样不闻不问。
高考就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倒计时中来临了,叶梦笙每天念一百零八遍正常发挥,同学们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相对于班主任的紧张,任课老师要好得多,考试的前面几天就停课不用去学校去了。
考试动员大会她还是去了,因为叶梦笙说全校的高三学子齐声喊着金榜题名时,她会激动得晕过去,所以她去了,防止她不争气在众目睽睽下晕倒。
那天严峻也回学校了,跟她站在高处看那些即将上战场的学子们宣誓,三月问:“我可不需要你在这里陪我,马上要考试了,去和她说说话。”
三月知道严峻和杨冰放假的时候还是会见面的,叶梦笙作为班主任,对他们两个的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还是等她考完吧!不急在这两天。”
三月看了严峻一眼,现在这个眼神刚毅的男孩想法成熟了不少,气质也不是之前那个青涩懵懂的小男生可以比拟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了,真欣慰。
“谢老师,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慈爱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看校长出来了。”严峻嘟嘴不满道,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真的是孩子大了不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