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过后,两人相拥寐了少顷,终得他放她下床时,晌午已过。下地洗沐时,累了整夜,她腿脚发软,步子虚浮。他却神清气爽,伸手将她一捞抱进浴桶,羞得她抱紧他肩膊脸埋在他肩窝。
秋风飒人,润玉的手总是凉,邝露便给他生了手炉,润玉又令人寻来大氅给两人披上,才执手走出房门,似乎如平日一般,又似乎一切都不一样,落叶秋黄明明萧瑟却似乎也夹带了额外的温柔。
午膳后,两人牵着手慢慢踱步到湖心小亭,小厮如常煎好药给润玉送过来,放在小亭里的桌上。他瞥了那碗药一眼,蹙起好看的剑眉转过身去。见他又如此,邝露不免扶了扶额。
俄顷,润玉垂头,风里传来他低回的声音,轻淡委屈得让人心碎:“邝露,你是不是,不会再离开我了?”
如雪如仙白衣缭绕,清瘦的背影仍是寂然,与她梦里并无二至,愧疚与疼惜爬上邝露心头。像憧憬了千万次一样,她从身后抱紧他腰际,靠在他背上。
终于得以如此抱住他,她柔声答:“我不想离开你。从在梦里,到第一眼见你,一直都只想留在你身边好生陪伴你。只是,我不得不信天命,亦舍不得看你受伤。”
他心里一动,垂眸看抱在他腰间的手,从手背嵌入十指与她相扣,心中的飘摇才静了些。
她忽如想到些事,放开他腰际抽出手,转身离去。
润玉急忙回身拉住她,杏眸里的清风在她满池柔波里吹得有些急,匆匆问:“你要去何处?”
他如此患得患失让邝露心里一疼,她握紧他手,绽开朱唇的洁白柔软:“在此等我可好?我去去就回。”语毕踮脚在润玉俊朗的脸颊上落上一吻,竟让他耳根有些发红。
他坐在凳上,支着额角看她远去的方向,看她背影消失在转角,一睒不睒地等着她又走回来的身影,颇有些望眼欲穿的意味,有些不解自己从前是如何看得她倩影离去而无动于衷。她在桥上袅袅娜娜地走来,一帘水绿娉婷流转,行步间涓涓淌成他心里的小溪,他不自觉弯起唇角。
走回小亭子,她在他旁侧坐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堆了些牙白的糖,她温婉笑道:“这是我小时爱吃的糯米糖,你喝药怕苦,又不喜冰糖,我便去买了来与你试试。”说着捻起一颗放入他手中。
他看着手里的糖出神一阵,抬眸看她柳叶如星:“昨日里你出去,原是为了给我买糖么?”
看她轻笑点点头,蜻蜓点在他心里,原来她昨日并不是要离他而去:“昨日我气恼时,你为何不告诉我?”
邝露收了笑,在小石桌上撑起下颌,幽幽道:“因着,我心里想,若是你恨我,便会赶我走。如此一来,亦不会再受伤了。”与他想的一样,只是听她亲口说出时,似有雨丝霖铃润在心头。
他拾起手中的糖放入嘴里,甜而不腻的糯软带着些许炒米清香,很是得他心。他从小住在湖底不见天日,后来上了九重天日日孤零零,虽然从前他喝药时邝露亦会给他送上冰糖,但想来,这却是千万年来,第一次有人买糖与他吃。他信手拈来编的借口,她却如此当真,低眸,眼里不自觉有些湿意。
邝露瞧着他垂下的杏目,攥住他的手,温声道:“不打紧,若是你不喜欢,我再买别的。”
他抬入她柳叶眸中柔和的波光,半晌:“邝露,过来。”润玉拉她坐在膝头,拥住她埋首在她肩窝,细碎低言遇风即碎:“我很喜欢。只是,我打小便孤身一人,还没有人给我买过糖吃。”昨夜里种下的红梅斑驳在她脖颈,似飘来阵阵梅香。
听得他说,邝露心狠狠就是一疼,明明是位皇子,当锦衣玉食应有尽有,怎生却如此孤苦,遂伸手拥紧了他:“若是你喜欢,我便日日给你买。还有什么你没做过的事,我都陪你。”又伸手摸碗试了试温,深秋风大,药已经凉了些,在他耳边柔柔劝到:“这药你要是再不喝,就要凉透了。喝完,我便陪你下棋可好?”
他吻上她脖子上的红莲,手不安分地潜入她衣襟,惹得她一阵颤栗。他不依不饶悄声道:“告诉我,你还会不会离开我?”
邝露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回抱住他,无可奈何的百转柔肠:“我人和心都是你的,你说,我还能去哪?”仇恨也好,天命也罢,她再也骗不了自己。
闻言,他心中荡漾,端起那碗药一饮而进,抱起她往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