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四日,罗氏给陈文竹带了消息,给魏玉芬的人已经找好,是一个姓吕的小户人家的单身女子,会识字算账,五年前守寡回家,如今爹娘都没了,正想谋条出路。
陈文竹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找楚彬谈一谈,魏玉芬和楚彬都曾帮过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却视若无睹总觉说不过去,让仆人给楚彬带了消息,约他去茶楼一叙。
陈文竹与楚彬坐在雅间,看着茶博士将茶水点心端上后退出时将门关上了。除了高子青她不太习惯和其他男子独处,可是自己要说的事情又涉及私密,暗自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听楚彬说道:“当年的事是我误会你了。”
陈文竹纳闷地看着他,“当年?”
“就是你找我借五百文钱的事。”
“哦,也不算误会,再说你给我的钱,到现在我还没还。”陈文竹不好意思地笑着,“我现在还你?”
楚彬也笑了,“别,你现在还我那我可就亏了,不若请我吃顿饭吧。”
“好啊,不过你可不能把我吃穷了,我还要养三郎的。”
“哈哈,是他养你吧。”
“那你更要少吃点,不然把他吃穷了,如何养我?”
楚彬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我争取少吃点,替三郎省点钱。”
说完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是和你一起聊天开心,有多少年咱们没有这样了。”笑过后楚彬感慨地说。
“年龄大了,考虑的东西多了,自然就觉得开心的事情少了。人生苦短,总要让自己活得快乐才是。”
“那你快乐吗?”
陈文竹开心地笑着说:“那是当然啦。”
“是因为和高三郎在一起吗?”
“应该是吧,我不知道幸福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想着他,想着现在的日子,我就觉得美满快乐。”陈文竹说起高子青便眉眼含笑。
楚彬看得有些发呆,呢喃道:“当初若是没有误会,我们有没有可能?”
陈文竹楞了一下,摇摇头。
“三郎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甚至比他给得更多更好。”
“你知道吗?你和我最害怕的一个人有些相像。就是你们不管做什么都只想着自己感受,包括你们在付出的时候,从来不会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哪怕一点点也好。”
“在你眼中我怎么就成了只想着自己啦?”
“魏玉芬自小就喜欢你,你说家中自己做不了主,说自己无能为力,偏偏不告诉她是你不喜欢她。你让她以为你是身不由已,就可以安心地享受着她对你的情义。到后来你以为让她做妾就是对她的回报。所以她吃醋也好,生气也好在你眼里都成了得寸进尺。”
“我是这样吗?我开始只是怕伤害她,后来也是真心想让她嫁给我的。”
“她是人,和你一样有感情的人。若是一开始你就明确告诉她:我不会爱你。她继续纠缠你才是自找的。你一错再错,后来又不告诉她,给她的只是妾室的位置而不是感情。把选择权给她,她若答应了又要你同样爱她,那才是贪心不足。”
“就算你说得对,我没有给她挑明让她选择。可是她现在是觉得我恶心,你懂吗?是恶心!”楚彬想起来就愤怒不已。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她和别的男子,你会觉得她如何?”
“那不一样,我是男人,她是女人。”
“女人该从一而终,矢志不渝;男子就可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你们男子一边赞美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一边又三妻四妾地抬进家门。说来说去,不过是自己做不到却苛求女子去做。以心换心,想一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楚彬听得陈文竹这一番言论,想要反驳却又无言以对。自己喜欢一个人时也恨不得朝夕相对,天长地久只有彼此两人。而自己的妻子和妾室们,她们看着自己今日去你屋,明日到她屋,是什么样的心情?沉吟半响问道:“高三郎要是娶妾,你会如何?”
“我若依然爱他,就只好和离;我若不爱他了,那他娶妾又与我何干?”
……
楚彬回到家,罗氏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吃惊地问:“怎么了?”
楚彬直直盯着她看了半天说:“你爱我吗?”
罗氏侧头想了想问:“那你爱我吗?”
“你爱过我吗?”楚彬再问。
罗氏心道:定亲的时候,我曾偷偷见过你,那时想的梦的都是你,应该是爱吧。嫁进门后,知道你和你小娘都不喜欢我,我也依然期盼着你能看到我的好。可是成亲才一个月,你就抬进了青梅竹马的魏氏,屋中喜字未消,我却已独守空房。我爹对待宠妾尚能长情,可你呢?才四五个月,一个素娘就让你抛下爱了五六年的魏氏。物伤其类,何况我还没有魏氏的深情。
楚彬看罗氏久久不语,叹了口气,自己都没有爱过她,如何要求她能爱自己。转身去了花语阁,素娘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惠娘低着头跟在身后。好像是素娘搬回来以后,惠娘就一直如此,静静地站在一侧,看着他走进素娘的屋子,他突然很想问问惠娘的感受。
走过去牵起惠娘的手。进了屋子,楚彬问道:“我大多时候去的素娘那里,你有何想法?”
惠娘笑着说:“官人和姐姐好,我自然高兴的。”
“你就一点不吃醋?”
惠娘娇媚地牵着楚彬的手,“我一心一意念着官人,当然会吃醋啦。不过姐姐和官人都是我的恩人,你们好我只有欢喜的。”
“那我去魏氏房中呢?”
惠娘摸不透楚彬到底是什么意思,模棱两可地说道:“吃醋自然是有的,但是只要官人高兴,我就高兴。”
楚彬知道从她这里是听不到实话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想听到何种答案。他将惠娘推开说:“你先休息吧。”
走出来后,犹豫了下又拐进了素娘的屋中,素娘在里屋正和丫鬟说话,“当初怎么说的?只要我帮着赎她出来,给我做牛做马都愿意。如今倒好,抬了她做妾就和我抢起男人来了。我和你说的事,你到底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