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殊哑然。
既然连凤昀都这么认为,那凤圣哲多半真的是还有些别扭心理。换句话说,她儿子现在还真的不太成熟啊,最起码,和他舅舅相比差远了。
“有你在的话,他就算和我闹别扭,也还是会给我留点面子吧?”
凤昀哭笑不得,“姐,要是他一直躲着你,就算跟着去了凤家,你们也没法培养出感情来啊。他特别擅长无视人。看他和小樊的相处经历就知道了,小樊这么主动的人都能够被他打击得灰心丧气,姐你要是不远不近地,他也始终保持距离,死活不主动迈出第一步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越主动他越退缩,你越不理他,他反而越主动来找你。就算他是我儿子,也没有道理非要我这个当妈的去迁就他。他已经成年了,总归要学会成年人的交往方式。
我可不是屠樊,会对他忍耐度和配合度都这么高。”
凤昀十分怀疑凤殊是不是真的能够不过度关注凤圣哲。
“姐,你是当妈的啊,不可能不在意吧?”
“谁说当妈的就一定要无限在意自己的孩子?很多母亲也是小孩子,以自我为中心过活。”
“可你不是那种小孩子式的妈妈啊。”“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作为母亲和作为姐姐的不同。作为姐姐,就算还是个孩子,也是长姐为母。作为母亲,就算已经是成年人,心里也永远住着一个小姑娘。”
她的话让凤昀呆住了。
凤殊一看他那副呆愣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下意识地相信了她的话,不由地哈哈大笑。
“姐,你这就太过分了。”
凤昀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要是心里住了一个小孩,那我们要拿你怎么办?”
凤殊俏皮地眨了眨眼,“偶尔也把我看作是小孩啊。”
“那是需要喂饭帮忙穿衣服顺带陪你玩?”
他也跟着调皮起来。
“打理自己的小事就不需要劳烦你们帮忙了,不过偶尔嘛,的确可以把我当做一个小孩一样认真听听我说些奇怪的话,看我做奇怪的事情也能够兼具耐心与包容,要是愿意带我到处玩就更好了。
不过现在我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有空到处玩,所以最后这个愿望就留到我从凤家族长的位子上退下来,有大把的空闲时间的时候再说吧。”
凤昀也很高兴,当即承诺道,“有机会的话我们以后全家一起去旅行。”
凤殊心里很是感到安慰。
要知道,当初不单只是父母死在旅途中,即便是她带他们两个小孩出去旅行时,也接连遇到星际海盗,都差点死掉。可他现在对旅行并没有恐惧,反而依旧心怀向往,说明他是当真克服了伤痛。
“怎么了,姐?你不想去?”
凤昀也想到了往事,但他却担心起她来。
“想啊。我上辈子就是喜欢到处走走看看的人。小时候在家里憋坏了,所以后来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江湖时,我就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如果不是突然之间死掉,后半生我也依旧会像无脚鸟一样到处飞吧。我师傅师兄他们也是这样的,一直都不停地走在路上。”
“姐之前就说的那位老师,其实就是你从前的师傅?”
“嗯。因为不好解释,所以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凤昀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字眼,“几个人?都有谁?”
“你姐夫、你,我姐夫,他哥估计也知道一些。
另外就是凤家的几个人,我没有详细说过,但他们隐隐约约都猜测我来历不简单。
在凤家,‘凤殊’这个名字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说属于排行第九的姑娘。然而这么多代,要不就是孩子不够九个,要么就是第九个刚好是儿子不是女儿,直到这一代,才有了十个女孩儿。
这个名字本身是属于七姐的同胞妹妹的,可阴差阳错之下,她妹妹被看作是我留在了联邦,我呢,被看成了是她,被带去了内域凤家。
然后,因为我们都失忆了,我以前本身就是排行第九,一直都被人称呼小九或者九姑娘九小姐的,虽然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所以后来就接受了这个在他们家来说是特例的名字,并且正式入了凤家的族谱。
另外,凤家选定继承人的方式有好几种。其中最特别的方式是有些玄乎的,然而玄乎的方式却凌驾于其他方式之上。
我出现之后,很快那种玄乎的方式就在我身上应验了。所以原本都差不多是定下七姐为正式继承人的,最后却又出乎意料地直接换成了我。
七姐和另外一个姐姐接受了完整的继承人培养流程,然而最后却都没有办法承担家族责任。我呢,又总是身不由己地说失踪就失踪,凤家的长辈们现在估计都在头疼要怎么训练我承担家族重担。
因为名字是从祖上传下来的缘故,加上我又和常人不太一样,长辈们就有所猜测。但你以后去到那边,不需要理会任何人问你和我有关的任何事情,尤其是我主动和你说的这些。你只需要将我们在联邦生活的一些场景有选择地说一说就好。”
凤昀点了点头,“这点我还是知道分寸的。就算姐你不和我说这些事情,别人问起我有关你的事情,我也不会什么都和人说。人还有亲疏远近呢,你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人。”
凤殊促狭道,“我以为圣哲才是你最亲的人。”
“他也是。”
“最字可不是这么用的。”
“姐,别揪字眼。”
凤殊哈哈大笑。
“你就是欺负我。”
“嗯,都说了,弟弟就是用来欺负的。”
“姐夫真可怜。”
凤昀一边说一边笑。
“他也可以不用这么可怜的,奈何他就是喜欢找|虐。”
凤殊已经完全放弃摆脱这段婚姻的念头了。
“姐,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凤昀很高兴看到她这样的变化,“你以前对姐夫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拒绝。现在你却好像习惯了姐夫的靠近,他做什么你都好像很习惯。”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姐夫以前对我也这样。他刚开始也是很讨厌我。”
“姐夫什么时候很讨厌你?我看他从一开始就对你很有好感,第一印象特别好。”
好吧,凤殊还真的没有想到凤昀会为君临说话。
“喂,你到底是我弟还是他弟?”
“我是你弟也是他弟。”
凤昀可不傻,怎么会上这种当。
“天可怜见的,要不是他一开始想要杀掉我,我还真的不会对他动手。
任何事情都是这样的,一巴掌拍不响。你看到的只是表象,更多的埋藏在底下。要不是他这么厌恶我,我也不至于对他第一印象这么差。
就是因为第一印象搞差了,所以后来相处起来也总觉得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他一开始对我也是不耐烦得很,总是恨不得甩真刀子到我身上来。你那时候要是能够辨别成年人的眼神,就不至于误会他从一开始就对我们心怀善意了。”
凤殊想起刚认识的那段时间,不由地摸了摸鼻梁。
现在回过头去看,当真是恍如隔世。
君临是什么时候改变对她的态度的呢?具体的时间点她还真的猜不到,但是很显然,在她离开君家去即家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对她的想法有所改变了。奈何当时他也动摇的厉害,可能是犹豫,可能是不解,可能是害怕,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他的确挣扎着不愿意直面她。
而她呢,那会儿对他态度就更冷淡了。由始至终都没有太好的看法。哪怕明白他会努力学习如何做一名好父亲,但是她从来就没有把他当做伴侣看待。不,甚至于她都不打算将他看作是正经的配偶。和他比较起来,她其实当真做的不好。
不过她并不会因此就对他感到愧疚。感情什么的,都是要相互才能够成全的。
就像她从前喜欢驴打滚一样,即便两人的确是因为彼此的心意相通而走到一起,可最后也是会毫无缘由就走向反目成仇的地步。她当初对君临连最基本的好感都没有,信任度也不算高,自然也不会想到要去考虑他的立场与心情。
“姐夫才不会那样。虽然我和姐夫相处得不多,但和三伯可是相处得不少。三伯一直说姐夫是兄弟里头最为心软的那个孩子。他说不单只他是这么想的,就连爷爷奶奶和其他两位伯伯也是这么看待的。家人的判断难道还会有错?
他们可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尤其是三伯,和姐夫是双生子,成长过程中几乎做什么都在一起,怎么会不了解姐夫的天性?
可能一开始是受到了一些冲击,没有想到会有孩子出生,所以看到真人的时候才难以控制住自己奇怪的心情。
三伯说那段时间正好是姐夫和家里闹矛盾的时候,虽然具体矛盾是什么我和阿圣都还不清楚,可三伯说了姐夫那些年一直漂泊在外,根本不和家里任何人联系,可见矛盾是挺大的。
然而即便断绝联系多年,在知道你生下阿圣之后,他也还是立即就赶回天极星了。这难道不正好说明姐夫心软?
如果是狠心的男人,他可以不理会这个消息,就当做自己没有听说过,依旧在外面过自己的自在日子,无牵无挂直到老死。如果再|狠|毒|一些,他甚至还可以派人或者自己亲自来杀掉我们,抹杀掉我们的所有痕迹。
三伯说姐夫黑|客|技术也是特别厉害的人,他想要抹掉几个普通人的生活痕迹是不难的。可是姐夫也没有这么做。相反,他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并且很快就和姐你正式注册结婚了。在你失踪之后,他也一句怨言都没有,只是担心你已经遭遇不测,所以才会歇斯底里地到处找你。
我猜那个时候姐夫就已经很喜欢你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么在乎你的安危。如果姐你也看到他疯狂找你时的样子,你一定也会爱上他的。”
爱情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
凤殊叹了一口气。
“别人对你付出所有,不代表着你就一定愿意接受他的付出,也不代表你就当真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感情,更加不代表你就一定会自然而然地同样喜欢上他。
感情的事情,的确需要两情相悦,彼此有意,才能够体会到甜蜜,可是反过来,一方有情,一方无意,太过执着的话,即便不是双方都陷入痛苦之中,肯定付出的那一方也会受伤。
刚才我也和你说了,我是死于恋人剑下的。我和他相恋多年,都已经走到了彼此盟誓要结婚生子相携终老的地步,可是最后毫无预兆的,他就向我发难了。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爱情会变成我的坟墓。直到今天,也没有办法找到可以圆的过去的借口来解释他的行为。
所以你看,即便是明确相爱的双方,也不一定会有好结果。更何况是别的情形。”
凤昀沉默半晌。
“好了,姐我已经释然了。我的前生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当年也没有活到多大的年纪,严格来说,我在这边的生活才是真正地生根发芽又开花结果了。
你姐夫也清楚我从前的事情,他也知道不能|逼|我太紧,更不能让他自己陷入偏执之中。否则,我们现在还算和谐的相处,就要化为乌有。现在我们俩都很平静,也很享受这种可以彼此信任,彼此依靠的状态。你不用过多地担心。”
凤殊揉了揉他的头发。
凤昀点了点头,“姐,那就不要再想着回去了。
那里的确是你的家,但这里也是你的家。万一你突然很想以前的事情,那就跟自己说,从前是来处,现在才是你的最终归宿。想起以前的亲朋好友时,也尽快地想一想我们,想一想姐夫,阿圣,想一想我,这样的话,你就不会一直难受了。”
“我知道。我已经有几年不曾为过去发生的事情而感到难受了。即便想起来,也更多的是想念,是对他们的感激。”
凤殊怎么会不清楚呢?
她已经跨越了痛苦。那道坎,她当真跨过去了。那个深渊,她已经完完全全地甩在了遥远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