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神情相当微妙。
“你不准备告诉我?”
凤殊摇头,“这是你的私事。”
“说吧,我请求你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你会生气。”
“我会生气?”
他移开了视线,又摘了几颗岁月果,不紧不慢地吃完后才继续话题,“他们几个做了什么对不起君家的事情?”
凤殊心里一紧,却保持沉默。
“看来我又猜对了。你现在不告诉我,回去之后我问爷爷,他也会告诉我。时间长短的问题。”
“爷爷要是想要告诉你,当然适合,他是长辈。”
不过她猜君庭巴不得他想不起来,所以应该不会告诉他的。
“呵,凤殊。他们要是做了对不起君家的事情,你还瞒着我,将来凤昀他们甥舅因为这事受委屈甚至受伤了怎么办?”
“不要再猜测了,君四。失忆了也挺好,有些东西根本就不值得记着。”
“你同情我?”
他斜睨她一眼,突然又笑了,“你会爱上我的。”
她无语,这样的反应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看来两个小的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太麻烦了。我们都不在家,君庭他们几个做了不好的事情,肯定会被剥夺照顾小孩的权利,见面相处的机会应该非常少,爷爷肯定溺爱他们,所以才会不被允许知道家里发生的大事。
嗯,大哥大嫂休了长假,二哥离家出走了。三哥相当于也离家出走了,还总是将两个孩子带出去进行所谓的历练,这完全是变相地隔离。也就是说,现在家里只有两个小的还有我这个失忆人员不明真相。
告诉我吧,我不想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你想太多了,真的。”
“不管你认为我们有没有感情,我们是合法伴侣没有错吧?我们是结了婚的关系,我们已经生了一个儿子,正在迎接第二个儿子,”他瞥了她的腹部一眼,“所以告诉我。”
她不吭声。
“我想知道,凤殊。告诉我实情,后面我怎么去面对,怎么去处理,都是我的选择。”
他指了指自己,“我很高兴你为了保护我而保持沉默,但你不能替我做出所有的选择。再说了,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沉默有时候也是谎言之一。”
她终于被『逼』出了一句话,“我做出的选择就是不告诉你。”
他接的飞快,“快刀斩『乱』麻。”
她更快,“人生的智慧之一——难得糊涂。”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失忆了比不失忆还要好?因为没失忆之前是个不懂得难得糊涂爱较真的人?”
凤殊终于忍不住吐槽,“你是挺爱较真的。不管失忆前后都一样。”
他笑了,“那是因为我还是我,失忆了也是你当初选择结婚的男人。话说我当年应该没有强迫你跟我结婚吧?”
“没有。你要出去看看吗?我是说,也许你也可以到外面去。”
凤殊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真是被你问懵了,居然没想起来这事。”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默想着出去。
让她无奈的是,脚还切实地站到无名号地板上,她便知道手掌心空了,人带不出来,只好再次闪身进去。
他第一时间就拉起了她的手,“再试一次?”
“不行。刚才已经试过了。”
“刚才我没集中注意力。”
他握着她的手不放,凤殊有点头皮发麻,但还是再试了一次。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一次,他真的跟着出来了。
“你在那艘星舰上的住处?”
“是。看不看得出来这艘星舰的来历年月之类?”
他看得出来她在忍耐,识趣地放开了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不出什么,布置跟军舰的风格类似。”
凤殊半是认真半是揶揄,“要不要我将萧崇舒叫进来?他说他是你小时候的偶像。”
君临下意识摇头,“不用,叫进来干什么?只会暴『露』你身上的秘密,对你没好处。”
“他说萧家跟君家关系很好,从爷爷跟萧爷爷之前的很多代开始就已经是盟友关系,相互支持,两家孩子也从小都私交很好。”
“嗯,关系是不错。在联邦里我们跟萧家走得最近。其次是即家。即墨结婚了你知道吗?”
凤殊闻言看了他一眼,君临的眼睛再次眯了起来,“很遗憾?”
“我早知道了。有什么好遗憾的。你知不知道他的夫人是谁?”
“不知道。很神秘,神秘到爷爷他们都只知道即墨结婚了,但根本就没有见到人。他儿子被人绑走了,所以即墨这些年比以前还要低调,夫妻俩现在到处找儿子。”
君临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和即庆是表姐弟关系,我们的母亲是双生姐妹。我们的外祖母是我现在回归的家族凤家曾经丢失的孩子。即墨现在的夫人也是凤家人。”
她顿了顿,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将这些内容直接告诉他,明明她并没有准备完全交底的。
“继续,我听着。”
她有那么一点后悔,“等你以后记忆恢复了,再看你要不要听。”
他相当坚持,“不用等以后。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会想要知道任何一件关于你的事情。”
这人并不是温柔小意喜欢说甜言蜜语的类型。如果说驴打滚是让她时刻都感到放松自在想要依赖的对象,那么君临就是那种让她时刻都感到别扭生气想要远离的祸害。从里到外,君临都表现得非常强硬与锋锐,一旦靠近他,她就发现自己冷静不下来,心底里总有股暴躁的情绪在翻滚,想要冲突藩篱,叫嚣着淹没他,吞噬他,甚至于一度无法克制杀念。
在她对以往彻底释怀了的现在,在他对从前彻底失忆了的现在,她不再浑身是刺地对着他,他也不再浑身是刺地对着她,相反,他甚至常常不由自主地对她表现出了温顺的一面,像是被她驯服了的“幸运”。
她的猫咪。
从法律的角度上来看,君临是她的合法配偶,是她的丈夫,他当然是属于她的男人。
一念至此,凤殊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连脖子都红了。
君临怔了怔,也不知为什么,笑意在嘴角泛起,很快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笑。我没笑。”
“你在笑!”
“真的没笑。”
“你就在笑!”
凤殊恼羞成怒,她从空间钮里掏出一个东西,也不看是什么,就砸了过去。
君临顺手一兜,就放进了自己的空间钮里。
凤殊接连砸了好几件东西,那股气咻咻的情绪才总算发泄了,理智再次站岗。
“你也能打开自己的空间钮?”
“怎么,这里有谁不能?”
君临很遗憾她这么快就平静下来,但也懂得这时候最好顺『毛』捋。
“他们都不能。只有我的可以打开。”
“一般人不可能拥有空间钮。”
“问题是沦落到这个地方的人好像都不是一般人。除了萧崇舒,无名号上好些成员都有,其中有五兄弟,来自于塔姆尔帝国,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
“五兄弟?不是贵族世家就是帝国皇族的属下,并不奇怪。空间钮不能打开,是这个星球的磁场出现问题还是他们的空间钮本身有缺陷?”
凤殊摇了摇头,“不清楚。奇怪的是,这个空间目前只发现了两艘星舰,它们在这个星球上都可以动,飞行器也可以。但其他的譬如机甲、武器之类,全都用不了。萧崇舒说是这个星球本身的问题。这些年他来过这个星球好几次,从第一次开始就这样。”
“那倒好。萧家人都很勇猛,萧崇舒听说是这一代人中天赋最高的,而且观察力一流,嘴皮子也利索,被他缠上的人很难摆脱他。
他恐怕早就将这个星球当做是落脚点之一。只要没有能力可以从星空上炮轰掉这个星球,想要对他赶尽杀绝就意味着要降落到这里,一旦降落,就只能够赤手空拳地打架。除非对方实力高过他很多,人脑子也灵活不差他太多,否则稳赢,不会有危险。”
他的脑子转得飞快,“这里是个战略要点,易守难攻,可以作为其中的一个安全转换星球,如果是我,在没有办法立刻离开这个星域的情况下,得知这颗星球的确切位置与特点,肯定会三不五时地过来转一转,譬如埋点能源石之类,以备将来需要。”
她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他“噢”了一声,“看样子他已经这么做了。”
“我现在相信他是你小时候偶像这回事了。你们真的,非常像。”
“像?『性』格?观察力?”
他皱眉,不太喜欢她这样的说法,“我们两家走得近,他是作为萧家继承人长大的,一直都向萧爷爷看齐,而我也更喜欢爷爷,间接地学了些一样的东西很正常。不过我跟他一点都不像,你不要看错人了。我才是你孩子的爸爸。”
凤殊无语。
他却转移了话题,“既然能够出来,那下次我弄些能源带给你,万一以后遇上危险了,也能用得上。你的空间钮多大?我要想想弄些什么样的才好。”
“直接放里面就好,多少都放得下。不过最好找萧爷爷要去。是萧崇舒要用,犯不着我们免费提供。我已经告诉他之前去过萧家,帮了点小忙,到时候直接说是萧爷爷给我的礼物就好。”
他又笑了,心情非常好的样子,“精打细算。贤惠。”
凤殊又觉得自己脑仁突突跳了,“说正经话。”
“我很正经,说的都是大实话。”
洪爱国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看着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关九一瞬间就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要是死了,这个心软糊涂又不完全失去爱女之心的便宜父亲,也许后半辈子还可以挣脱妻子的桎梏,平静地生活。
可她到底还是醒了。醒了就会想着要活下去,贪恋红尘。
关九心想,将来学有所成之后,她还是要好好报答他一番的。
只是,这样的想法没有坚持多久,第二天,洪爱国就亲自去丁家把妻子接了回来。当着关九的面,呵斥了丁春花一顿之后,便算是揭过此事了。
关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夫妻俩冰释前嫌,既没有明着说原谅,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是翌日一大早,便回了学校。
她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跟闲杂人士计较。
是的,从见到丁春花的那一刻起,关九便知道,只要她没死,洪爱国必定是会继续对妻子心软的,哪怕丁春花犯了罪,他也会包庇她,不管是为了三个女儿的前程,还是为了洪家的名誉,甚至只是单纯的夫妻感情,洪爱国都会一如既往地选择和稀泥。
在他看来,家和万事兴,没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哪怕不久之前,丁春花还朝亲生骨肉挥刀相向,哪怕那个夜晚,他也气愤到了极点,甚至为此还对妻子动了杀念。
但是这一切随着关九的醒来烟消云散了。他的勇气,再一次败给了天『性』中的所谓老实。
关九喝了一口水,将书本合上,脚步轻快地随着人|流离开教室,先是到『操』场上绕圈匀速跑了十公里,才汗流浃背地去饭堂打饭,带回宿舍吃了。
这一次受伤,花了一千多块钱,相当于她之前打工赚来给洪爱国的钱都没了,还让他补贴了不少。
丁春花拿到一千块老早就寄给洪小星了,自然盼望不上。
这一次回学校里来,生活费还是洪大柱给的,因为心疼她这一次吃了大苦头,老两口整整给了五百块,叮嘱她在学校里一定要多买些肉吃,把身体补好了。
关九拿了,钱不烫手,洪爱国手头是再也没有一分钱的,总比让她向丁春花开口的好。
她落后了整整两个月的进度,想要迎头赶上,便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去打猎挣钱,即使是接下来的假期,她也不准备出去打工了。但是钱不能生钱,无法开源节流,这也就意味着坐吃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