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目相对三脸懵逼。
来开门的女人和蓝净玲差不多高,娃娃脸上圆润的五官看不出实际年纪,一根呆毛迎风招展得极具代表性。显然,女人并没有想过会在孤儿院碰见两人。
“霏姐。”早有准备的蓝净玲率先打招呼,主动为两人介绍,“这是我的经纪人时霏,这位是...”
“花花?”被称为时霏的女人神情激动的大步上前,“你居然回来了,我真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不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沈香晴的回答很是不以为然,“别这样怨妇似的看着我,我又不是你情人。”
看着蓝净玲故作惊讶的表情,沈香晴真想建议她回学校重新进修演技课。浮夸,且毫无逻辑性。
自己离开这里不到五年时间,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园长的心腹,基本算半个园长的时霏。蓝净玲今天特意带自己来这里见她,肯定不只是认亲那么简单。
连离脑子最远的脚趾都在告诉沈香晴,蓝净玲肯定有所图谋。
跟她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孩子交流好累,好像不拐弯抹角就不会表达了一样,沈香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准备静静的看着蓝净玲演戏。
“对哦,说得好有道理。”醍醐灌顶一般,时霏一巴掌毫不含糊的拍在了自己脸上,白皙的脸蛋上瞬间留下一道五指印,疼得捂住腮帮子哀嚎,“哎哟疼疼疼...”
“疼啊?”无语望天,沈香晴明知故问道。
“疼。”时霏点头如蒜,用手扇着发烧的脸蛋,转眼又眉开眼笑起来,“不过你回来了,这不是做梦,真好。”
“谁告诉你会疼就不是做梦了。”沈香晴坏心眼的否定,“梦里也是会疼的,也许你现在正睡在床上,旁边人转个身给了你一巴掌。”
“是嘛?可是明明是你说的...”话说到一半,时霏首先自我怀疑,“小语睡相那么差,她翻身的时候手不小心打到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着时霏在迷茫的瞬间被自言自语说服,还一本正经的点了几下头似是确定了想表扬自己的神机妙算,沈香晴有种莫名的感慨。
地方没变景致也没变,里面的人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时霏的脑子总是缺根弦特别容易被人动摇。至于沈香晴自己,就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算变了。
“霏姐。”总算看不下去两人一个恶意挖坑一个跳进去还主动帮忙埋土,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蓝净玲出声提醒,“我们可以进去嘛,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哎。”
嫌弃的给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蓝净玲一对白眼,沈香晴坚信她已经来过无数次踩点,不然不可能今天直接就把自己拉过来没走半点弯路,连哪里有人烟稀少的换衣间都知道。
早知道瞒不过联想力丰富的沈香晴,蓝净玲只是赔以讪讪一笑,反正是拿来搪塞时霏的话,她相信就好。
“当然可以了,正好开饭了,你们一起来吃饭吧。”受到提点的时霏赶紧点头,把门让出来让两人进入,而后又惊喜的一拍手,“如果这是在做梦,那我就许愿今天的午餐每位小朋友都有麦当当小食拼盘两套当零嘴!”
“霏姐,您没在做梦,我真的把花花带回来了。”无力扶额,蓝净玲及时将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时霏敲醒。
“啊...这样啊。”略感遗憾的低垂着肩膀,时霏突然尴尬抬头,“呃,最近孤儿院资金有点紧缺,所以饭菜不是太好...”
“哦。”冷淡点头,沈香晴轻车熟路的往里面走,根本没有半点想吃饭的意思。
“花花你不吃饭嘛,已经开饭了呀,你以前不是最期待...”热情好客的时霏追在后面碎碎念。
“不要用那个肉麻的名字叫我!”沈香晴突然回头,眼神锐利的盯着跟在身后的人,“还有,不要跟我提以前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记得。”
“我...”被突如其来严厉语气吓到的时霏呆愣了几秒,最后只是唯唯诺诺的小声问,“吃饭嘛?”
“除了吃就...”正想烦躁的顶回去,沈香晴的目光被储物架上一个小物件吸引,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只是错愕的看着。
“这是母亲节的时候你送给园长妈妈的礼物,每一件都按顺序摆好了放在里面。”将储物柜的玻璃窗拉开,时霏取出写着沈香晴名字的小纸盒。
细细数过去,半面墙高的铁皮杂物柜有一半被各种大小的收纳盒占满,盒子上都用秀娟的字体写着不同人的名字和基本资料。
已经有些年头的东西却看不出半点岁月的痕迹,看似随意的摆放,其实一直受到很好的搭理。
与其他并列排放在柜子里的盒子不同,时霏手上那只小盒子一看就是五毛钱手工的产物。缝合线贴得歪歪扭扭不说,上面的花纹也不知道是哪家美工的抽象画失败品。
“她...为什么...”盒子拿在手里好似千斤重,沈香晴突然有些嫌弃,“这么烂的破纸盒干嘛留着,和别人一样买个新收纳盒不好嘛。”
“因为是你送的礼物啊。”嫣然一笑,时霏好像回忆起当年小小的沈香晴满脸羞涩的将礼物送到园长妈妈手上的场景。
不明所以的一只纸糊的小盒子,估计连创作者沈香晴都忘了当时处于什么动机做了这么个东西,却被很好的收藏起来,当做有用的物件被使用。
“只有九样东西?”蓝净玲看着盒子里的东西,都是小孩子气的小玩意。
小到一张卡片大到一只音乐盒,都是花不了几块钱就能得到的东西,蓝净玲好像有些明白了沈香晴的心理,为什么她总是对自己若即若离的没有安全感。
没有感受过几年母爱,蓝净玲只记得每年母亲节都被要求和父亲一起送礼物去那块墓地,有时候是一大块鸡血红宝石,也送过某位名家的油画。
最夸张一次,在蓝净玲的记忆中,应该是一颗以母亲名字命名的星星。虽然一直假装没看到,也就是在那次,自己总算知道了母亲的名字。
相较之下,沈香晴送出来的东西,在以前的自己眼里估计连垃圾都不如。
因为成长环境的差异,让沈香晴和自己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源头都是价值观的差别。这是来过孤儿院几次,一直以时霏手下员工身份来做义工的蓝净玲新领悟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小小收获。更重要的事情,蓝净玲花了大量时间接近时霏才好不容易让心底大石头落地的真相,才是今天的主要目的。
“一把年纪了还送什么礼物。”沈香晴不以为然的撇嘴,手上动作却是轻柔,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放回了储物柜,“她想留就留着吧,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
“你以前用的碗筷都还在,我们每周都会按时清洗,稍微用水冲一下就能用的。”时霏露出释然的笑容,指了指厨房方向,“还放在老地方。”
“你们就是吃饱了没事干,有那么多人力多赚点钱补贴家用多好。”说着抱怨的话,沈香晴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一溜烟往厨房跑去。
已经走了几年依然想着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和原来一样的摆放,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沈香晴庆幸蓝净玲把自己劝了回来,心里的郁结好像在不经意间自行打开。
“有一次来了个领养家庭,园长妈妈骗我说和你是一家的,所以我就去了。”沈香晴突然开口。
“我去蓝家不久,母亲就死了,父亲不可能有心情干别的,所以找你的事情也就搁置了下来。”蓝净玲摇头。
“嗯,那家人其实只是想找个童养媳冲喜,把暴发户的嘴脸掩饰得很好,连园长妈妈都被骗了,想着有好人家让我去也不错,于是擅自做主骗了我。”端着碗等在打饭的队伍后面,沈香晴低声说。
其实一直都知道园长的初衷是为了自己好,只是那时候年纪太小,被人当做童养媳关了大半个月还不容易逃跑出来。
心理阴影落下了,总得找个人来迁怒,便理所当然的选择亲近到无论做了什么都会包容自己的人。
继而发展到离家出走靠打工来养活自己,想着进入娱乐圈就能找到真正的母亲拥有完整的家,沈香晴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却一直当做坚持下去的动力一样自我欺骗着。
“是谁,你还记得名字嘛!”蓝净玲的音量随着情绪波动而提高。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差?”沈香晴突然噗呲一下笑了。
义愤填膺的蓝净玲,到底也是出于对自己的爱。
一下子想通关节,同时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和爱人的温馨,沈香晴居然有种人生赢家的感觉,原本微微勾起的嘴角也不自觉绽开成一朵花。
“居然有人敢打蓝净玲夫人的主意,不是活腻味了就是生无可恋的求速死。”蓝净玲咬牙切齿的宣告。
“拉倒吧你就。”端着打好饭菜的碗找到以前的位置坐下,沈香晴的神情变得严肃,“说吧,绕了这么久,你到底想通过霏姐的嘴告诉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