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③〇章(1 / 1)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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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历630年。

帕特雷亚是亚兰东部的一座中型城市,位于帝国东部腹地,从任何角度来看,这座城及其属地都是相当普通的存在,除了一件事。

它拥有整个亚兰帝国最大的墓地,这些陵墓环绕帕特雷亚城建立,从高处俯瞰整个城市都被老旧的石碑与塑像包围在中央,从千年前就是如此,因此帕特雷亚又被称为墓园之城。

那个故事发生在帕特雷亚附近的一座无名小镇。

年幼的洛丽塔·肯雷出身于落魄的乡绅家族,父亲后半生几乎都在为她的两个Alpha姐姐操劳,等到她们终于成家立业,一直久病缠身的父亲因为不舍得出钱看病而撒手人寰。

她的父亲被埋葬在镇外荒山里的墓园中,母亲禁止所有人私自去祭拜他,因为镇上的居民都知道在帕特雷亚里流传的一个古老传说。

————在夜晚墓地流连的人,将会葬身妖魔腹中。

小女孩挎着装了几块烤饼干的篮子,气喘吁吁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山路中。

空无一人的陵园里横七竖八矗立着褪色的古老石碑,苍凉的夜色里惨白月光肆意流泻下来,随着她逐渐深入墓地,那些虫鸣变得微弱最后完全消失,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回荡。

洛丽塔凑到那些墓碑前艰难地辨识上面刻画的字母,她的母亲向来认为Omega应该远离任何死亡或者任何不祥的事,所以她甚至不知道父亲究竟葬在哪个位置。

就在她欣喜地找到了父亲的名字时,墓园里干枯老树上停驻的乌鸦们忽然发出凄厉的叫声,它们纷纷扑扇着翅膀从枝桠上飞离。

小姑娘有些迷茫地看着乌鸦群如同逃命般飞走,她不解地皱起眉,却在下一秒险些尖叫出声。

她率先对上了那双在黑夜里流动着幽光的眼睛,接着看清了那个立在某个土丘上的生物。

洛丽塔第一时间想到了传说中的魔兽,因为直觉告诉她对方绝不是普通的动物。

那个体长超过一米有半人多高的犬形生物慢慢歪过头,她的脖颈极为粗壮,身体看上去矫健有力,长而浓密的尾巴耷在身后,身上布满了不规则的条纹,鬃毛从后颈一直延伸到尾部。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脸上忽然展露出一个笑容,“我想起来啦,你是鬣狗,我见过你的画像……唔,你们的?”

那只看上去有些毛茸茸的年轻鬣狗却后退了一步,背上的鬃毛陡然竖了起来。

“你,你不要害怕,”洛丽塔见状立刻不知所措了,小女孩挥着手着急地解释着,“我没有恶意。”

她觉得自己好像感受到鬣狗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小女孩抱着自己的篮子,掀开盖在上面的手绢从里面掏出一个饼干,遥遥伸出手,有些可怜地看着对方:“对不起,我,我把饼干分给你一个。”

鬣狗:“……”

洛丽塔想起来镇上的狗,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吃这种东西,她有些失望地收了起来,试图说点什么,然而一说就不可收拾,她从自己的家族讲到去世的父亲,自大或吝啬的姐姐以及刻板守旧的母亲,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机会来倾诉心声了。

小女孩坐在地上双手托腮望着天空,想到疼爱而且理解自己的父亲,而那个人再也不能和她说话,摸着她的头讲那些童话和爱情故事,洛丽塔摸着墓碑哭了出来。

不知不觉间,空气里散发出某种并不浓烈的清浅香甜气息。

鬣狗看上去有些烦躁,她在原地转了两圈,懊恼地低吼了一声,准备转头离去。

“等,等一下,”洛丽塔站起身,不舍地看着对方:“我,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叫你莉莉好吗,而且,我,我还能见到你吗?”

鬣狗好像有些惊讶,她怔怔地抬起头盯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小女孩,而后者正咬着嘴唇,双眼含泪地向她祈求。

“……”

几年之后,洛丽塔的母亲也去世了。

十五岁的Omega少女身躯柔软如柳枝,眼波明媚若秋日的湖水,她穿着崭新的缀着缎带的裙子,手腕上的银镯子在月光下褪去几分黯淡。

少女站在寂静沉默的墓园中,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有人形单影只地伫立在前方,冰凉如水的月光洒落在她背后漆黑的羽翼上,羽毛丰满而坚实有力的巨大双翅舒展开来,在只有杂草和碎石的地面上投下一片阴影。

洛丽塔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猛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抱在胸前,“我主光明神,请指引我的祷告之心,用你的圣爱恩泽于我,使我行于黑暗而永见汝光……”

一声包含嘲弄还有些许无奈的嗤笑打断了她的祷告。

“如果不是我猜到你把我当成了天使,”那个人收起背后的黑色羽翼,抱起手臂懒懒地走近了她,“下次不要这么做了,换成别人,你的脑袋已经在对方手里了。”

她这么说着,还示威般地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舔着嘴唇,那一口锐利的尖牙滴着褪色的血液。

然而洛丽塔的表现却让对方非常出乎意料,少女站起身来,直视着看上去甚至比自己还要年轻一些的女孩,“可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那个人无言了两秒,“你那虔诚的教徒父母应当告诫过你,谨言慎行,小姑娘,和离经叛道这样的词汇挂钩不是什么好处。”

洛丽塔并不喜欢这样的劝诫,她生气地看着对方:“……难道你比我年长多少吗?”

“年长,”后者哼笑一声,“这恐怕都不足以形容了,难怪母亲总说弱者更容易被他们的眼睛所蒙蔽,倘若我看上去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你是否又会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了呢?”

“而你并不是那样,”洛丽塔忽然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用余光瞥着对方年轻精致的脸容,“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Alpha。”

“哦,”那个人愣了一下,“我应该……谢谢你的夸奖?”

少女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她神情一黯,有些犹豫地说:“我的继父答应了镇长,我就要结婚了。”

“……”

很多年后,洛丽塔想起那些有关于墓地和夜晚的过去,感觉那像是她童年的梦境,无论是撕咬尸体的鬣狗,还是那个如同堕天使般的美貌少女。

她带着一双儿女去祭拜病逝的妻子,凄清惨淡的墓园里阴风阵阵,狂风席卷过枯枝发出怒号,洛丽塔让孩子先跟着别人回去,自己跪倒在矗立的石碑间。

女人捂着脸低声抽泣,“我知道你在这里,求你了,我想见你……”

她在镇长的家里看到了那本书,关于帕特雷亚的某些古老传说,这里是亚兰最大的食尸鬼栖息地,他们从死者身上汲取力量因此寿命极长,会在夜晚化身为鬣狗或者秃鹫在墓地里啃噬尸体。

人们无法阻止更不能阻止,毕竟只要有活人在,他们就可以主动制造出死人。

更别说就连帕特雷亚的领主,传闻他们都有食尸鬼的血统。

洛丽塔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人,褐发少女站立不远处,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两人沉默了许久,少女有些嘶哑地开口说道:“你的妻子去世了。”

洛丽塔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少女深吸一口气,有些急切地跨前两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这些年我去做了一件事情,我打败了我的叔叔,也获得了家族的认可,你愿意……成为海恩布里斯伯爵夫人吗?”

洛丽塔看着她依旧年轻漂亮的容颜,忍不住伸手抚上少女略显苍白的皮肤,指尖温柔地略过鲜红娇嫩的唇瓣和犬齿锐利的牙尖。

女人抬起头看向远方,从这里也依稀能眺望到位于低地的帕特雷亚城,海恩布里斯家族建造了宏伟又阴沉的灰色石堡,那些高耸的钟楼和尖塔在阳光下也格外冰冷黯淡。

“我的孩子……”

“我们还会有更多,”少女打断了她,然后又抿了抿嘴,“带着他们也行,我保证他们会活着,如果不是那么讨厌的话,我让人教他们修炼,给他们骑士爵位都可以!”

“好。”

“想想我们可以生一群孩子,他们都可以变成活蹦乱跳的小鬣狗,我……什么?你答应了?!”

洛丽塔望着欣喜若狂的Alpha,弯下腰去轻轻触碰了她的嘴唇,少女睁大眼睛看着她,忽然直起身来揽住她的腰,按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不久之后,伊丽莎白三世批准了海恩布里斯家族的上书,册封了新任的帕特雷亚领主,而那位伯爵阁下从帝都返回,带着华丽的车队前去那个小镇求婚,却得知了一个噩耗。

洛丽塔的怀孕惊动了她亡妻的家人,有Alpha发现她已经被标记了,而前任镇长是个Beta,因此人们将她□□起来,在她产下那个长着鬃毛和爪子的婴儿时,将她和孩子生生烧死在火里。

“……”

许久之后,艾丽斯很艰难地打破了死寂,“……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莉迪亚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可它就是这样的。”

“说真的,”血族少女纠结地看着她,“你有个孩子,还曾是个伯爵?!”

“那家伙还差点成为一个侯爵,”莉迪亚指着旁边一言不发还悲惨躺枪的金发姑娘,“而且对于我的家族来说,大多数人都不愿去当一个领主,毕竟烦心事太多了,我只是为了求婚才那么做,而你,公主殿下,你父亲不是位亲王吗,你也应该对此有所耳闻。”

“别那么叫我,”艾丽斯烦躁地瞪着她,“那只是象征力量和血统的一种称呼,阿尔克弥斯领地里的居民也只有血族而已……再说了,故事里那个人根本不像你!”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被教廷洗脑的东大陆并不奇怪,”安娅神情沉重地说,“可是,我以为亚兰,尤其是你们家族领地应该……嗯,接受度比较高才对?”

“确实,最初祖先在帕特雷亚定居时,领主没有我们的血统,但是谁能拒绝一个拥有数百年美貌的伯爵夫人呢,几代联姻之后,接下来的领主都变成彻底的食尸鬼,后面碰上战乱,就顺便连姓氏都改了……洛丽塔,后来我才知道主要是她前妻的家人图谋财产。”

她停顿了几秒,颓然地叹了口气,“也许你是对的,艾丽斯,事情不该是这样,都是因为我的愚蠢,我保护不了一个Omega,也根本当不了一个领主……所以,安娅,某种程度上我觉得你大概能感受到我的心情。”

“当然,”艾丽斯灵光一闪,“看看你们,初恋的对象都是已经结婚生子的Omega,而且都有个悲惨的结局。”

“……”

安娅和莉迪亚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很想杀人灭口的黑暗情绪。

“实际上,那个人并不是我的初恋。”

当然这话的含义有很多种,反正她们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意思,金发少女斜睨着某个嘴贱的血族。

“而且关于你们的问题,如果他尚在人世我们是否会有后续发展,说实话,我不知道,除了我的母亲,我见过的Omega大都矫揉造作或自以为是,我对那个人的好感来源于我感觉他完全没有这些毛病,长得不错再加上性别吸引,仅此而已……现在更多的是愧疚。”

半晌之后,艾丽斯再次感叹了一句,“说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我以为你会当场发疯将整个镇的人都杀光。”

莉迪亚瞥了她一眼,很不屑地说:“显然你看了太多无聊的戏剧和故事,这么做毫无意义,我只是让我的饭桶弟弟们生吃了那几个将她害死的人而已,你知道,让他们保持清醒和痛感,我没有亲身上阵是因为我想更好地欣赏他们的痛苦和绝望……”

“听上去那些人也不会太过可口,不过我以为你们会比较讨厌吃活人,就像我们几乎从来不碰死人。”

“当然,所以才说他们是饭桶。”

“……”

“艾丽斯,”安娅毫无征兆地开口问,“你觉得,假如这是一个故事的话……它感人吗?”

“呃,”血族姑娘愣了一下,“说真的,主角换成是这家伙,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不过确实让人难过,如果我是个Omega,我大概已经哭了。”

前者思索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自己伙伴,“你呢,亲爱的?”

赫拉歪着头想了想,感觉自己似乎还是更喜欢那个夜莺的故事。

金发少女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我有个计划……不过不是现在。”

到达凯伦境内的时候正值夜晚,从天空中就能眺望到壮丽的城市建筑群,甚至以她们的目力还能分辨出位于城中心的雄伟皇宫。

鉴于有不少于一个小队的幻兽骑士徘徊在正门的上方,莉迪亚询问安娅她们是否要提早降落,而艾丽斯信誓旦旦地说她觉得刚才的帝**里有个半精灵,也就是说对方恐怕也已经看到她们了。

“不,我不需要再躲着了,”安娅摇了摇头,“我现在姓格里兰斯,他们应该不至于蠢到在帝都对我动手,所以,我们就堂堂正正地进去。”

也许人们会认为来自菲尔皮乌斯的威胁是她为报仇所付出的代价,但是安娅觉得,将它变成复仇的延续也未尝不可。

这是最好又最坏的黄金时代,而她终究要在漩涡中找到立足之地,也可以此来证明————

我没有任何理由输给别人。

属于她的战争……要正式开始了。

牌发了几轮,伊莱扎也兑换出了不少筹码,闲着无聊时她随意算了算,发现这几局台面上的筹码,大多都涌向了新来的客人,以至于其他客人都从她这里兑换去了大量筹码,才能参与接下来的牌局。这种情形让伊莱扎有些诧异,望向对方的眼神不免多了一丝好奇。

按理来说,牌局上不太可能出现这种一边倒的局势,至少从筹码流动的情况来看,之前这桌的客人水平都不算差。会出现这种局面,除非是对方运气太好,否则有很大的可能,这个客人有问题。

枯燥的工作终于有趣了起来,伊莱扎精神一振,聚精会神地捕捉起他的动作。

隐没在鼎沸人声间的细微声响并不是那么容易分辨,但是对伊莱扎来说也不算特别困难。她探着耳朵聆听了一会,可是并没有听出任何异常。

疑虑地皱了皱鼻子,伊莱扎秉着对自己听力的自信,决定暂时不去想,等掌握了确切证据再怀疑,在此之前她暂时相信对方并没有作弊好了。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牌桌周围忽然一阵骚乱。

似乎这个不断地赢取筹码的新客人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个客人忽然高声说了什么,紧接着一桌人突然全部愤怒地附和起来,声势颇为浩大。

伊莱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听得出满满的恶意。她心里有些不满,也对这些输不起的人很是蔑视——她都没听出问题。

管理员告诉过她,如果客人闹起来,有人可以代替她和闹事的客人“交流”。想起她的职责还负责稳定秩序,伊莱扎想了想,正准备打手势示意那些人过来,耳边就传来“咚”地一声巨响。

有谁一拳砸在牌桌上,震得她手掌下的桌面都晃了晃。

起哄的众人霎时间安静下来,不复刚才的气势汹汹。

一片寂静之中,新客人语气颇冷地说了句什么。

伊莱扎:……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一片质疑声中格外清晰,伊莱扎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这个声音属于……她的邻居。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忽然明白了之前那种冰冷的视线是来自谁。

一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油然而生,她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方。

*

布加勒斯特被鸟鸣声唤醒时,霞光铺满了东方的天空,伊莱扎背着包走出了渐渐沉寂下来的工作地点,伸手挡住日出的刺眼金光,眯起了眼睛,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

然后她又想起午夜的那场牌局。

笑容慢慢耷拉了下去,想起之前邻居冷飕飕的视线,伊莱扎就……不太敢回家。她苦恼不已地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咬了咬牙,设想了下可能发生的情形,底气不足地一步步往家的方向挪。

原本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硬是被伊莱扎拖到了两个多小时,等回到公寓时,路上已经开始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了。伊莱扎提心吊胆地上了楼,尽可能轻手轻脚没发出一点声音,终于爬完一阶阶楼梯,摸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她才松了口气,随即伸手去掏口袋里的钥匙。

——她掏了个空。

“……”

伊莱扎觉得,她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崩溃来形容了。

以之前邻居的一系列行为,以及昨晚的低气压来看,邻居说不定有着什么惨痛的过去,兴许是个正在筹划着毁灭世界的反派……然而昨晚自己可能做了什么,戳到了他的伤口,他的气势简直像是要把她剁成肉酱……恐怕是因为人多他才没有下手,就等着她回家灭口,然后把她分尸装在冰箱里,作为毁灭世界的储备粮……

脑洞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考虑可行性的,更多的是为了自我感动,伊莱扎也是一样,此刻她完全没想到邻居绝对办不到把她剁剁装罐,而是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伤感之中。

她越想越绝望,忍不住一头撞在门上,死鱼一样一点点滑了下去,整个人平平地铺在地上,好像一条伊莱扎干。

“~%…,#*’☆&℃$^★。”有人在她身后淡淡地说话。

即使心如死灰,伊莱扎还是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她一骨碌爬起来,睁大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大概是被她突然诈尸的举动搞得楞了一下,停顿一瞬,她的邻居才再度开口,语气倒还算平静。

声音平直如线,尾音却明显上扬,应该是个疑问句。

伊莱扎知道这一关肯定是蒙混不过去了。

由于莫名的心虚,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不需要和对方做解释这一点,而是站起来,伸手掸掸膝盖上沾着的灰,旋即抬起头,乖巧地眨了眨眼,面上一派天真的疑惑,好像她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一样。

……虽然的确不知道就是了。

盯着装傻企图蒙混过关的伊莱扎,巴基难得感到一阵无言以对,不过看到她安然无事的样子,他眼底的淡淡担忧也重新沉淀下去,重新恢复了冷静。

戳穿别人的故意为之不是他的习惯,他又多看了几眼伊莱扎难得的弱气模样,才将目光移向空无一物的门锁。

只一眼,他立刻猜到了刚刚的撞门声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帮忙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迟疑了下,他低头迎上伊莱扎殷殷切切的雀跃目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越过她走到房门前,左手的金属手臂握成拳,直欲一拳击碎门锁。

伊莱扎:………………???!!!!!!

等、等等???我不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不想去换锁啊!换锁也要钱的????

虽然看不见,但是感觉到他要做什么的伊莱扎简直是大惊失色,穷狗如她,光是想到修门的费用就心疼得一哆嗦,当即也顾不得什么“尊重私人空间”了,也来不及阻止他,一个飞身跃起,直接把巴基扑倒在地。

哪怕事出突然不及反应,出于战士的本能,巴基依然轻而易举地揽住了伊莱扎,虽然被扑得一时重心不稳,但也只是跌坐在地,没有完全被扑倒那么狼狈。

略微错愕地揽着扑过来的女孩,他难得露出了些许困惑神色,不太理解伊莱扎为什么拒绝他的帮助,嘴角也微不可查地抿紧少许。

幸好她下手够快,否则她现在就得抱着门哭了。伊莱扎心有余悸地从巴基身上爬起来,抚着胸口松了口气,转过头对他笑笑以示感激,然后伸手把犹自发愣的他也一并拉起来,开始比划手势。

去你家。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他的家,又怕被拒绝踏足私人空间,脸上不禁浮现出些许迟疑。

借电话。单手在耳边比出打电话的手势。

开锁。假装手里捏着钥匙,做出插钥匙开锁的样子。

看着女孩对他露出讨好的笑容,巴基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好半响才无声颔首,转身走向没关上的屋门。

对于这么轻易就获得了进入领地的允许,伊莱扎小小地惊讶了几秒,旋即她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立刻雀跃地跟了上去。

说不上有多好奇,毕竟光是听伊莱扎就能得出很多信息,以她能够在浩如烟海的杂音里分辨出调换纸牌的声音的能力,一道墙对她来说大概连阻碍都算不上。

但是只有征求到了对方的同意,了解才不是窥探。

一进门,巴基就听到了身后轻轻的关门声。被封锁在空间里的感觉让他有些轻微的不适,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牛奶,递给拘束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伊莱扎。

因为视力原因,冰凉的温度蓦地贴上额头时,伊莱扎的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因为后退得太急,她的脚步一个踉跄,看起来几乎要摔倒。

作为视力正常的那一方,看到了这一幕,巴基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伊莱扎。可是还没等他抓住她,他的眼前忽然划过一线极细的闪光。

本能地,他迅速出手挡住那道光,可和他想的不一样,那不是什么攻击,那线光在空气中一闪而逝,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些许迷惑浮上眼底,巴基看了眼光线消失的地方,抿紧嘴唇,才继续刚才的举动,揽住伊莱扎的肩,确认她已经稳住身形后立刻松开手。

他看着对他漾出笑意,接过冰牛奶,然后苦恼着如何开启的伊莱扎,唇抿得更紧。

……还是觉得哪里很奇怪。

似乎是没有喝过瓶装牛奶,伊莱扎对于开瓶盖有些苦手。她拧了几圈后下意识就准备上牙咬,看不过去的巴基只能再次按住她的手,在她不解的神情里拿过牛奶瓶,单手掰去瓶盖再递给她,看着她高兴地小口啜饮的模样,徐徐开口:“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听闻他的疑问,伊莱扎抬起头,脸上浮现出和之前一般无二的迷茫神情,她努力分辨了好一会,那些迷茫才散去些许,转变成眉眼间的纠结。

片刻后,她迟疑不定地向着他伸出手。

有了之前的经验,巴基的反应很是平淡。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手臂递过去,任由伊莱扎在他的手上用手指磕磕绊绊地划出错误百出的单词。

.OPK.

.ORK.

“他”给了伊莱扎这份工作。

——和他猜的一样。

凌晨离开黑市之后,在回家的路上吹了阵晨风,巴基才从刚才充满恶意的气氛影响下脱离。起初被欺骗的愤怒平复下来后,以他的经验和对地下世界的了解,他很快想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伊莱扎恐怕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如果以相信伊莱扎为前提,一切都可以找到解释,现在得到了答案,这件事的脉络更是清晰。

他猜伊莱扎口中的“他”大概是一直以来帮助她的某个人,至少她很熟悉,也愿意相信。但是现在看来,对方恐怕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好心人,而是这片街区类似于地头蛇的存在。

至少,“他”和黑市的负责人关系密切,或者“他”就是这片黑市的负责人之一。

帮助伊莱扎或许是出于为数不多的善心,但朝夕相处间“他”肯定看出来了伊莱扎的问题和资质,碰巧最近赌场的荷官出了点问题,由于事发突然他们一时找不到替代的人,于是“他”推荐了无法和人交流的伊莱扎暂时顶替几天,直到他们找到新的荷官。

比起一时间无法相信的旁人,知根知底,容易控制,也没有走漏消息可能的伊莱扎是最合适的人选。

想通了这一切后,巴基抬起头,看着犹有些惴惴不安的伊莱扎,不由得感觉到久违的无奈,这让他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但想到之前自己的怀疑,他的目光又蓦地一暗,陷入了沉默。

很难说清看到她在当荷官的那一刻,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让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人去相信他人是件太过困难的事,他们夺走了他的安全感,夺走了他的自我,夺走了他的一切。

每当海潮退去,将记忆碎片徒留在沙滩上,他越发能清晰地知道他做过什么。

他看见风雪。悬崖。高速公路。天空母舰。

冰雪,灰白暗淡的天空,呼啸的寒风,深入骨髓的冰寒。

一次又一次的冰寒。

无数次地,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囚笼里茫然四顾,无法触摸的黑暗吞噬着他的理智,荒芜与死寂交织成苦痛河流,溺水的窒息感将他死死扼住。

他是巴基,还是冬日战士?

他真的有过去吗?

“哒哒。”

轻微的声响让巴基摆脱了沉浸在情绪里无法自拔的状态,乍然听到陌生的声响,他不由得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在他沉思的间隙,伊莱扎已经喝完了牛奶,正在转着脑袋好奇地四顾,无所事事地用指甲敲着牛奶瓶。

凝望着伊莱扎一无所知的模样,巴基顿时觉得说不出的复杂,却也无端地逐渐放松下来。将失控的情绪妥善藏好,他向着伊莱扎伸出手,接过牛奶瓶,沉默片刻,出言问道:“你知道,门锁?”

他猜测,对于极为简单的句子或者寥寥的单词,虽然依旧理解起来极为困难,但伊莱扎的确是能够听懂的,所以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他向伊莱扎提问。

这个疑惑在伊莱扎阻止他的那一刻便在他心里扎根,看她大惊失色的样子,她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即使她看不见。

那个刹那间,之前的种种怀疑流过心间。

一开始就能够准确地指出位置,赌场里对他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在他动手前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甚至现在左顾右盼的举动——如果她真的看不见,她是怎么办到的?

伊莱扎费力地理解着这几个单词,理解了意思之后,她想起完好无损的门锁,依旧感到一阵心悸。

她的工资永远只堪堪够用,除去水电和食物,根本剩不下多少,甚至连电话都因为交不起话费早就停了。

她没有多少隐瞒的意思,再度抓起巴基的手。

因为刚刚捧着冰牛奶的缘故,伊莱扎的手一片冰凉,也因此她的触碰带来的感受显得格外清晰。巴基以为她要像之前一样写单词,便任由了她的动作,可几乎是同时,他的眼皮骤然一跳。

有什么纤细的丝线缠上了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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