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儿说的是。”
说这话的时候,欧阳锦眸中幽暗光芒闪烁不定,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冷意让人心底发寒。
沐云杉好似没有察觉这细微的变化,倚进他的怀里轻抚着小腹,笑的温婉从容:“皇上,臣妾所求不多,只求皇上能平安快乐,我们的孩子也能健健康康长大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轻轻的喟叹中数不尽的情意让听的人心里为之一荡。
欧阳锦呼吸一滞,笑道:“杉儿,你一心为朕,让朕怎么宠你才好!”
仰头将男子英俊面容览入眸中,沐云杉小脸儿红成了一片,娇羞地轻捶他一把,不依道:“皇上……”
为了防止像上次半夜移驾别的妃嫔处的状况再次发生,欧阳锦并不留宿思惠轩,陪着沐云杉吃完晚饭后便离开了。
恭送欧阳锦离开后,沐云杉回到房间,却见沐语冷着一张俏脸在等她,见她进来,沐语驱动着刚刚痊愈的身子上前,咬唇问道:“小姐,为什么要为逍遥王说好话?还有,奴婢不明白,那小册子里明明揭发了顾寒席与荣阳王勾结的内幕,为什么你不交给皇上,这明明就是可以置顾家于死地的证据啊!”
她娇俏的小脸上一片冰寒,提到顾家的时候眸中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杀气那般明显,看得人心中发凉。
自打上一次被顾熙媛打了之后,这丫头对顾家的恨意越发深重了。
心中微微一叹,沐云杉摇头解释道:“语儿,你只看到了我为逍遥王说话,却没注意到皇上当时的表情吗?”
这事沐语其实并不太关心,她更在意的是为什么沐云杉手中握有证据却不揭发,语气也有些冷硬:“那关于那个小册子呢?小姐为什么要替顾家隐瞒?难道你忘了沐府是怎么在一夕间化为一座死宅的吗?”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就激动起来,大病初愈的小脸儿原本微微泛白,此刻却因为过激而通红一片。
在沐语的心中,没有什么比父母被杀更让她在意的,原本她还能平心静气地等着沐云杉一步步绸缪,可那一日在云悦阁中,顾熙媛赏赐的一顿板子让她彻底激发了心中的仇恨。
自那日起,她无时不刻不再想着将顾熙媛挫骨扬灰。
眸光在沐语愤怒的几近扭曲的脸上淡淡扫过,沐云杉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绷得直直的脊背,叹息道:“语儿,路总要一步一步走,你和言儿是我现在唯一的牵挂,我要报仇,但也要保护好你们。我不想再让你们承受一丁点儿伤害,你懂吗?
何况,在这宫里,每个人都要活的小心翼翼,别的人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可对于我们而言,走错一步就再也没有机会重来了。”
沐语闻言,剧烈颤抖的身躯渐渐平静了下来,声音却还是闷闷的:“可是小姐,我还是不明白。”
沐云杉幽幽一叹,道:“很简单,那小册子虽然说了顾寒席与荣阳王有暗中书信往来,可并没有确实证据,即便真的从顾寒席家里搜出了书信,可若不是意图造反的书信,对此时正得圣宠的顾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荣阳王虽然是皇上的心头刺,可时至今日他也没有明确的造反举动,仅仅是两人之间有关联并不足以使皇上置顾家于死地。
语儿,那一日你没有看到,在冷宫里,孟宝林死的时候手里握着顾熙媛的八尾凤钗,这是多么确凿的证据,可皇上却眼皮也不抬地说证据不足……”
倚在沐云杉怀里,沐语身体细微的颤抖着,声音有些哽咽:“难道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吗?”
轻轻拍着怀中人儿的脊背,沐云杉安慰道:“我们现在所能够做的便是一点儿一点儿地瓦解皇上对顾家,对逍遥王的信任,等到他彻底不相信他们了的那一天,便是我们报仇的时候,在此之前我们要忍耐,懂吗?”
沉默,难言的沉默中只能听到沐语低低的啜泣声,良久后她才不甘应道:“我明白。”
接下来的几日,捷报连连传来,欧阳锦龙心大悦,还在乾清宫接见群臣的他在第三次接到好消息时,激动的当下拍板,后宫妃嫔位,从四品以下的全部晋一级,从四品以上的则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
消息传到思惠轩的时候,沐云杉正看着李婉儿没有形象地吃着一盘桂花糕。听到郑忠海传旨,两个女子皆没有表现出太大欢喜,只谢恩后,又打赏了郑忠海等一干传旨公公便打发了他们去别的宫室传旨。
“姐姐,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晋了位分不好吗?”
李婉儿口中含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问着,目光中带了几分惊奇。
从五品修媛,虽然看起来位分不太高的样子,却彻底摆脱了低位分妃嫔的身份,在宫里走起路来腰杆也能挺直很多。
沐云杉斜睨她不以为意的模样,笑的温温和和:“妹妹看起来也不像高兴的样子啊!”
李婉儿闻言,咀嚼的动作一顿,水灵灵的大眼睛瞄了沐云杉两眼,俏脸红了红,忽然着大眼睛看向别处,搪塞道:“原本就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姐姐忘了吗,我入宫也不是冲着这妃嫔的名号来的。”
轻笑一声,沐云杉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一口清香茶水,宽大的衣袖掩去了她眸中的讥讽之色。
她亲手设计将欧阳玥送上战场,多少存有他会不小心战死沙场的心,却没想到人没死成,她却沾了他的光晋升位分,当真讽刺!
一转眼便快到了年关,三月之期转眼将至,近日来沐云杉的情况总不太好,小腹经常抽痛,如果不是沐言用银针加上药物辅助,孩子怕是早已经保不住了。
又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天,沐云杉因为身体原因心情烦躁,见状,沐言建议道:“小姐,去外面转转吧,你身体太过虚弱,总是窝在床上反而不好。”
沐云杉没什么力气地点点头,任由沐言搀扶她出了思惠轩。
思惠轩毗邻御花园北侧,走着走着,两人不知不觉便进入了御花园。想起上一次在这里遇到欧阳玥时的场景,沐云杉眸光闪了闪,不知为何却想起那日他不避嫌地找来安宁公主为她洗脱嫌疑。
“呦,这不是好运的安修媛吗?修媛不在思惠轩好好养胎,却来这御花园吹冷风,万一你这肚子有什么好歹,岂不是要哭断肠了?”
还来不及思索自己为何会想起那个恨之入骨的人,沐云杉便听到一个黏腻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一袭天蓝色长裙的女子正站在百花丛中,她高高的盘云髻上嵌着红宝石坠成的百合簪花,同色的宝石耳坠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关泽。
她瓜子脸尖尖,粉唇薄薄的,很性感,却也很薄凉,眸子黑且两,却不时划过嫉妒与算计的光。一袭天蓝色长裙勾勒出她修长性感的身材,外罩一件白色皮短袄,色彩艳丽的她看别人的眼神都是斜睨,仿佛任何在她眼里都是可以任意践踏的泥土一般。
看到说话之人是兰婕妤,沐云杉心下低低叹了口气。
这位兰婕妤作为宫里为数不多的正四品婕妤,位分仅在顾熙媛之下,为人尖酸刻薄,又经常苛责宫人,可想而知在宫中的口碑如何。
敛眸不去她脸上讥讽的神色,沐云杉微微行礼道:“见过兰婕妤。”
并不叫沐云杉起身,兰婕妤围在沐云杉身边走了两圈,天蓝色的长长裙摆在地上拖出旖旎的弧度。
“沐云杉,本宫真是想不明白,沐家全灭了,你怎么还能活的如此轻松?”
很久没有听人提起沐家被灭的事情,如今乍一听到,沐云杉一怔之下,她心中蓦地升起熊熊火焰,垂敛的双眸染上薄怒,沐云杉深吸口气,声音却有些沉了下来:“兰婕妤认错人了,臣妾是安氏云杉,并非沐云杉。”
顿了顿她又道:“请婕妤慎言,皇上对沐家一事讳莫如深,若是娘娘轻浮无度在皇上面前提起此时,皇上定然会怪罪婕妤。”
兰婕妤红唇勾起嘲讽的弧度,不屑道:“安氏云杉,这话也就骗骗宫外不明所以的愚昧百姓,这宫中之人谁不知道你就是沐家遗留下来的贱人?!本宫真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全府的人都死于非命了,你怎么还能安心的苟且偷生?莫非只是为了贪图这世间荣华?”
再好的脾气听到这咄咄逼人的话语都要怒了,沐言怒不可遏,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才没有冲上去找兰婕妤理论,因为她记得沐云杉曾说过,要隐忍。
紧抿着薄唇,沐云杉暗中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复下来因为对方提起沐家而汹涌的情绪,依旧淡淡道:“回婕妤,臣妾活下来只是因为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与旁的无关,请娘娘慎言。”
“哼,你装什么装,迟早有一天皇上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兰婕妤依旧咄咄逼人,再好的教养脾气也会被她气的爆发,沐云杉心下冷笑一声,决定不再忍这个口没遮拦的蠢女人,不等兰婕妤吩咐便站直身体,温温和和地开口,却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臣妾身怀龙子,不能长久行礼,还请婕妤见谅。
另外,臣妾的事情就不劳婕妤惦记了,婕妤若是有时间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留住皇上的心吧,您和熙妃娘娘同时伺候皇上,如今熙妃娘娘代理统领六宫之职,您却一年到头见不到皇上几面,真让人担忧呢。”
她话音落下,兰婕妤面色一沉,隐隐有铁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