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声,怒吼声,咒骂声,嘶叫声,痛嚎声不绝于耳,各色交织,各处融结,汇合成恶流,凶残甚地狱,像是要掀顶而出,冲破云霄,贯穿九州天地!
两处人影,挥剑狂舞,快意恩仇,任凭袭向自己的刀锋滋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也未有丝毫退缩。
他们在怕。
而他们在拼。
沅汐赌赢了,这个世上怕死的又怎么赢得过不怕死的?
落晖慢慢收拢,接着开始归于最深处的亮点,直到地平线处,最后一丝光亮被掩埋其中,暮夜降临,墨晕泛起,山下灯火通明,炊烟袅袅,酒气冲天,喧闹重重,欢腾依旧。
怒骂犹在,嬉笑犹在,虐待犹在,乐趣犹在。
谁都不会注意最西边,那个开始慢慢变得异常寂静空旷的山头。
“北州的月亮到底不如靖州明亮。”
司马煜一笑,抬眼之间,虽是疲惫,却是挡不住的轻松,“许是蒙尘已久。”
沅汐看着上空的似有不同的弯月,目光遥远轻淡,“是啊,今日擦了擦,也似乎还不错。”
两人一左一右,平躺于数百鲜血淋漓的尸首之中,素衣淡裙皆刀痕遍野,千疮百孔,赤红一片。
“听闻靖州风光极好。”
身上数道极深的伤口不停地溢血,手腕处被割伤的经脉微微抽搐着,司马煜将插在右肩的短刀无声无响拔出,蜡白容颜闪过一丝锥心痛楚,但却依旧温雅如昔,眸光温柔流转,似水似雪,如烟如雾。
“是很好。非常…好。那里没有乌木这样的地方,我们都是一家人。对。都是一家人。”
沅汐发髻全开,稠密长发胡乱铺陈散落,浑身上下,尽然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额角,眉眼,鼻尖,唇瓣,下颚,血丝密布,触目惊心。
“司马煜。”沅汐突然转过头看向他,深眼之下,清澈盎然,纯粹似水。
“嗯?”司马煜同样转过头看向她,四目相对,温热渐生。
沅汐浅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像是在打量着什么旷世奇珍,又像是在思考着某件人生大事。
司马煜忍不住一笑道,“若是饿了,便”
“你娶我好不好?”
身旁之人明显一怔,愣愣地看着她,吐不出半个字。
沅汐艰难地将重伤的身体侧转,更加近距离看着他,一字一句,“你娶我好不好?”
碧眼之下,希冀丛生,明媚若星辉,司马煜失笑着坐了起来,双手疲累地搭在双膝之上,“沅…沅姑娘…”
“叫我致儿。”不知不觉,轻盈的声线已至耳旁。
“噢,致儿。”司马煜苦笑着低了低头,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问题,“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这…是一辈子的承诺,不能轻许的。”
沅汐将下巴无力地放在两膝之间,歪着头,笑意满满,双眸出神地看着他,“我知道啊!”
“那…”
只听堂内一阵低重的吼叫,带着绝望的愤恨和怨毒,像是一只被人拔了牙的老虎,在宣泄着最后的尊严和那一份无用的不甘。
沅汐抬头,侧眼审视之时,已是寒冰一般的凜然冷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