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四野笼罩在黑暗中，只有头顶的那轮月还散发着浅淡朦胧的光晕。
秦无言有些累了便在屋顶上依靠着妖倾城沉沉睡去，而妖倾城双手枕在脑后，没有丝毫的睡意，他微微仰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月，月光清凉冷谧，但他心中却乱作一团，说不出的愁闷难受。
倒不是因为要跟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妖梵天分别，只是因为刚才，他捕捉到了妖梵天眼中发自内心的不舍。
这让他心烦意乱。
在他现在的认知中，如果是坏人，哪怕被万人咒骂，也要一路坏到底，心中没有一丝善念，就像是贫民窟的李志；如果是好人，哪怕是濒临绝境，也会一心行善，就像是实际上对他有养育之恩的老叔。
书中也确实是这么记载的，坏人便罪恶滔天，心中没有一丝善意，好人便舍己也要为人，心中没有半分恶念。
他这才下神仙居，初入这片大陆，就猛然发现这世间貌似并不像书中写的那样，黑白分别。
现在的他还没有认识到“尽信书不如无书”，更不知道书中的非黑即白，其实在世间是不存在的。
他读了一百余万卷书，自认为懂得了安身立命的法门，现在才模模糊糊的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在书中都是找不到答案的。
这世间确实有罄竹难书的大恶人，但更多的是心中有善亦有恶，介于黑白之间的人。
人性有善恶，有阴暗有光明，就像即便是仙人心中也有贪恶怨。
这本是常理，但妖倾城这十六年来先是生活在大恶与大善交织之地，从不曾碰到过善恶俱存一心的正常人，而后三年又在神仙居闭门造车读死书。
可以说，这十六年来，妖倾城其实一直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当他猝然间发现自己心中的认知与真实的世界其实是矛盾的时候，他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于是，在面对妖梵天一面对他用心险恶的误导，一面又偶尔流露出的真切关心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与妖梵天相处了三年，这个问题也已经困扰了他三年。
这个在书中找不到合适答案的问题让他很是迷茫苦恼。
他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什么头绪，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再去思量，只是呆呆的望着头顶的月，脑海中随便胡思乱想，许久，他瞥了眼身侧的秦无言，也学着秦无言的样子伸手去抓悬在头上的月亮，嘴角扯出了一抹细微的笑。
等第二日秦无言醒来时，恰巧看到妖倾城站立躬身的身影，他揉了揉酸麻的手臂，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眼尖的发现了前方已经渐渐消失的一袭紫袍。
秦无言悄悄的看着妖倾城默然的脸色，忍住了说话的冲动，他老实的站在妖倾城身旁，欲言又止。
妖倾城保持着躬身的身体直起身来，远处早就已经看不到了妖梵天的身影。
天微凉，太阳在西方缓缓升起，散发着橙红色的光，他目光所能看到的街市上开始有小贩占了地方，吆喝声开始响起，街市的气息开始逐渐变得热闹起来，陆陆续续的有更多的小贩出现，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忙碌。
他望着已经繁荣起来的街市，心中忍不住叹息。
师父，你从来就不懂，我其实从没想过成为什么大丈夫啊，我想要搏一份大大的前程，只是为了.....不再被欺负啊。
其实，就只有这么点微小的愿望啊。
他嘴角轻轻一勾，脸上有了些骄傲的色彩，其实不被任何人欺负，这也是很宏大的理想呢。
妖倾城回过神来，看到在一旁小心着打量着自己的秦无言，拉住他的胳臂，道
“走吧，人马上就多了”
他抓着秦无言攸的跳下了屋顶，风在耳边吹过，吓得秦无言大惊小怪的咋呼。
离开了可以客栈，秦无言一边捶打着自己饱受了一夜折磨的“老腰”，一边看妖倾城脸色发现不是很难看，这才轻声道
“那个，你师父..走啦？”
妖倾城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
“是啊，你不都看到了？”
秦无言咬了咬嘴唇，轻声道
“那咱们怎么办啊？”
妖倾城更是有些疑惑，他想了想道
“还能怎么办？咱们在这世间随便走走看看啊”
他接着道
“正好，你都十五岁了，还没走出过这安内城，哥哥带你出去看看大好河山”
秦无言皱了皱鼻，嘀咕道
“你是谁哥哥啊，不要脸”
妖倾城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向着安内城城门走去，秦无言在他后面嘀咕了半天，一抬头，发现妖倾城已经走远了，跺了跺脚，还是又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
不过能走出安内城，对他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因此他也就没有心思再计较称呼的问题了。
于是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妖倾城，满脸的向往期待
“那我们先去哪里啊”
妖倾城望着眼前安内城的高大城门，淡淡的道
“我也不知道”
秦无言骤然换了表情，妖倾城好笑的看着他变脸，突然问道
“对了，你在安内城呆了十多年了，平常住在哪？”
秦无言一愣，指了指自己，对着妖倾城翻了个白眼
“我还能住哪，天当被地当床，何处都能当家呗”
妖倾城见他说的轻巧，心中却突然有了些难受。
他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是声音柔软的道
“那咱们就走了？”
秦无言毫无留恋的道
“走吧走吧”
当秦无言终于走出安内城时，他狠狠的对着这座雄城挥了挥手，决绝的转过身朝着前方妖倾城走去。
只是他整个瘦小的身体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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