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周围的人内心是怎么想的,至少现在他们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贪欲,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宋春花也没有办法保证在场的众人都是好人,况且,就算在场的都是好人,谁又能保证这消息传不出去呢?
“你,你有金镯子了不起啊!小心被人偷了!”那妇人口不择言的说道。
在场的闻言纷纷皱起了眉头。
“偷?我倒要看看哪个毛贼干来偷老娘的金镯子!只要他敢来,我定然让他有来无回!”
宋春花将那金手镯露出来虽然是一时冲动,但是心里却并不是没有仰仗的,当然,她仰仗的就是她大儿媳妇。
周围的人神色各异,有的人甚至连面都不吃了。
但是张月娥却还是要做生意的,这面都煮好了,自然要盛出来了,她将面盛出来还不算完,还接替了宋春花的活,在面上放上调料,起锅烧油,一碗一碗的浇上去,最后十分精准的将每碗面送到了对应的人手中,虽然她们家只卖油泼面,可是这油泼面还分大碗小碗呢,张月娥回来没多久,居然全都记住了,也是不一般。
将每碗面全都交给相应的人手中之后,张月娥还怕他们只顾着看热闹,便提醒道,“大家趁热搅拌一下,不然面坨了可就拌不开了。”
大家一听,赶紧低头拌面,这热闹的确是好看,但是也没有能吃进嘴里的美味让人心生愉悦啊!
宋春花见张月娥有条不紊的下了第二锅面条,而这附近的人越来越多,也不想跟这妇人浪费时间,她直接扬声说,“这位大姐,你要是看我们娘俩都是弱女子,就觉得我们好欺负,那可就打错算盘了,我不管是我们这摊子挨着你的眼了,还是我们两个人挨了你的眼了,这油泼面我们还就做下去了!”
“大娘你可不能不卖了,这油泼面我还没吃够呢!”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紧接着,立马就有人应和。
“就是啊,我听说这边有一个特别好吃的面,这才刚过来,光闻味了,一口都没吃到呢,大娘你要是不卖了,我上哪说理去啊?!”
宋春花一挥手就说,“大家伙放心,不管谁来找麻烦,我这油泼面都会卖下去的!除非我们家从府城搬走了,不然你们哪天来都能让你们吃上一口热乎又好吃的油泼面!”
“那感情好,大娘你可要说到做到啊!给我来一大碗油泼面!”
人群中立马就想起一道嫌弃的声音,“去!我们的面你还没做好呢,你要吃上后面排队去!”
大家哄得一下就笑开了。
那妇人被宋春花怼了一顿,在加上在场的众人根本就没有人站在她这一边,自觉脸上火辣辣的,十分下不来台,在大家开怀大笑的时候,她灰溜溜的就走了。
等不忙的时候,一个身穿灰色长褂的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我知道那妇人为何怼你们。”
宋春花正在收拾案板呢,闻言立马就来了精神,“咋?她因为点啥跟我们过不去?我们没招他惹他啊?”
“害,那妇人的哥哥正好在状元楼当差,是状元楼的大师傅,她相公管着状元楼的采买,大娘你昨天不是夸你们家儿媳妇了么?那时候是不是说状元楼大厨的坏话了?肯定是让她给听见了,所以才会对你们不满的。”那人小声的说道。
宋春花一听立马就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按妇人过来找麻烦居然是因为这个!
她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当一回事啊,就是随口一说,谁承想那妇人还不仅听到了,还记在心里了,这心眼比针眼还小啊!
宋春花将那人说的话给记住了,“还多谢小兄弟你提醒我,明早你来,我请你吃早饭!”
那人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和猜测到的事情跟宋春花说了一遍而已,根本就没想要什么报酬,主要是他不想让这个摊子黄掉,这油泼面怪好吃的,他可舍不得让这个摊子就这么没了,不然他上哪吃这么好吃的面条去?
宋春花不知道的是,这人是纯正的面食爱好者,以前宋春花没有摆摊卖油泼面的时候,这人几乎天天去余家面馆报道,现在有了宋春花的油泼面之后,这人先是吃个新鲜,等他吃够了之后,他打算不偏不倚,两边轮这来,吃一天酸辣面,在吃一天油泼面,这滋味,只有他自己能明白。
这人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自己知道的事情,还得了报酬,看来明天早上他有免费的油泼面吃咯!
下午收摊的时候,宋春花就将这人跟她说的话,一句不差的跟张月娥说了。
“你说她相公管采买,那她还能不知道咱家的豆腐?”宋春花此时觉得十分奇妙,这青州府也太小了吧,随随便便都能遇到有牵扯的人。
“状元楼上咱家取豆腐的人都是伙计,那采买应该没有去过咱们家吧?反正我是没见过,不过,也不怪那大嫂子不服,状元楼大厨的手艺咱们也吃过,的确不错,跟我这种野路子不同,他做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我跟他相比差矣。”说着,张月娥摇摇头。
张月娥是真心觉得自己的厨艺不如状元楼的大厨,她又不是没吃过状元楼的菜,别的菜她不敢保证,但是那几道招牌菜肯定是厨子状元楼大厨之手,如果让她去做的话,她肯定做不出如此精致又美味的菜肴。
“差什么差,状元楼的菜我也吃过,就那个什么白菜的,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好吃是好吃,但是就那么一盘就要咱们十几两银子,咋不抢银子去呢?!他们家要不是买了咱家的豆腐,我早就闹起来了!什么白菜啊,居然要十几两银子,有十几两银子,都够咱们买好几车的大白菜了!两个冬天也吃不完的!”
张月娥脸上全然是无奈的笑意,她将最后一个碗擦好,放在一旁盛满清水的盆里,然后说,“那叫上汤白菜,里面的汤都是用高汤熬煮的,看似简单,但是做起来极其费工夫,光那个高汤就要明火不简单的熬煮七七四十九天,虽然卖十几两银子,但完全是物超所值的,那味道对得起这个价钱。”
“对得起什么啊!我是没吃出来啥,要我说就是不值!这菜也就糊弄糊弄那些有钱的老爷,不然那天怎么就咱们一桌点了那个什么汤白菜了?”宋春花十分不甘心,嘴硬的说道。
张月娥张张嘴,想要替那道菜辩解一下,但是她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一道以白菜为主材的菜肴,卖十几两银子,其实张月娥也觉得有些贵,即便她知道这道菜值这些银子。
孩子已经被徐忠哄得睡着了,但是徐忠见他们回来了,便自己出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娘,爹去哪了?”张月娥只好岔开话题问道。
果然,宋春花的思绪立马就从上汤白菜的身上,转移到了徐忠的身上,宋春花左右看了看,都没看到徐忠身影,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徐忠刚才出门了。
“谁知道他呢,可能是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太闷了,出去溜达去了吧,行了,这些碗洗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收拾吧,你快进屋歇着去。”见张月娥还想说话,宋春花立马就说,“顺便进去瞅瞅那三个小祖宗睡着没有。”
张月娥这才站起身来,用围裙将手擦干净,一边走,一边身上的围裙摘了下来。
也不知道徐忠是怎么哄得,那三个小祖宗睡的香极了,银锁睡在中间,皮皮和金锁两人分别睡在银锁的两边,本来皮皮应该睡在中间的,谁让他最小呢?可是金锁睡觉太不老实了,怕他那小藕节一般的腿压倒皮皮,所以就将银锁和皮皮换了个位置,银锁睡觉老实,不怕她睡着了欺负皮皮。
看着躺在炕上的三个小人,张月娥整颗心都软塌塌的。
宋春花将碗搬进厨房,又将小推车上的调料补了补,然后也跟着进了屋。
她压低声音说,“这三个孩子睡得还挺老实,月娥你来,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张月娥闻言便给金锁掖了掖被子,然后走了出去。
“啥事啊娘。”
宋春花将手腕上的金手镯给摘了下来,“我刚才想了半天,这手镯啊还是得放你身上。”
张月娥将手背过身去,不接。
“娘,您这是干啥呢?这是我跟有承两人孝敬您的,您当初都已经收下了,难不成还想在还回来不行?”张月娥皱着眉看着眼前的金镯子。
“谁说我要还给你了?!你先听我说!”宋春花怕吵醒屋里的三个孩子,只能压着嗓子喊道。
张月娥一听宋春花不是想将金镯子还回来,立马就松了一口气,“那娘您要说啥?”
“都说财不露白,今天我不是把袖子给挽起来了,让大家伙看见我这金镯子了吗?你说要是有人起了歹心可怎么办?我琢磨了一下,觉得这金镯子不能在我身上了,不安全,还是放在你身上我比较放心!”
“可是……”张月娥脸上的表情迟疑了一下。
“可是什么可是,你想想啊,我可跟老天爷没有啥关系,老天爷可不会守护我,你就不同了,你是有大福气的人,老天爷会保佑你的,就算有人偷到你身上了,肯定也偷不走这金镯子,没住还会倒大霉呢!所以,这金镯子还是放在你那里我才最放心!”说着,宋春花抓住张月娥的手,直接就将金镯子套在了张月娥的手腕上。
这下子张月娥却不推辞了,虽然她觉得有些羞耻,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她婆婆说的也有一些道理。
将金镯子套在张月娥的手腕上,宋春花也松了一口气,“这还不行,咱们得在想一个说辞,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张月娥想都没想就说,“到时候娘你就说将金镯子给当了,徐苗这不是快及笄了么?就说那金镯子当了给徐苗准备嫁妆用了?”
宋春花拍了张月娥一下,然后虎着脸说,“徐苗成亲还早呢,我还想再留她两年,况且,那金镯子是你宋我的,怎么能跟别人说是给徐苗攒嫁妆了呢?这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我这个当婆婆的不讲究?”说完,宋春花用力的摇摇头,“不行不行,这个借口不行。”
张月娥感受到手腕上沉甸甸的分量,她抿抿嘴唇,“那就不如说,相公在京城需要银子,娘您将金镯子当了,然后全都托人捎给相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