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
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在冷滞的空气中显得出奇地清亮。
末香不禁回头,一个面如郎月、衣如清风的男子正立在她面前。
他不正是上次在街头,送她一株梅花的那位公子么?
她怔住了,他怎么也会在这里?他是什么人?
他却先笑了,笑容如一捧明玉,轻轻走来,在她面前立定。
“桐小姐,这么冷的天,怎么会在这里赏花?”他说着,吐气如丝。
她正愣在那里,从他身后走出一个一身素白的婢女,厉声说:“大胆!见了太子殿下,竟然还不跪!”
什么?
他就是太子?
他就是父亲口中,总是得罪朝臣、不务正业的太子?
可是他看上去是多么翩翩风度,多么宽仁温和,谈吐更是高雅——
“妾叩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她连忙跪下,锦儿也跟着一同跪下。
“快请起。”他伸手扶起了她,温和地望着她,说,“如果孤猜得没错的话,你就是新来的桐药师了。”
“正是。”末香急急地说,“上次不知太子殿下身份,多有得罪,还请——”
“你也喜欢梅花?”未等末香将这道歉的辞令讲完,他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
“不敢。”她说。
这时,阴沉的天空飘起了雪,落在她的脸上,冰冰的。她仰起脸,不自觉地伸手接了朵雪花。
摊开手掌,雪花瞬间融化。
有几颗大的雪落在她的衣领内,滑在颈上冰冰的。
她正要撑伞,头顶已撑开了一把绿色的绸伞。
他亲自执伞,二人同立一把伞下,隔得很近,很近。
她一阵羞涩,紧张地不知手要往哪里放才好,他已抓了她的手,一抹明暖的笑容在雪中绽放开来,“且随我下完这盘棋,如何?”
他指了指梅园内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石桌,桌上是一盘未完的棋。
园内并无其它人,原来他方才一直在与他的婢女在下棋。
婢女也如他一般,乖巧恬静,立于他身后。
他见她不语,便以为她同意了,便拉了她的手,二人对坐于棋两侧。
“殿下,妾的棋艺委实会让您见笑。”她推脱着,不太想下。
“孤可以教你。”他还是暖暖一笑。
她只好与他下棋,可是不是他对手,三下五下,他便吃光了她的子,让她毫无退路可言。
他的杀伐,竟不似他表面那般谦让,而是步步紧逼,决不手软。
“殿下高明。”她不忘阿谀奉承一句。
婢女立在他身后,静静的,好像也是一株梅花。末香想,连婢女都培养得这样有气质,这太子一定不是桐岚眼中的那么不务正业。
天渐渐暗了下来,末香输了最末一盘棋,起身行礼:“殿下恕罪,天色已晚,末香要回去了。”
“好,孤送你。”他微微一笑,揽衣起身。
“殿下,到了应该向娘娘行礼的时候了。”婢女于一边提醒。
“没事。孤且先送末香回去。你且去同母后讲一声。”他轻轻一说,婢女便听话地去惠妃那里了。
末香很不好意思,忙说:“太子殿下,妾自己能走,太子殿下误了娘娘的行礼可不成。”
“母后没那么不讲理的。你一个女孩子家,雪天路又滑的,孤送送你,天经地易。”他坚持道。
没办法,只好让他送了回来。
一路上,宫女纷纷向太子行礼,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末香。末香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
合上门后,她静坐于案前,手上拿了一支笔,眼睛却望着窗外。
下笔,不自觉地在宣纸上写上了太子的名姓:李明曦。
她嘴角微抿,脸红了。
雪下得很大,隆冬了。医馆里一片忙碌,在末香的命令下在煮雪燕膏。
雪絮从窗外扑进来,末香站在窗前,脸上被雪袭得湿湿的。
“小姐,雪燕膏已炖好。”锦儿上前说。
“那我们走吧。”末香说着,又想起了什么,问,“那封信,交给我父亲了么?”
“回小姐,已经给了。”锦儿答道。
末香叹了口气,说:“父亲与二姨娘一定很怪我,是么?”
锦儿呆着不出声。
末香说:“墨云尸体运到桐府的时候,我便想写一封书信给父亲。可是,我实在不知要怎么写。是我不好,低估了宫里的险恶,以致于——”
“小姐,少公子已离逝,也请小姐节哀顺变。”锦儿淡淡地说。
末香的眼睛忽然射出狠厉的目光,她咬了咬唇,说:“放心,墨云,不出几日,我便可以为你报仇了!”
“小姐,只要今日娘娘肯将王妈的女儿雪儿赐给你,此计就一定会成功。”锦儿于一边说道。
末香点点头,说:“那我们走吧。”拢了拢披风,踏入了雪中。
玉流苏轻轻摆动,惠妃娇弱的身体歪躺在榻上。末香跪着上前,亲自捧着血燕膏递上去。
榻边的玉涵将末香的血燕膏接过,用试毒针放入试过后,便端给惠妃。
“娘娘,此血燕膏采自纯新血燕,与未落地的雪水相融煮成,可为娘娘保胎养颜。”末香低着头,恭敬地说。
几天前,查出惠妃中年腹中又有了两个月的胎象。
惠妃脸上面带惭愧之色,抬起眼皮看了看末香,说:“末香哪,难得你这么忠心,还亲自将这血燕膏送来。上次你弟弟的事,唉,你不怪本宫吧?”
末香低头不语。
“本宫也是无奈。本宫的身体只能给皇上一个男人看,任何看过的男人都不能与皇上共存。本宫实在是别无他法。”惠妃颇为诚恳地道歉。
末香说:“回娘娘,末香知道。末香若是怪娘娘,也不会亲自炖了上好的补汤来给娘娘了。”
心里却在说:“我会报仇的,你放心好了。”
“嗯,也难为你了。本宫会好好赏赐你的。”惠妃边说,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