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接到同事的电话,我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不开,爬上高压电塔,还好消防队营救得当,要不然简直不堪设想。
夏子衿往餐桌上递放着早餐,边和苏瑾说起了昨晚的那出闹剧,双靥上依然存留了些心有余悸。
苏瑾蹙了下柳眉,道:“那他现在怎么样?”
夏子衿摇摇头道:“后来警方以扰乱社会治安罪把他拘留了,我的老板连夜赶到分局劝了他好久,才算稍微安抚下来,可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定呢。”
苏瑾叹了息:“天降横祸,好端端被人讹了平生的积蓄,一时间难免承受不过来。”
刚打着哈欠下楼的陈潇听到姐妹俩的对话,顿时心里侧动,说了声早安坐下后,问道:“子衿,你们刚刚说的事,是不是昨晚在云江大学附近有人爬上高压电塔?”
夏子衿怔了下,道:“姐夫,你的栏目组也接到线索举报了?”
陈潇哑然失笑,何止栏目组接到举报,自己当时可就在现场,目睹了全程!
昨晚只是随口指点陈思妤说新闻线索就在身边,没想到刚走出商场,就好巧不巧来了一遭,把高压电塔周边闹得紧张纷乱,交巡警、治安队和消防队尽皆出动,一边部署营救措施,一边派人登塔规劝,甚至为了安全拙计,供电局还切断了全区的电力。
险象环生,哪怕陈潇和陈思妤站在人圈外围,可看着那个忤在电塔上的中年人,也不禁捏了把汗,好在消防官兵及时安抚住了对方的情绪,加上家人也赶来现场哭求,几经斡旋,中年人最终同意下塔。
随后的情况,陈潇就不得而知了,见那中年人被武林区分局带走后,就给栏目组的值班人员打了电话,调集人手去探查下究竟,原本还想今天再找人打听,没想到自家小姨子竟然认识那人!
夏子衿面泛忧虑,踟蹰道:“姐夫,你能不能让栏目组先别急着报道呀?我担心事情越闹越大后,会增加他的精神压力呢。”
“说说,具体出了什么事,逼得这人爬上高压电塔觅短见。”
陈潇随手夺过苏瑾刚刚涂抹好果酱的面包,惹得苏瑾没好气的白眼一翻,这家伙,真当自己是侍候他生活起居的佣人了!
夏子衿斟酌了下言辞,道:“那人是律师所的一个客户,最近委托我们代理诉讼一起房屋买卖的案子,只是现在的情况不怎么有利,胜诉的几率不大……”
事情的脉络还算清晰,可听着讲诉,仍然让陈潇的脸色渐渐沉浸了下来。
爬高压电塔的中年人名叫孔祥春,在云江的某国企里任基层干部,不过由于是外地户口,加上为人不算圆滑,结婚几年了,依旧和家人窝在单位分配的简陋套间里。
起初孔祥春和家人费心拙计的筹到了钱财,可以垫上郊区一套房产的首付,可孔祥春一家子却更想在市区里买房,偏偏市区高昂的价位,使得他望而却步。
就在这节骨眼,孔祥春在城南区文化分局任副科员的妻子,偶然探听到了一则消息,使得夫妻俩的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原来,孔祥春的妻子无甚能力,在文化局里就靠着一点死工资补贴家用,正苦思冥想着买房大计,忽然听闻城南区里有处房产的价格降了下来,于是赶紧联系房产中介,看过房屋后,两口子称心满意,只是屋主不接受分期付款的方式,一定要全额现付。
孔祥春夫妻陷入犹豫,可碍于房价的便宜以及地段的优良,最终还是咬咬牙,东挪西借,筹集到了一百四十万,通过中介,将房屋过户到了名下。
照道理来说,接下来就是两口子的乔迁之喜了,可天有不测,在拿到房权证的一周后,住建委的一纸通知,彻底敲碎了孔祥春夫妻俩的美梦:从即日起,为筹备即将动工的地铁建设,包括那处房屋在内的周边地区,统统纳入了拆迁范围!
这如同晴天霹雳的噩耗,顿时让孔祥春夫妻愁云密布,把肠子都悔青了,于是开始把房产中介以及屋主诉之公堂,意图追讨损失!
陈潇嚼咽下面包,道:“那房产中介和屋主是怎么回复的?”
“屋主早不知所踪,联系不上了……”
夏子衿也挺同情孔祥春夫妻的,“而房产中介的负责人说,当初和孔先生签订合同的时候,他们已经查实房产证是合法的,该尽的责任和义务他们已经履行了,之后出现的问题,跟他们没有关系。”
“按照现有的材料,黄律师说,这官司怕是很难打得赢呢,所以才让孔先生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想不开。
黄律师,自然就是夏子衿目前所在鸿威律师所的老板,云江律法界生命响亮的铁娘子律师黄素贞了。
苏瑾凝思片刻,道:“我怎么觉得那屋主像是早得到要拆迁的音讯,要不然怎么会忽然肯降价销售,还一定要全额付款呢?”
见夏子衿踟蹰不语,陈潇饱含深意道:“那孔祥春的妻子在城南区文化局上班,消息再闭塞,也应该听闻过那片区要拆迁的风声吧?”
夏子衿芳心骤紧,知道瞒不过他,只得和盘托出道:“关于这点,黄律师也问过孔先生夫妻,可他们表示根本没听说过要建地铁,更不知道地铁要贯通他们买的那处房屋……”迟疑了下,夏子衿忽然声腔转低:“律师所里的同事,私底下传闻他们夫妻俩早知道那一带要拆迁,所以故意买下来,想拿拆迁补偿款呢。”
陈潇不禁冷笑,主观臆断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估计这孔祥春夫妻,是早已打听到那一带要拆迁,于是火急火燎购买下房屋,然后打算依靠拆迁补偿金赚上一笔,只不过如今孔祥春都为此爬上高压电塔了,怕是美梦没能如愿了!
苏瑾耳聪目明,很快就和陈潇想到了一块,问道:“他们目前大概能拿到多少的拆迁补偿金?”
夏子衿回忆了下,轻道:“听说好像是一百万吧,如果真是这样,不包括给中介的费用,孔先生夫妻至少要赔掉四十万呢。”
听到这里,陈潇已经没兴趣再探究了,闹了半天,这对夫妻无非就是投机失败罢了,妄图通过拆迁获利,最后却偷鸡不成蚀把米,政府估算的补偿金额和预期相差甚远,这才病急乱投医,想通过状告中介和屋主讨回一些损失!
加上孔祥春不顾家人爬上电塔,对于这种没担当和骨气的男人,陈潇半点怜悯都不会有,只是思及因为地铁工地导致的拆迁,他陡然间就联想到了宋达梁和文朔的宝尊宾馆,猜疑这两件事有没有什么联系。
宝尊宾馆要拆迁的消息,陈潇后来又跟曹勇打听了下,基本已经确定下来了,更传闻宾馆的两位老板,正为了拆迁补偿款的分配问题闹得不可开交,一方面宋达梁认为宾馆完全是他投资的,理应拿大头,而文朔却由于手持宾馆三成的干股,以及这两年来的帮衬,也不肯让步,至于后续究竟如何达成的协议,外人就无从得知了。
之前,陈潇就考虑想通过这点,看看能否探寻到文朔甚至是文海琛的把柄,只是文家在城南区经营多年,单靠曹勇,根本无计可施,但如今孔祥春夫妻的事跃上台面,却在无形中打开了一扇窗,让陈潇有机会把目光投进这起拆迁事件的内部一探究竟了!
夏子衿看了下腕表,道:“姐夫,姐,我先去上班了哦。”
“时间还这么早就过去了?”
夏子衿抿抿粉嘴,轻声道:“这是我第一次跟进的案子,我得早点过去做准备,免得给黄律师他们扯后腿呢。”
苏瑾清然一笑,道:“好好加油,多学点东西才是当务之急,不要勉强。”
夏子衿嗯了声,正想起身,陈潇忽然道:“子衿,你回头跟孔祥春夫妻说声,如果有兴趣可以接受下我们栏目组的采访,或许通过这条途径,能解决他们的麻烦。”
夏子衿怀揣顾虑道:“可我只是打下手呢,基本说不上话,而且孔先生似乎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报纸都登上了头条,他还有什么好遮掩的。”陈潇笑道:“你就帮忙传个话就行了,答不答应是他的事。
闻言,夏子衿答应了下来。
“你真的想帮那对夫妻?”苏瑾信手给面包涂抹着酱料,轻哼道:“很明显他俩原本的目的是想拿拆迁补偿金,动机不纯嘛。”
“管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只要这新闻选题有价值,那就得利用。”
陈潇顺手又从苏瑾眼皮底下拿过刚涂抹好的面包,笑道:“尤其像这种自动送上门的,不用白不用。”
说完,毫不客气的啃下了苏瑾的劳动成果,不过一阵辛辣的酸麻感立时充斥了整个口腔,激得泪腺直跳,皱眉道:“你往这上面涂了多少辣椒酱?!”
不等他兴师问罪,苏瑾已经起身,眨着澈亮的眼眸,狡黠笑道:“既然是自动送上门的,你何必还这么斤斤计较呢?”
说完,苏瑾的唇角洋溢起美妙的弧度,携着一缕香风,轻哼着曲调娉婷走开,直觉得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