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时,辰时已过。
坐在马车上,言浔问,“接下来去哪儿?将军那儿呢,还是你师傅那儿?”
霍慵归和伯佴。
这还真是个难题。
往年每次祈寿节就为了先去谁那儿,言浔和穆解韫都会苦经一番深思熟虑。
毕竟霍慵归和伯佴这两个老小孩儿,都是吃醋狂魔,如今他们又都看中了穆甜甜,想要小殿下做自己的徒弟,从甜甜出生起便开始明争暗斗。
祈寿节更是成为了他们“争宠”的绝佳时机。对于先去谁那儿,后去谁那儿,看的比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重要(毕竟涉及到脸面问题)。
去年言浔带着孩子去了霍慵归那儿,伯佴气的直接杀过去,两个老头时隔十七年又在城西的院子里大吵了一架。
现在弄得一到祈寿节言浔都是战战兢兢,也不敢自专了。
她不敢,穆解韫也不敢,尴尬一笑,“问驰儿吧,看看他想去谁家。”
小穆驰一听,连忙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听阿娘的。”
锅甩了一圈,结果又回到言浔这儿来了。
言浔:“……”
“伯上卿?!”这时,车外乔方方的声音忽然响起。
车内三人:“嗯?”
穆解韫立刻起身推门而出,“师傅,您怎么在这儿呀?”
“啊,我……出来随便逛逛。”彼时见伯佴带着知闲闲和一众门生站(拦)在路边,一脸“我在看风景,没有在等你们哦”的表情。
半路截人,这招……
伯上卿,你好歹也是国之大臣,一国典客,这样不太好吧!
歪头一笑,穆解韫:“那正好,我们正准备带着驰儿去您那儿问安呢。上来吧师傅,一起回去。”
言浔:“??”
一听这话,伯佴登时展颜而笑,“好好。”
说着便上了马车。
典客府门前。
伯佴抱着穆甜甜欢天喜地的下了马车,为打赢今年祈寿节“争宠”的这一场大仗欢呼叫喊。
身后言浔,穆解韫,知闲闲三人无奈摇头。
“就为了去官道上堵你们,先生卯时就出门了。”知闲闲掩着口,偷偷说。
竟然提早去了一个时辰等,就为了截人,看来这回,伯老头是认真了。
“唉。”摇头过后又是一阵叹声。
何必呢?
小穆驰问安成功,伯佴大喜,又留穆解韫在府中说话。(明显是不想让甜甜去霍慵归那儿问安,这老头,够坏的。)
无奈,言浔只能带着儿子和知闲闲在厅外的小花园里捉蝴蝶。
厅内。
“听说前几日四殿下去找过你?”伯佴问。
“嗯。”穆解韫点头,假意称赞,“四哥手段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听到消息便打马赶来相问,威胁人也是一绝。”
一句话下来明朝暗讽的,好不热闹。
喝了口茶,伯佴看着穆解韫说,“别埋怨,这事是你做的不对,不该让她去南边。”
她。
指尖绕着玉玦,穆解韫撇撇嘴,没说话。
“这事漏了风,现如今风向有变,”伯佴低声语,“三殿下那儿,我不知道。但四殿下和五殿下已经商量好要联合起来对付你了,更别说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这段时日你要小心谨慎些。”
指尖动作一顿,穆解韫:“我明白。”
叹了口气,“生辰宴那日的事,闲闲也同我说了。”
微一沉吟,伯佴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此刻见穆解韫长睫低垂,静静的看着腰际的玉玦,思忖片刻方道:“南边不会再让她去了。”
话音落下,再抬眸时见桃目戾冷,“至于那个人,绣衣会帮我解决的。”
话一出口,立在殿外候命的乔方方只觉心间一颤,周身寒意四起。
云珩。
“放心,无碍。”转目看向厅外,穆解韫云淡风轻。
一切都在陡然升起的寒意中归于静寂。
不想下一瞬。
“姓伯的,你给我出来!”
听见声音,穆解韫震惊,桃目一掀狂澜,“……霍老?!”
“哼!臭老头,果然来了。”伯佴闻言,神色骤变。不过不是变得阴狠,而是……幼稚。
莫名慌乱,转目看向伯佴,穆解韫轻声唤,“师傅。”
“没事,”摆摆手,伯佴沉了口气,抚膝起身,道:“走,出去会会他。”
师徒二人一道,走出正厅,只见院中霍慵归带着孟谞然和姜定安走了进来,身旁还有一群畏首畏尾的家仆。
“老,老爷,他们……”
“不必说,我知道了,都退下吧。”管家正欲开口,伯佴先一步抬手打断。
“是。”管家听命,带着家仆退下。
穆解韫站在伯佴身后,与孟谞然对望。
二人对视,孟谞然耸耸肩,表示很无奈。其实他也不想来,奈何老爷子气性大,非要走这一遭。
而他们身前,眼下霍慵归与伯佴正冷目相瞪。
毕竟“老朋友”相见,分外“开心”,二人双双咬着牙。
“将,将军。”言浔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寻声转目,看见了从小花园中寻声赶来的三人。
“霍伯伯。”阿娘身旁,小甜甜怯生生的叫人。
姜定安站在霍慵归身后,一见言浔,紧忙比手势做表情。(动作内容:他很生气,快哄他。)
刚接到“情报”,结果还没等言浔开口,就被霍慵归一个眼神给瞪的猝然收声。
霍慵归沉面嘟嘴,表示:你们这群叛徒!
小叛徒,不!小穆驰一见,更是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直往阿娘身后钻。
“呦!稀客呀!”阔袖抄手,伯佴仰着下巴问,“霍老,您今天怎么有空驾临寒舍呀?”
“哼!”嗤了一声,霍慵归直截了当道:“姓伯的,你也忒不地道了!半道上截人,这种事你也干的出来?”
“欸!什么叫半道截人?”伯佴一听就不乐意了,“姓霍的,你话不要说的太难听啊!分明是驰儿主动要来给我问安,没去你那儿,你怎么?嫉妒了?又到我这儿来瞎吵吵。”
霍慵归到底是习武的,论口头上的较量,他不是伯佴的对手,气急了便破口大骂,“你放屁!”
“你……”伯佴闻言一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霍慵归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眯着眼睛继续道:“你就是看着驰儿去年先去给我问安,同我亲近,心生妒忌。你这是,这是存心而为!”
“你才放屁!”伯佴憋不住也骂了起来,高声质问,“驰儿什么时候跟你好过了?去年都是你威逼利诱,逼着孩子他娘带孩子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你……”抬手指着人,半天没说出话来,霍慵归理屈词穷,最后竟蛮不讲理的嚷,“那又如何?反正驰儿是我的徒弟,你休想碰他。”
“胡说八道!”伯佴也急了,“驰儿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驰儿分明是我徒弟。你以为他今日是来请安的?他是来拜师的。”
“哼!你以为你说了我就会相信啊?”冷哼一声,霍慵归怼了回去,“你会个屁呀?能教孩子什么?你教的那些,兵书上不都写着呢吗?既然兵书上都写着,那还用你教?”
“我,我……”伯佴被怼的哑口无言。
“哈哈,没话说了吧?”占了上风,霍慵归别提有多开心了,单手扬袖,仰天大笑。
憋红了脸,伯佴气鼓鼓的站在那儿。
一脸尴尬,舔了舔唇,穆解韫小声唤:“师傅。”
“嘁!就你会!不就仗着自己会耍个刀嘛,谁不会呀!”根本不理会穆解韫,也是被逼急了,伯佴忍不住说起粗话来。
闻言,见霍慵归眸色一凛,登时便嚷,“耍刀的也比你强!”
“哼!”伯佴一跺脚,瞬间变成了“伯不听”,一脸傲娇的嚷,“我不管!反正驰儿是我徒弟。”
“我也不管!”同样傲娇脸,霍慵归也嚷,“驰儿是我徒弟。”
“我徒弟!”
“我徒弟!”
唉,又吵起来了。
两个老头,年过花甲,在院子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喊,中气十足,也幼稚十足。
直到最后,二人一起转目,质问言浔,“你说,驰儿到底是谁徒弟?”
彼时,见言浔抱着孩子刚想偷跑,猛地被这么一问,瞬间僵住。
停在原地,尴尬一笑,言浔:“哈哈哈,刚想起来,还没去给钱老夫人问安呢。先走一步,改日再聊哈。”
“欸!十七,你别走呀!”霍慵归一见,急忙提步向前跟去,口中嚷,“回来!事还没说清楚呢!”
“对呀!”伯佴也跟着跑下阶来,“驰儿到底是谁徒弟?你说清楚了再走呀!”
“欸!师傅。”好在穆解韫反应快,登时抬手拉住了人。
“先生。”知闲闲也一颠一颠的跑上前去。
“师傅,师傅。”孟谞然和姜定安一左一右拉住了霍慵归。
一群人把俩老头围起来,七嘴八舌的说,“让他们走吧,还有事呢。”
霍慵归:“我……”
伯佴:“呃……”
被吵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于是乎,在大家的掩护下,言浔抱着儿子逃出生天。
呼!好险。
走出典客府,上了马车,怀中穆甜甜在偷笑,笑着说,“哈哈哈,霍伯伯和伯上卿,两个幼稚鬼。”
言浔闻言一顿,待醒过神来后,“扑哧”一声,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