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被子掖在脖颈处,言浔赌气般的说,“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呢?从昨天到现在还没吃过一顿饭呢。”重晚晴转身回到桌前,端着碗说,“快来吃吧,我给你做了鲫鱼汤。”
听见有鲫鱼汤喝,小人儿这才有所反应,咽了下口水,慢吞吞的起身,去铜盆前洗漱。
回到桌前时,重晚晴已经摆好了碗筷,坐在原地等自己。
言浔方一落座,鲫鱼汤就被双手奉上,重晚晴笑着说,“主子快尝尝,好不好喝。”
端着碗喝了一口,鱼汤鲜美,入口温暖,言浔终于重拾笑颜,舔了舔唇,“晚晴做的就是好喝。”
欣慰一笑,重晚晴又把饭菜向前推了推,要言浔吃。
许是真饿了,小人儿拿起筷子,把所有的菜都夹了遍。
重晚晴坐在一旁,却不着急动筷,只是静静的看着人,犹豫的好久,才问,“主子,你该不会真的要去西尧吧?”
“没有啦,”饭菜被塞了满嘴,言浔含糊不清的说,“我说气话的,我才不走呢。”
闻言,重晚晴如释重负,粲然一笑,点点头说,“哦,那就好。”
……
这日傍晚。
重晚晴去内府要了一些棉絮,准备回去做冬衣。刚一走出内府庭院的大门,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转头一看,是周明。
“晚晴。”周明笑吟吟的走近,唤自己。
重晚晴则是面色一沉,也不说话,提步便走。
“欸,晚晴!”周明一见,顿时慌了,忙不迭的追上前去。
看表情,重晚晴好像生气了,捧着东西步履疾快的走,周明好不容易才追上人,紧忙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理我呀?”
“哼!我为什么要理你?你主子天天惹我主子生气,害得我家主子吃不下睡不着,住在冷宫里都不得安生。”侧目瞪了他一眼,重晚晴骂,“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冤枉啊!”周明跟着人,急得满头大汗,为自己辩解说,“这都是皇上惹的事,跟我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是好人啊!晚晴,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以后别来找我了。”重晚晴怒嚷,抱着东西就跑了。
周明追不上人,只得停在原地,一脸委屈的说,“这,这怎么无缘无故的跟我生气了?我可是冤枉的呀!”
……
农历八月十四。
明日便是中秋佳节,朝中官员行沐三日。
今夜没有奏折呈上。
永安殿内,林将与驱散了宫侍,独自一人提了壶清酒坐在龙案前,自斟自饮。
如今林将与坐拥高屋大殿,身披锦绣龙袍,享人间穷尽之奢,眼底却不见一丝欢愉。
清举容颜神色淡淡,斟了一杯清酌倾倒于地,轻声说,“兄长,这杯我敬你。”
别来一年后,物是人非。
如今举清酒,无人共浇杯。
心中有苦,找何人诉?
林将与无言,自行举杯一饮而下。
酒入愁肠,依着动作,缓缓阖上目去,一片静默之中,思绪千拉万扯回到了一年前的西尧。
……
边防营。
那日营中的将军忽然召集所有将士在练兵场集合。
什么事也没有,将军只提了两个要求,第一个是脱衣服,第二个是看右耳朵。
林将与觉得莫名其妙,但是那日风平浪静,检查过后,将军就让所有的将士穿好衣服回自己营里休息了。
直到五日后。
那个狂风猎猎的深秋。
一声尖鸣响彻,众人抬头望,只见一只鹘鹰展翅盘旋于天际。
营场外围,眼下一群将士正在清修防护栏,其中一个年老的抬着头,皱眉发问,“欸?哪儿来的鹰啊?”
林将与立在一旁,一并抬头望向远方。还不等他沉下心来思索,紧随其后又骏马嘶鸣之音响起。
听见响动,众人立刻收回目光,寻声望去。
遥遥只见,百匹骏马狂奔,自远方呼啸而来,马上银甲铁衣光耀夺目。
“青衣卫。”林将与低声念。
待马群行近,又见为首一匹通体纯黑,四蹄月白的乌骓疾纵。马上是一少年人,未着银甲,袭锦衣华袍,策马奔于前。
离近看,一双桃目,艳色夺人。少年玉面净颜,明光熠熠若朝阳。
众人见之,无不惊诧。忍不住感叹,少年貌如此,定不似凡人。
此乃风尘外物。
营中将军闻讯,飞奔赶来迎接,远远的便抱拳行礼,道一声,“九殿下。”
勒马悬缰,乌骓于大营门前止步,马上人挽笑回首。
那是林将与第一次见到穆解韫时的模样,惊绝人间的少年郎,鲜衣怒马,纵横尘世,有数不尽的意气风流。
过后,将军下令让所有将士回营房,没有准许不得随意外出。
回到营房中,林将与坐在床上,正若有所思之际,忽然走进来两个青衣卫,不由分说的将他带了出去。
当时天过傍晚,暮色四合。
一抹夕阳残晖笼罩在林将与肩头,被带到了练兵场,抬眸前望,见高台上之顶,穆解韫懒洋洋的坐在位上,一众青衣卫立于身侧。
鹘鹰飞落在乔方方肩头,鹰眸透着寒光,紧紧的盯着自己。
手中把弄着马鞭,坐中少年抬眼一瞥,艳目颇冷,眼尾挑起了些许锋芒。旋即勾了勾马鞭,对林将与道:“上来。”
身旁青衣卫闻言,立刻推林将与,道:“走。”
墨瞳一闪警觉,林将与顿了顿,方提步走上高台。
长影立于身前,穆解韫仰身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桃目微眯,自上而下的打量着眼前人。
只一瞬间,练兵场内外忽然静了。
二人四目相对,眸中皆是冷色,电光火石间顿现刀锋。
林将与不知道穆解韫找自己来到底要做什么,却又隐隐觉得不安。于是乎索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着对方先开口。
长久的对峙中,忽见少年勾唇,一字一句道:“林将与。”
听见自己的名字,墨瞳微缩,林将与面色不改,也不开口回答。
“你还活着。”穆解韫还在笑,随后转目看了眼林将与的肩膀,问,“背上的伤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