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林将与的提点后,第二日早朝时言浔便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了宣政殿中。先是表彰了风泽承办此时围猎很是成功,其次说明了自己暑热伤风的事,所有的谣言便不攻自破,风泽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几日里身边的风言风语让他很是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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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忽降大雨。
太尉府,书房外。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彼时门外风启辰不满的声音响起,下一瞬推门而入。“诶?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目光向内一望,一眼便看见了正于桌前伏案读书的风启幕,心下讶异,继而开口询问道。
对方闻声,也是一顿,当即起身行礼,郑重其事的尊称。“兄长。”
瞧着风启幕煞有介事的模样,风启辰一如既往的侧过脸去,叹了口气,自顾自的低头拂去周身的雨露。
“外面下雨了?兄长快请上座,启幕这就为兄长拿块方巾来除雨。”眼看着此时风启辰浑身都湿透了,显然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的不轻。风启幕忙起身让座,满口更是尊礼承贤之词。
随手一挥,快步朝前走去,一把按下风启幕将要行事的身影。“不必麻烦,我在这儿待会儿,衣服也就干了。都是自家人,二弟无需如此规矩,事事依礼。”这话风启辰说了成千上万遍,奈何风启幕却从来不听,依旧我行我素。
见风启幕依旧执意转身离去,无奈的摇了摇头,垂眸间目光一扫落于案上,见一本本论语,左传,史记云云,正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风启幕面前还半开着一本诗经。
风启辰将头一歪,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随手翻了翻。眉间一皱,不解的开口问:“这些书……二弟不是都读过了吗?”
“是的,兄长。”风启幕一边走,一边回答。
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风启辰望着那人背影暗自翻了一个白眼,也不再理会那些敬语。低头之际,又见桌子的左下角放着一块叠起的方巾,上面一抹青竹纹饰很是儒雅。放下手中之书,复又拿起方巾,连声道:“二弟不必找了,这里不就有一块嘛!”
风启辰这边话音未落,原本还神色平和的风启幕顿时惊慌失措。一把扯下架上的挂着的方巾,紧接着又朝风启辰这边极速赶来。在风启辰拂衣之前抢先一步夺下方巾。“这个不行!”
风启幕突如其来的叫喊与慌张使得风启辰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风启辰很难相信那个向来对人对事彬彬有礼的二弟,第一次会如此蛮横的抢东西,而且仅仅只是一块方巾。许是被吓到了,风启辰一时间竟怔愣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风启幕将夺过的方巾紧紧的攥在手中,看着风启辰略显尴尬的移开目光。另一只手抬起,将一块差不多纹饰的方巾递了过去。“兄长,您还是用这块吧!”
垂目看着方巾,有些迟疑,风启辰更显疑惑,诽腹道:这两块方巾不都是差不多嘛!那么紧张做什么?
不过诽腹终究是诽腹,风启辰没有多言,径自接过方巾,一边掸去周身的雨露,一边又接着方才的闲聊继续道:“既然都读过了,那还看它做什么?”
握紧方巾的手不自觉的背向身后,风启幕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和,开口认真的回禀,“回兄长的话,前些日子启幕会友之时偶得佳句,但却一直不知此句是何处出,所以特来书房查询。”
“原来如此,我就说这几日怎么总是见不到你呢。”风启辰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点了点头复又抬眸问,“查到了吗?”
见对方只颔首摇头。
风启辰当即眉心一皱,有些好奇。“何处圣贤之词竟将二弟这种饱读诗书的人都给难住了。那为何不直接去问那位友人呢?”
“这……”风启幕一时间答不上来,只得无言浅笑不语。
见风启幕不答风启辰也不深究,复又附身去擦下袍,口中话锋一转,“如若二弟看的起你大哥的才学,倒不如说与我听听,没准我知道出处。”
头顶默声半刻,风启辰又将腰弯的深了些。良久,一道温文的声线夹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兄长可听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
话音落下,潺潺雨声依旧,手中方巾蓦的一滞,风启辰顷刻间定在原地。
下一瞬,忙抬起头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对方。继而不由的身子向前一倾,生怕没听清一般又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情不知……情不知所起,一往……”一句话说的更是磕磕绊绊,最后默然在雨声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风启幕还真以为风启辰没听清,又字正腔圆的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风启辰失声发笑,表情失去了管理。也不着急回答,只是反问一句,“这话是谁同你讲的?”
“兄长也知道此句?”见风启辰这样一问,风启幕便知道他听过这句话,一时间不免心中大喜,急迫的开口道。
此刻风启辰望着一脸纯真“求知若渴”的傻弟弟,只能咬牙忍笑,无奈的摇头道:“这话你没听过也是正常。”
“怎么说?”
“二弟可知‘牡丹亭’?”
“‘牡丹亭’!”风启幕重复了一遍,当即脱口而出一句。“此为禁书。”
顿了顿,风启辰一副准备揭晓真相的表情,又不免有些准备看好戏的心情,打趣道:“这是‘牡丹亭’中的名句。想来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少爷见不得我家弟弟太过正派,拿此说辞来打趣二弟的吧!”
闻言,当即瞪大了双目,呆愣在原地。只一瞬间,浓烈的红意自颈肩爬至耳垂,此时风启幕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已然着起火来。
风启辰将这一切悉数揽入眼中,他素来是最知自己弟弟的心性脾气的。风启幕为人正派,从不做越矩之事,又怎么会知道禁书中所言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