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晴的后背一阵阵的冒凉风啊!这老太太对她还真够意思,临终前还惦记着替她铲除情敌,不过对着顾怀德瞪得像铜铃似的双眼,她也挺委屈,这主意又不是她出的,瞪她干什么?
这时老太太急喘一声,“你修习神针一事,族中大长老与长老们自有决断……”这话自然是朝顾长德说的。
顾长德难掩失望之色,正想再说什么,老太太忽然猛咳起来,听着老太太几乎要把心肺咳出来似的,顾晚晴慌乱地道:二叔,快……”
顾长德却是满面的愤慨之色,“还珠!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不出手!”
顾晚晴倒是明白顾长德在说什么,可她天杀的哪会什么梅花神针啊!欲哭无泪的功夫,人已被顾长德挤到一旁。
顾长德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包,打开来,里面长长短短排了数十根粗细不一的银针,他一边令人速去请大长老过来一边解开老太太的衣裳,并让所有人出去,就连顾晚晴也不例外,被荷花让了出去。
顾晚晴一到外室,许多原本待在外室的人就退出了房间,而继续留在房中的几房人也不约而同地站得远远地,让出一块空间给她单独活动。
头两天的时候顾晚晴认为这叫“尊重”,之后她有了一些记忆片段,就明白了原来这叫“不屑与之为伍”。
她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德啊!
就在顾晚晴为自己的遭遇同情哀叹的时候,灵芝引着两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进来,那两位老者俱是穿着质朴的青色长袍,走在前面的那位袖口处则多了些银色纹案,他们便是顾氏家族中的大长老与众位长老中的一位,顾晚晴曾见过一次大长老,另外的那位长老则没见过。
长老们的身份十分超然,在族内的话语权很重,顾晚晴基于种种原因马上起身相迎,态度比见到给她发工资的幼儿园园长还要谦躬。
开什么玩笑!如果她不是“天医”的继承者,待老太太参加天界游之日就是她被乱拳打死之时!所以趁着现在她还能和长老们说上话,赶紧巴结巴结,至少在她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前能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那两位长老却不太给面子,见了顾晚晴只是随意地点了下头。因为顾晚晴现在还是“准”天医,没有正氏接任,一旦她成为正式的“天医”,那么她的地位甚至要高于家主,成为顾氏的隐形领导人,但毕竟她现在还不是。
对于顾晚晴的谦躬,和乐十分不解,六小姐以往的眼睛都长在脑门上,从不低头看人,对长老们也仅仅是略加客气,哪像今天,还起身相迎了?
顾晚晴无视和乐的诧异跟在两位长老身后,想一起跟进内室去看看老太太,不过没等他们走进去,顾长德的痛哭声便从内室传了出来。
顾晚晴立时冲了进去,看着床上双目紧闭再无生机的老太太,她实在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既觉得老太太不必再挣扎受苦算是解脱,又觉得心里酸涩难当,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顾长德哭了一阵就到外头去通知族人,大长老松开按着老太太腕间的手指,站在床边静默良久,最终轻叹一声,转身出去了。
又过一会,族人们都拥进内室哭成一团,尤其老太太这一房的几个儿女,哭得是撕天裂地好不伤心,望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团,顾晚晴的脑袋嗡嗡的响,她悄悄退出房间,初春尚有些寒凉的空气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不过心里总是不好受。
因为老太太缠绵病榻多时,家人们早已有了准备,初时的忙乱过后,一切便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老太太的葬礼办得严肃而隆重,不止朝中有不少官员前来吊唁,当今的皇帝甚至派了太子赶来慰问,七嘴八舌的一些信息不断传入于灵前谢礼的顾晚晴耳中,让顾晚晴在已知顾家是大雍朝有名的医药世家后,对顾家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说起来,顾家还真是挺了不起的。它是医药世家,可又与普通的医药家族不同,不仅因顾家拥有大雍朝最大的医馆与草药行,也不是因为顾家年年免费开馆办学致力于培养更多优秀的医者造福于民,更非顾家拥有医术超绝的“天医”。顾家的与众不同在于,它历经三百余年,跨越三朝,除了七十年前前朝灭亡时因暴民动乱而一度中断传承外,数百年来无不繁茂昌盛,就算改朝换代,依然能保持它的生生活力,更甚者,每朝君主都默认了顾家的“天医”传承制度,本朝太祖更加爵于“天医”,使得“天医”正式成为一个封号,继任者无须降格,享公爵禄,世代承袭。
顾晚晴本来以为什么“天医”不就是御医么!可现在看来好像又有点不同,“天医”似乎尤得皇室敬重,连带着那些官员们也对顾家礼待有加,难道梅花神针真的那么神奇可以医白骨活死人,连皇帝都得给自己留后路?这也说不通啊!要是皇室有心取得“梅花神针”的针谱或者干脆责令顾家专为皇室服务,这都不是什么难事,为何要将一个以医术为本的家族置于如此高位,自己都得客客气气的相对呢?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原因。
不过,顾晚晴是没空关心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了,她得赶快关心关心自己。
因为她是下任“天医”的唯一候选人,又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在老太太的丧礼上自然得担起最重的担子,就是跪在灵位之侧,谁来行礼她就代表家属答谢的那种。
其实家里孝子贤孙的那么多人,陪灵都是轮流替换着来的,可轮到顾晚晴这,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商量好了还是怎么着,她跪了两个时辰也没人来理她、说换换她。
四个小时啊!她得不停地低头才能确认腿还长在自己身上,到最后,她几乎是半坐半跪着待在那了,还好裙子比较宽大,又带着孝带孝巾一大堆布料,也没人发现。
但顾晚晴自己呕啊!她这人品啊!她让青桐去找了几次人,得到的回答都是“马上就来”,结果事实证明,顾家的人都是饭店服务生出身,说“马上就来”的意思大家都懂的。
最后,总算是顾长德发现了她这半死不活的情况,连忙叫来长子顾天生替换顾晚晴,一边亲自扶着顾晚晴的手将她拉起来,一边朝青桐怒道:“家中忙乱旁人无暇顾及,怎地你也不知好好照看小姐!这么久了也不去叫人!”
青桐不敢应声,只能低头受训,顾晚晴有心替她说两句话,可转念一想,顾长德这话其实不是在说青桐,是给她听的,顾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什么叫“旁人无暇顾及”?青桐来来回回地找了几次,怎么就叫“不去叫人”?包括现在就跪在旁边的顾天生,当时都只是托辞敷衍,现在顾长德这么说就是想让她别找后账呗。这么一想,顾晚晴也就懒得计较了,归根到底还是她人品不行,忍就忍了吧,还是早点找到回去的办法才是正路!
于是顾晚晴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有点渴了,我先去……”
刚说到这里,一个音量颇高的女声插言进来,“平时奶奶待你如珠如宝,光是你惹的麻烦就不知替你平息了多少,现在你只跪了一会就吵了几次换人,真不愧是未来的‘天医’,架子大得很。”
顾晚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娇俏女子一身素衣腰扎孝带,站在灵前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屑之意。
这人顾晚晴倒认得,是三叔顾怀德家的长女顾莹珠,也是顾明珠的异母姐姐,老太太病重之时她常从夫家回来探望,对顾晚晴的态度是出了名的不好。因为顾明珠泡寒冰浴那事在先,所以顾晚晴也能理解她这态度,但今天这指责却是无端端的,自己跪了多久大家有目共睹,现在双腿还站不直呢。
难道又是人品问题?顾晚晴有点委屈,可一想到之前“自己”所做的种种,得了!咬咬牙还是忍了!什么叫现世报?这就是!她不停地劝自己说她就要回去了,等她回到拥有四个现代化的美好祖国时,现在的一切就都是一场梦,没什么大不了的!眼前么……还是避一避吧,正这么想着,身旁的青桐轻轻一扯她的袖子,“小姐,聂公子到了。”
其实就算青桐不说,顾晚晴也看见了。步入灵堂的青年身姿挺拔似竹,眉目俊秀如玉,约么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神情肃穆沉着,丝毫不见青年人的浮躁。他的步伐节奏较旁人稍快,却每一步都迈出得十分坚定,看见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井水或是别的一些什么,明明充满生机,表面上却又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给人安全,令人信任。
虽然这是顾晚晴第一次面对面地见他,却对他一点也不陌生,那些残缺的记忆中他出场不多,却总是对她漠视、冷视、怒视、不屑视、除了和善外的各种视,包括那次在皇宫筵席中皇帝赐婚时,他跪地接旨,却在听到她的名字时暴怒而起,若非他父亲在旁立时将他压了下去……顾晚晴觉得,真得感谢他身手敏捷的老爹,要不然他们可能都活不到现在。他是因抗旨而死,她则是被他眼中的飞刀射死。
在那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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