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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上回凤姐与尤氏凑在一处叽咕,不知怎地忽而大笑道:“哎哟,可不是,真不知人家怎么就能生了这么个好哥儿,倒不如给我抢了做了儿子罢了!”

秦衷一听,忙转头看了眼“初中生”王熙凤,顿时头皮一炸,脸上僵意差点便要掌不住!

好在尤氏却拧了她的腮帮一下,嘲笑道:“呸,好个没脸的凤辣子!你虽是他婶子,却才大了他几岁?人家金玉一样的哥儿,你如何抢得着?亏得这话不叫人牙碜!”

这厢贾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这样热闹?”

凤姐高声笑道:“我见秦哥儿生的好,作主意要抢了人回来给老太太做重孙子呢!珍大嫂子怕她媳妇跟她闹,拧了我一回,还骂我痴着心妄想。也是我糊涂,做坏事怎好就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如今可好,既失了先机,回头蓉儿媳妇定要防范起来的,唉,老祖宗,我可是没能为了。”

贾母听着她的趣话,又看她跌足叹气的失望模样,笑个不住,指着她道:“谁家倒有了抢人的说法?该!拧的好!”

秦衷心内既是得意又是惊吓,忙低下头不让人瞧,扭曲着脸作出一幅羞涩的样子,偷偷看了秦可卿一眼,眨了下眼。

果然可卿亦笑道:“二婶子抬爱。我这兄弟,人家瞧着他好,倒是喜欢的多,其实他里头恶着呢!远的不说,只说前些日我叫人去娘家送果子,那些婆子都笑着来回话,我忙问,家里出了什么事?你知她们可怎么回我?原是这孩子淘气,夜里要学人赏月吟诗,这原是雅事,岂知他偏和人不一样,非要爬上屋顶上去,说是这样才能得那个意境!家里人如何敢拦他?劝也劝不住的,后来我父亲访友回了家,他听了就忙着下来,谁知一脚踩了空,啃了一嘴的雪!”

众人本都在听她说话,听了这句,不免都笑了起来。

秦可卿又道:“这样的淘气倒罢了,总算没摔出个好歹,却是叫我父亲惊吓过了又气得不行,当下拿了烟杆子要打,他却还有狡辩,你们知他如何说?他却刁钻,将旁事抹了,只说——人家都集了梅花上的雪烹茶,可见这雪是好的,如何不许我吃回雪?父亲打我无理!”

此话让众人更是掌不住,哄笑道:“果然淘气极了的。”

贾母也笑个不停,道:“再瞧不出他这样活泼的,老亲家许也操心透了。”

秦可卿便笑道:“可不正如老祖宗这话?真是骂也骂了,打了打了,操碎了心也无用,我兄弟这胡闹脾气只是不改,恼得我父亲每常见了他便是喊打喊杀的。”

贾母道:“果然父子都是这样,我们宝玉也常叫他父亲恼了,动辄拿板子拿藤条的,倒不像父子竟是仇人了!”

听了这话,众人都不敢接话,唯有凤姐机敏嘴巧或可混过去,岂知却是秦可卿笑意盈盈的,面色若常的说道:“这就是严父慈母了,老太太自然疼孙子,二太太也是个慈悲的,可不是叫宝二叔往蜜罐子里泡大了似的,老爷却是更需得严加教管,才叫望子成龙呢!说来这也是道理,母亲爱儿子,父亲难道就不爱了?心都是一样的,只是父亲却得端着这严父的架子,好让孩子心里紧张不致于胡闹罢了!”

此话不仅慰贴了贾母的心怀,连王夫人也露了笑意。

贾母朝秦可卿招了招手,道:“好孩子,到这里来。”便拉着秦可卿也往身边坐了,不住的左右瞧着她姐弟俩,喜道:“凭我活了这几十年,来去见了那么些人,再没比过这两个孩子的好模样的。真是不知亲家往哪个菩萨那里求来的好福气!”

秦可卿听她如此盛赞,忍不住红了脸,却也不好过多推辞,扫她的兴。

此时王熙凤却大笑道:“怎么是秦老爷的福气呢?我瞧是老太太的福气的才是,凭他家养的天仙女孩儿,还不是成了老太太的重孙媳妇?秦哥儿也是老太太重孙子一般的呢!”

说的贾母大笑不止,道:“可不正是?”

邢夫人在底下见他们高兴,也笑道:“再没见老太太这样喜欢谁家孩子过,当真是投了眼缘。”

王夫人手里轻攥着腕上的沉香木佛珠把玩,笑道:“蓉哥儿媳妇是个好的,果然她兄弟也好。也亏得珍儿做的好亲。”

邢夫人道:“也是缘分,秦老爷原跟东府有旧,不然珍儿和他媳妇如何能知道他家有好女儿。”

秦衷在一旁自然把众人的话也都听见了,虽然对她们女人的歪楼本事深感佩服,却更是松了口气。

是个男人就都起过收了十二钗全部或至少之一当后宫的妄想,结果只有他秦衷有这运气真切的直面与主角之一对面。他自然是没那些黄色思想去泡□□,但如果他真被凤姐认了当儿子,那也不用活着贻笑大方了,直接吊死得了!

虽然此事让秦衷无比尴尬,然尴尬过后却另有些受女人欢迎的得意之感,书中除了男主角贾宝玉,还有谁受过这么多女人的喜欢?

却是众人又奉上表礼,不外乎金银馃子,荷包尺头等物,唯有贾母另给了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邢夫人另给了个玉佩,王夫人另给了副鞋袜,说是本欲做了给宝玉穿的。

秦衷真不知道这些女人在想什么,不是穿的就是戴的,他又不是爱打扮的娘们,而且他也不缺,给点古董字画不是更体面?

一折戏后,不知何时溜的没影的贾蓉又过来说道:“老祖宗,外头大老爷、二老爷都想见一见秦哥儿,只等着老祖宗放人呢!”

贾母忙搂着秦衷道:“放什么?你们外头爷们自去吃酒取乐,少来闹我们,哥儿可受不得外头委屈!”

贾蓉满脸陪笑着,只管瞧着他媳妇。

秦衷不等可卿说话,起身笑道:“老祖宗,我本也要去给亲家老爷们请安的,过会子再来陪您看戏!”

贾母这才道:“待会还来,可别学他们滥饮。”又吩咐贾蓉道,“秦哥儿年纪小,生的又单薄,不许叫他吃多了酒!”

二人去了外间,下了楼,贾蓉笑问:“你说了什么吉利话讨了老太太的喜欢?你倒像是老太太正经的重孙子,我这亲的倒成了外人似的。”

秦衷得意昂头道:“我本来就很得人意!”又笑道,“讨老人家的欢心,与我来说可是拿手活。”

秦衷本意是说自己的亲外公等老人的,贾蓉却以为是在说他岳父秦业,便笑道:“你还没见过我宝二叔,那才真是得人意,便是十个我捆一处,也不及老太太喜欢的多。”

秦衷问道:“他怎么没见呢?”

贾蓉面色有些不自在,道:“听说是叫二老爷打了,这大年下的,也不知什么缘故,我也不好这就去瞧。”

秦衷真恨不能冷笑出声,心里狠狠爆了个粗口道:“担心个屁!反正又没打死!真要打死了才干净!”

贾蓉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在可惜,便道:“你想见他,下回我再引见便是。”

秦衷怎会想见?!他恨不能一生都像今日似的和贾宝玉那个煞星“有缘无分”。哪怕之前有再多的对男主角的好奇,也早被性命危机给磨没了。

正想着,已到另一边贾府爷们酒宴的地方。秦衷收敛心思定睛一看,除了他自己,竟再无一个外姓人,不由好奇他们请他来作甚。

什么老太太想见?骗谁呢?原来的书里贾母也喜欢秦氏,如何就没想着见她兄弟?

秦衷认命的一一行了礼,入了席,贾珍还算热情,贾赦贾政也客气。

直待酒过三巡,戏也又听了一二折,才听贾政拈须道:“不知哥儿乳母家里如今的生计可好了?”

秦衷听了他这句似叹似问话,醍醐灌顶般的忽而了悟了。他为贾府,还能做了什么大事?

其中关乎着宗祧传承的子嗣问题,当然算是大事,就是如今秦可卿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这个,贾府不可能会知情。

再一个,便是去年夏天时,他往贾府告了刁状,牵扯了大概无辜的赖大,还顺便戏弄了贾政。

难怪贾赦与贾政会派贾琏亲自去给平辈的秦业送寿礼,难怪今日还特意请了他来问那强买田地事件的善后工作。

原来这事还没完!至少他们荣国府是当成了大事。

这个原因他便宜老爹秦邦业清楚不清楚呢?罢了,瞧他淡定的模样一准是清楚的很的。

秦衷不得不承认,也只有他自己是个人情场里的小菜鸟。

当下秦衷心思飞快转过后笑道:“好着呢,年前我乳母还来了,说去年雨水喜人,收成极好呢!”

见贾政做满意状,便又道:“可是他们捡了便宜,自上回与贵府解了误会,这下连胡乱收税的小吏也再不敢猖狂了!”

说是这样说出口了,但秦衷仍然被贾政隐隐得意的模样渗着了,转头对贾蓉道:“姐夫,你还记得上回我们一起去吃酒的魏阿长么?他才成亲没两个月的,昨日我竟得知他娘子也有喜了!”

贾蓉一惊,笑道:“瞧他瘦不砬叽的,真是想不到。”

这话题自然就这样岔开了,虽然因贾赦、贾政在席,几个年轻的都不大放的开,却仍是叫秦衷饮了不少。

一时秦衷借着酒意退了席洗漱,贾蓉悄悄跟了来,使唤了一个小丫头往楼上传话,自己跟秦衷一起洗脸去。

待收拾一回,秦衷被拉进了屋里坐了一会子,才见秦可卿也走了进来。进门便唤:“钟儿!你可叫我好想!”

秦衷由着她半抱着自己上下打量,见她眼圈微红的一眼也不舍错开,心里微酸,半晌才道:“姐姐,我好着呢!可要考我功课?”

秦可卿拿手帕子掩着鼻子啐了口,戳着他的脑门道:“难道我只问你的功课的?罢了,大年下的先饶了你。”

说着,便问他吃饭穿衣等话,又过问了父亲秦邦业的身体,秦衷一一答了。这时贾蓉真个似个外人,只看他们姐弟相叙。

一时秦衷兴致勃勃的问道:“大姐姐,我外甥现在长的可好?”

秦可卿红了脸,啐道:“好好的小爷们,问这个做什么?”

却是贾蓉得意洋洋道:“前儿太医来瞧了,说是母子都好呢!”

秦衷最见不得人在他面前炫耀,故意惊讶道:“太医这样厉害?才四五个月就能诊出是儿子?”

贾蓉一噎,无言以对。底下奉茶的宝珠道:“舅爷这是什么话?诊不诊我们奶奶也定能一举得男!”

秦衷便笑道:“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是男是女原都是送子观音娘娘定好了的,菩萨不让知道,任凭什么神医大夫都是诊不出来的。”

贾蓉便笑道:“这样说来,我们倒要去菩萨跟前供奉一番了。”

秦衷听他一说,皱着脸想了一想的模样,道:“到菩萨跟前可怎么求?我又想要个外甥女,又想要个外甥,若是去求龙凤胎,菩萨嫌我贪心不理可怎么办?”

说的几人都是一笑后,秦衷又道:“想起来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若是女人命好,头胎一定是个姑娘,因为女孩儿心细,长大了就能像我大姐姐似的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我确是觉得这话极有道理的。”

贾蓉笑道:“这样说来,无论儿子女儿都是好的了?我却是好福气。”

秦衷笑道:“你不知道世上有种浑汉子,见老婆生了女儿就不喜,老婆还在月子里就作践的也有。亏得姐夫是大家子读书的公子,不然我更要担着心了。若姐夫是那等轻狂人,我可得套车拉姐姐回娘家的!”说着,又正色道:“你且瞧多少人一辈子也没个一儿半女的,我父亲盼了多少年,五十多岁才得的我呢!还有,姐夫不只是好福气,还沾了我姐姐的福气,你难道没瞧出来她旺夫旺子的么?你却要好好谢谢我姐姐的辛苦的。”

贾蓉大笑起身,果然做了个揖,道:“谢过大奶奶为小生生儿育女,侍奉爹娘,操持家务,小生无以为报,唯有一礼为谢!”

秦可卿忙起身回礼,羞红了脸道:“大爷这是什么话?这些原是做媳妇分内应当的。”又打了秦衷一下,啐道,“可不是你喝多了黄汤,就荒唐了起来,满嘴的胡言乱语没个把门,仔细我去告诉父亲!”

秦衷捂着额头,不想去看他们肉麻。他的这些话,原是说给秦可卿听的,若她生了女儿,免不得要多费心神的胡思乱想,月子坐不好可不是闹着玩的!既然贾蓉也在,那就顺便也教育一回罢了。

当然,如果生的是儿子,那可真是皆大欢喜,啥事都没了。

说来说去,只有这个书中未曾出现过的孩子瓜熟落地,秦衷才会真正的安心。

直在贾府里消耗了一天,日已西落时秦衷才带着一身酒气的坐车回家,不说可卿贾蓉如何吩咐,贾母亦是连声交代。

只是古代没有弹簧减震的马车如何也是舒服不起来的,秦衷自然也是被酒意折腾的难受极了,好在没吐在车里,才不至于失礼。

刚至府门,他被府里男仆抱下了车,便迷迷瞪瞪的由着人抱着进家。

也不知走到哪里,耳边忽而听闻一阵噪杂之声,隐隐的有人高声尖叫吵闹着。

秦衷不耐烦,半睁开眼问道:“什么地方这样吵?”

他身边忙有人跑过去爬上石头远远看了,回道:“是几个女人在吵嘴呢!”

秦衷被就又醉酒又晕车,此时那几个女人的声音更是让他烦燥的不行,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提着声音吼道:“管他是谁,赶紧的拉回家关着谁也不许放出来!谁敢不服就往柴房里去!大过年的找什么晦气!造反了啊!”

说完,缩了缩身子,也不知在谁怀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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